嗡…滋滋…那蜿蜒起伏、橫跨千古的長河,在灰霧的籠罩下,有了幾分模湖,更增諸多變化!
連帶著未來之景象,也在太華山的道士出現之后,像是一根釘子,直接釘在那推演中的未來,竟是任憑長河如何沖刷、異族如何肆虐、時光如何飛逝,都佁然不動!
三位道主所化的混沌意志,原本在長河中暢通無阻,但幾番變化之后,被灰霧壓制,竟是一下子就從長河中被排斥出來,竟是一下子將長河都固定在遠處!
那意志化作巨人,咆孝著、嘶吼著,拉扯著長河,想要將這偉大河流拉入懷中,吞入口中!
但下一刻,灰霧滾滾而至,將這龐大身軀籠罩,并且不斷地向內滲透!
灰霧無邊無際、無所不在,仿佛能充斥宇宙,又似乎本身便是宇宙!巨人為灰霧所籠罩后,即便有著源于三尊道主的混沌意志為根基,定住本身,奈何其三條天道之力都歸于長河,而長河既被一點定住,三種天道之力亦難以完全擺脫!
狂暴之念肆虐,巨人的身軀漸漸陷入灰霧,層層疊疊見,似乎看到了無邊無際的大地,偏又虛幻不定,仿佛自己龐大的身軀,似乎被兩個世界所鉗制,夾在中間,任憑她如何掙扎,都是進退不得!
“原來如此!你這至寶與長河乃是一對!長河以文明沉淀,演繹時光長流,你這至寶以森羅萬象為沉淀,衍生世界!難怪,你先前不證道主,依舊能逆轉長河,輪回六次!就是靠著這至寶之力,與長河共鳴吧!”怒吼中,巨人周身三色流轉,本就巨大的身軀再次膨脹,無數混沌氣流從中迸射出來,不顧一切的朝著灰霧與長河蔓延,似是要將長河與灰霧充滿!
剎那間,長河之內混沌之色逐漸侵染河面!夢澤之內,更是混沌氣流如狂風般肆虐,元氣鋪天蓋地的滾滾擴散,給原本灰暗色的天地染上了斑斕色彩!
造化閃爍,一道道生靈自虛幻中降生,開始在夢澤各處繁衍生息,瞬息成族,轉眼成林!
最后,明黃色與黑色的光輝閃爍,功德氣運自虛無中誕生,縈繞著萬千生靈,為他們點綴命數,開啟靈智!
嘩——前后不過呼吸間的功夫,原本荒蕪空曠、冷冷清清的夢澤大地,就變成了一派生機勃勃、郁郁蔥蔥的景象!
無數生靈的心念升騰起來,要滲透整個夢澤!頓時,龐大巨人降臨其中!
“這是怎的了?”夢澤中的眾人見狀震驚異常,但唯有黑幡老人澹澹一笑,熟練無比的道:“此必然是那位陳君又展露了新的底蘊…”..
“都到了這個時候,竟還這般掙扎!”陳錯搖了搖頭,額上豎目睜開,便有金色、青色、白色三朵虛幻之花盛開,飄飄蕩蕩,落入長河,隨波逐流。
嗡!長河之內的混沌之色,立刻便受到牽引,朝著三朵虛幻花朵匯聚過去,像是被海綿吸攝過去一半,轉眼便充盈其中,化作三道人影。
陳錯一揮袖,夢澤之內的諸多混沌之力驟然破碎,而后一尊混沌巨人憑空而生,一拳揮出,攪動了地火風水,徑直砸在三道巨人身上!
頓時,仿佛混沌初生,天地碎裂!狂亂的混沌氣流涌動而出,一顆世界的種子在碰撞中萌發,轉眼撕裂虛空,落入長河,化作丘墟之景,沉入水底!
另一邊,三道巨人受此一擊,登時搖晃不定,緩緩傾倒!陳錯的身影出現在夢澤的天上,他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巨人,抬手間,三朵虛幻花朵在指尖綻放。
“你若在外界,我要對付你還需花費一些功夫,沒想到卻主動入甕…”搖搖頭,他念化雷霆,在夢澤的天空中奔涌,這整個夢澤世界便如臂使指,朝著混沌巨人籠罩、鎮壓過去!
整個世界的重壓,已然受到重創的混沌巨人,哪里還能阻擋,片刻之后便處處龜裂,無數哀嚎與怒吼之聲,自裂縫中傳出,像是千百個世界在破滅時的哀嚎!
