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無涯緩緩站了起來。
他的身體迅速的縮小,變得和那白發男子一樣。
兩人相對而立。
頓時,蒼茫星空中的一切,都仿佛靜止了,或者說,兩人進入了另外一個時空。
他們看似就在那里。
但是,此時此刻,任何人都無法觸碰到他們,因為他們站在一個只有彼此的世界中。
兩人沉默了許久。
最終,玉無涯低聲說道:“我要超脫了。”
這聲音很平靜,甚至有些低落,有一絲難以言喻的不舍和…愧疚。
“嗯。”
白發男子笑著點點頭。
他看著玉無涯的目光,帶著欣賞,帶著欣慰,仿佛看著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又仿佛看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以及…自己消失的理由。
許久,他才笑著說道:“你終于走到了這一步,我很開心。”
“不過,你到底能不能超脫,還得看你有…沒有那個資格。”
說完,他周身的氣勢陡然凌厲起來。
“嗡!”
他周身迸射出白色的光芒。
猶如世間最初的光,又仿佛從無數光年外射來的劍芒,鋒芒畢露!
“請看。”
玉無涯右手猛然抬起,五指自然的合攏,然后收拳,拳頭緩緩的推了出去。
“轟隆隆!”
這一拳,很慢。
然而,在拳頭前進的時候,諸天齊動!
整個蒼茫都在轟鳴,似乎顯露出一道無比宏大的時鐘,指針在被這一拳推著前進。
這一拳,推動了一個個時代!
這是何等的浩瀚偉力?!
“不錯。”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同樣一拳推出,頓時,似乎攜帶萬古紀元,轟隆隆鎮壓而來。
一個代表著舊的紀元,一個代表著新的時代,這是兩個時代的碰撞…和交接。
“鐺…”
兩個拳頭輕輕的抵在一起,猶如老朋友的對拳示意,發出一聲輕鳴。
白發男子的滿頭白發被吹拂而起,猶如漫天大雪,肆意飛揚。
而玉無涯平靜如水。
漸漸的,兩人收回了拳頭。
兩人繼續沉默。
許久,白發男子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不錯,你比我強,這也證明…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這聲音,帶著欣慰,帶著解脫。
玉無涯眼神復雜的看著他。
然后…躬身一拜。
“謝謝…”
他的鼻子有些發酸,聲音有些哽咽。
這一聲謝謝,發自肺腑。
是誰,從微末開始,便為他保駕護航,讓他在這個陌生的世界有了最初的安全感?
是誰,任何時候都不離不棄,讓他永遠有一塊堅實的后盾?
是誰,一直守護著他的自尊和傲骨,讓他即便在弱小時,也不用向任何強者低頭?
是眼前這個人。
這位被稱作系統的存在!
它從來沒有教過他任何東西,但在他心中,它,就是最好的老師…
白發男子微笑的看著玉無涯,眼神依舊溫和。
最終只說了一句:“加油。”
這兩個字,包含著無盡的期待和鼓勵。
然后,他身上的光芒開始柔和下來,他的身體,猶如一粒粒銀白的沙粒,開始隨風飄散…
無道則現。
有道則隱。
他守護的人已經成長起來了,已經不需要他繼續守護了,所以,他的使命完成了…
他和那座無涯道場一樣。
當使命還在的時候,他就擁有無窮的力量,誰也無法撼動他,無法毀滅他。
而當使命完成的時候,他就失去了力量,也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正如玉無涯的我思故我在。
他是…我有意義,故我在!
“恭送…老師。”
玉無涯深吸一口氣仰起頭,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有些事情。
就算是他也無法逆轉。
不是做不到,而是一種尊重,他尊重對方的選擇,也尊重對方存在的方式。
就像仙女王座中,那個坐在青色棺材之上,思念了“無涯”無盡歲月的女子。
她知道,他去了天上。
但是她沒有阻止他,也沒有成為他的牽絆,而是選擇了成全。
因為她知道,那是他追求的道,也是他追求的存在方式。
她目送他上天。
然后自己獨坐在仙女座的青棺中,承受億萬年的孤獨,等待另一個“無涯”。
然后她借著地上的無涯,對著天上的“無涯”說:這不是神通,這是我對你,無盡的思念…
“咔嚓!”
而此時,隨著系統的消散,玉無涯的體內,似乎有最后一道枷鎖…打開了。
“轟轟轟!”
他體內的無數道金色石門,在開啟到極致之后,竟然也轟然炸開。
然后,他的身體也炸開,化作無數道白色光芒,散落蒼茫星空。
融入了每一寸空間,每一段時間,每一粒沙石,每一滴河水中。
一切時空,永恒自在!
這一刻,他真正超脫了,也真正達到了他所追求的…我思故我在!
從今以后。
再也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鎮壓他,可以徹底磨滅他,只要他不想死,便永恒不朽!
不過。
即便如此,終究還是差了一步。
之前已經說了。
對于一些很強的存在來說,他們死去,并不是活不下去了,而是…不想活了。
如今的他,也就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哪一天就徹底厭倦了這個世界,不想活了。
真正的不朽,是內心的不朽,是永遠保持年輕,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心境…
而要達到這一步。
只能從那個“它”上面來找答案。
也許,那個“它”可以用一種更加超脫的視角,來回答那個“萬能的上帝能不能創造出一塊自己舉不起來的石頭”的問題。
只有參透了這個問題,那才是真正的不朽!
“是時候,去兌現那個承諾了。”
他想起了那些追隨他的紀元主宰,他曾經說過,要幫他們掃平黑暗。
今天,履行承諾!
“嗡!”
下一刻,紀元廢墟的最底層,千絲萬縷的白光,匯聚成了玉玉無的身影。
“轟隆隆!”
當這道身影出現的時候,下方的無盡黑暗沸騰起來,似乎感覺到了威脅,劇烈的翻涌起來。
這種黑暗,腐朽,死寂。
大多數紀元主宰見了這種黑暗,都要頭皮發麻,不敢沾染半點。
然而此時。
玉無涯靜靜的站在上