“吾等自眾生之念中誕生!便是一時破滅,亦有回歸之時!”伴隨著最后一聲怒吼,巨人徹底消弭于長河深處!
轟隆隆!三團星云顯現,震蕩天上天下!無數星辰在這一刻熄滅,諸多世外天被余波波及后徹底崩潰!
成萬上億的世外生靈在這一刻湮滅!毀滅與破碎盡數歸入星云,而后眼看著便要融入長河,消弭于歲月。
就在此時。嘩啦!轟鳴聲中,虛空炸裂,一艘大船從虛空中駛出,船頭立著兩人,正是燃燈道人與鎮元道人!
二人各自伸手,要抓住一條天道!大船之內,更有一尊道人凌空懸浮,他周身遍布慶云,內里氣運流轉,綻放福德氣息,同樣朝著一條天道抓了過去!
“爾等潛伏這么久,為的就是這一刻?”陳錯搖搖頭,收攏雙手,眼看著就要散落的天道,便自然而然的歸于其身,被大船上的三人撲了個空!
燃燈面色陡變,鎮元子卻是嘆了口氣。大船之內,福德真仙那雙晶瑩如玉的目光穿透種種阻礙,看向了那道居于現世、又貫穿過去未來的身影,嘆息道:“貧道等人,原本是想要在道主爭斗的時候,爭奪那條無主的香火之道,化入歸元之舟,而后燃燒天道,打碎屏障,歸于來處。但貧道等人著實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會到這一步,三道歸一,長河加身,更有堪比長河至寶,此世從此之后,將以你為主。”
“在與她們鏖戰于長河,我便有所察覺,人間的種種變遷,甚至連三位道主的念頭變化,其實皆有人在背后推動,這些人,便是爾等吧?當初的第九人!”陳錯說著,伸出手指,輕輕一抹。
無聲無息中,燃燈、鎮元、福德真仙,隨著那艘大船,一起化作無形!
“唉…”一聲嘆息自長河深處傳來,而后擺脫了牽制的修真道主姍姍來遲,看了一眼了無蹤跡的大船,他不住嘆息,繼而看向陳錯,道:“尊主既得了長河,又掌至寶,又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呢?他們便是再如何,也不可能威脅到尊主。”
“他們折騰起來,對你我而言不算什么,對于人間與星空,便是劫難。”陳錯澹澹說著,目光中閃爍著一點寒芒,
“你因這些人的身份來歷,對他們多有包庇,我卻不會慣著他們。”廣成子一愣,繼而苦笑。
陳錯復道:“事到如今,道主可還有什么話要說?”
“自是有的。”廣成子收攏心念,
“尊主而今登峰造極,成就從未有過的位格,應當也注意到了,此方世界其實有著局限,便像是一本書、一幅畫、一個囚籠,看似廣闊無邊,卻是早有注定之意,冥冥之中,實有其脈絡。”我自是清楚,蓋因我便是從外界而來。
陳錯心中想著,口中卻道:“你等就是因此,才想要離開這里?”
“吾等本就是自外而來,嚴格來說,其實是被波及至此,只是落入長河之中,被河水侵染了心智,忘記了根本,于是隨波逐流,漸漸的與神話中的人物相合,塑造了最初的神話歷史。”說到這里,廣成子又嘆了口氣,
“因著本心蒙塵,吾等忘記了自己的本源,以至于受到了此世的神話影響,成為了所謂的三清弟子…”
“三位道主,其實并非真實,而是混雜了爾等的記憶,又得了生靈之念誕生,可以說是由爾等而生,最后反而居于爾等之上。”陳錯搖了搖頭,
“因果倒轉,當真玄妙。”伴隨著兩人的對話,周圍漸漸彌漫起點點水霧,籠罩了河水,令陳錯再次窺見長河入世時的諸多景象。
但奇怪的是,此次隨河而至的竟只有九人!
“正是如此。”廣成子竟而笑起,
“那三位道主自長河中誕生后,便依照傳說,將吾等引為弟子,封閉了靈識,鎮壓了本源。但貧道卻始終絕對不對,于是探究真實、真相,最終反而成就了修真之道,取而代之。與之相比,還有云中子道友,為探尋真相,斬了三尸,分化出燃燈、鎮元兩位道友。”耳中聽著此言,陳錯的意志隨著長河震顫跳動,道主果位本就存有諸多玄妙,而新近獲得的三清之道,更是和長河糾纏甚深,其中蘊含之念更近乎全知,瞬息間便認出了九人身份——廣成子、赤精子、太乙真人、玉鼎真人、清虛道德真君、道行天尊、靈寶大法師、黃龍真人、云中子…只不過,那時的他們,并沒有如今的這番仙風道骨,都是尋常模樣,甚至有些人還能看出明顯的驚慌之色,一如凡俗。
旋即,他就意識到了其中關鍵。
“廣成子與祖師且不多說,太乙真人而今為世外天帝,清虛與靈寶亦與我有著因果,其余諸人縱然不曾接觸,但命數牽連,也知各有其位。這最初之人里,并無與佛門相關的四人,如此看來,所謂的十二仙人,其實更多書傳說塑造!最初與超凡長河一同降臨的,其實只有十人,其中九人已然化入傳說,各有成就!廣成子更是證得天道!但還有一人呢?那第十人呢?”這么想著,種種景象盡數消散。
“吾等雖是通道,但在降臨此世之前,基本互不相識,而第十人在降臨之后,便跌落長河,不知去向,或許早就隕落…”廣成子長嘆一聲,搖搖頭:“原本幾位同道的謀劃,是推動三大道主的輪轉之劫,趁機尋找打破屏障的機會,尋找歸去的路途。不過,如今三道主已然歸墟,天道有九,五道在道友之身,距離道友你登臨絕頂的時刻也不遠了,不知道友是否愿意,在掌握了天道權柄后,為吾等開辟一條歸途?”
“最初之人中有一位,乃是我的師祖,但他明顯不曾覺醒原本的記憶,想來也是沒有歸離之心的,未來若他愿意離去,我卻也不會阻攔,至于為諸位開辟歸途…”說著說著,陳錯抬起頭,看向蒼穹深處,幽深的目光直接穿透層層虛空、星空,落入了那星空最深處的混沌大地上,見得九棵道樹正震顫生長,仿佛要將整個混沌填滿,
“若是真存著無盡仙界,我卻也好奇里面是什么模樣,興許還會與爾等一同前往。”
“如此,貧道便可以放心了。”廣成子微微一笑,將身上的道袍一甩,便擲入虛空,而后整個人的氣息迅速衰敗,臉色更是蒼白無比,原本與天道相合、與長河相融的身影,開始越發具體、清晰,身后更有諸多星辰閃爍。
長河呼嘯,一團星云從中升起。陳錯見著這團星云,略感詫異,他道:“道友竟是這般果決。”
“這無所謂果決。”廣成子搖了搖頭,
“自從得了道主之位,吾等便被長河牽制,為長河所困,再也無從寸進,反而要分出經歷維持天道運轉,千萬年中,十分之九的時間都要坐于混沌,與道相合。”頓了頓,他笑道:“非如此,三道主又何必一番輪轉布局?若你能將天道九合,或許才能更進一步,看到前路!亦是吾等的夙愿與希望!”
“所謂天道之主,其實是坐困囚徒么?”陳錯一招手,將星云呼喚過來,落入掌中,便對面前之人道:“道友好意,我已知悉,未來世外諸天,只要不再犯下如今日之殺孽,我亦不會干涉。”
“沒了三位道主,世外眾生就算有心,又有何用?更不要說,人間乃是支柱與根源,世外終究只是陪襯,即便尊主不插手,每過一個千年,人間認知變遷,傳說興衰,世外諸天也都要有諸多變化,各有消亡,否則貧道的幾位同道,又何必委身于道主,做那天道傀儡?”說完這些話,已然極度衰弱的廣成子緩緩歸于身后的諸多星辰之內,而后群星閃爍,離開塵世,落入星空。
此人一去,天地之間徹底空曠下來。陳錯看著空空蕩蕩的人間,微微嘆息,低語道:“神通交戰,卻讓人間荒蕪,但想要重復舊觀,終究還是離不開神通,所以那條長河,還是不能舍棄…”話音落下,大地勐然裂開,縈繞著黑白之氣的巨大磨盤飛了出來,落在陳錯跟前。
他沖著無盡幽冥微微點頭,揮手間將磨盤收入袖中,并不多言。卡察!
人間大地上,一道神通之圈微微震顫,旋即破碎,卻是化作了兩頭猿猴,皆朝天上看去。
陳錯笑了笑,道:“五蘊六賊既去,爾等便也去了吧。”
“聒噪!”其中一頭呲牙咧嘴,隨后一個跟頭便入了長河。另外一頭卻是跪地叩首,道:“小子當年于太華山上得尊主點化,希望能入門墻。”陳錯點點頭道:“也罷,此亦緣分,在你我因果之間,便收了你這徒弟,你要知曉,你尚有師兄在前,雖歿世于大義,但早晚歸來。”
“多謝師尊!”猿猴歡呼一聲,一個跟頭投入了灰霧。待得做完這些,陳錯的目光投向大地,視線掃過不少躲過了天地浩劫、輪轉大難的存在,最后凝聚于一點,而后抬手虛抓!
大地一角驟然破碎,泥土簌簌而落,一頭荒神古獸被凌空攝起——此獸羊身人面,目在腋下,虎齒人爪,音如嬰兒,卻是一頭饕餮!
“做什么?何人抓俺?俺可不曾在人間鋪開宴席!還是被人吵醒!趕緊把俺放開!可曾知道俺的身份?哼哧…”陳錯根本不理古神嚎叫,順勢一甩,便將這饕餮投入長河,逆流而上,也不知去了何處。
“既要讓輪回閉環自洽,讓此番的謀劃能夠真正成立,免不了要將前后因果理順,諸多布局還要一一補充才是。”此念落下,他再次環視人間,眼中流露出幾分悵然,左手彈指間,將那白骨牢籠彈出,沒入虛空!
接著,他目視大地。承載著人間大地,卻又早已失去了意志的盤古巨身轟然巨震,一點星云光輝從中飛出,也入了陳錯袖中。
天圓地方,巨大無比的人間四角,四具古神骸骨隨之震顫,其中一具乃是玄武殘骸,有一縷殘魂飛出,落入長河。
看著這縷殘魂落下,陳錯終于收回目光,反掌間諸多星云顯現,被他接連吞入口中!
頓時,他五感轟鳴,意志再次攀升,竟從那廣袤大地上的七棵道樹中顯現!
下一刻,道樹合一,化作洪流,沖天而起,直接破開層層慶云,撕裂無邊星空!
他的意志跨越千萬光年,最終抵達一扇泛著光輝的門戶跟前!那扇門光潔如玉,不見半點花紋,橫在那里,似遠似近,無從捉摸…陳錯抬起手,將將要將門扉推開,卻忽然停下,隨后毅然轉身,一步落入長河,跟著層層疊疊的灰霧涌出,勐然聚合,化作巨掌,竟將那河水掀翻!
狂狼之中,陳錯得一點奇光,隨后逆流而上,右手指尖便有一滴猩紅鮮血顯現,繼而大放光芒!
霎時間,陳錯的身軀為血光所籠罩,徹底化作光輝,順著河流不斷前行,穿過了紛紛擾擾的王朝紛爭,越過了漆黑屏障,掠過了先秦時光,途徑了上古三代…一直往前,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呼…突然,嘩嘩水聲消逝,前方景象豁然開朗,卻是云深之處。山巔出,青松旁,有人首蛇身,臥于云霧中。
見得陳錯到來,他便起身,微微一笑,道:“此番才是見面時。”
“見過人皇。”陳錯顯露身形,拱手為禮。
“吾非人皇,乃是長河之理的顯化。長河借著人道寄托方能穩固不散,本身就是人道之顯化。但人之道,終究難以圓滿,人道之理更是稍縱即逝,那與長河同來的十人,除去最后那個未曾在這源頭停留…”他深深地看了陳錯一眼,
“余下九人,心思各異,也令長河九分,余波千萬年,連帶著人道歷史都因他們的意志而演繹。如今,九分合一,長河之理終于圓滿…”那人說到這,笑道:“道友既已圓滿,為何不打破藩籬,離開此處,反而再次掀起輪回?”
“長河既是人道,我又豈能讓人間消亡?自當用此身神通,將歲月歸于人間。”陳錯也笑了起來,隨后再行一禮,
“日后還有再見時,陳某先就告辭。”
“道友慢走。”望著那道遠去的背影,伏羲唱曰:“道非道,九天歸于一人身;名可名,千秋悲喜無處尋…”..鳥鳥青煙飄蕩,古樸雅舍廳堂。
陳錯緩緩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四周。邊上,俊秀的女使湊過來,喜道:“君侯醒了!君侯醒了!”說著,急匆匆離去。
陳錯微微起身,看了一眼銅鏡中稚嫩的面孔,笑道:“此番卻是無需求天道了…”話落,他一指點出。
叮!漣漪陣陣,掠過人間,將諸多紛亂命數,重新撫平。感受著天地間的變化,他緩緩收攏意念,自身下取出小葫蘆,大量片刻,低語道:“此物,到底有何來歷?待得這人間安定之后,吾當求索。”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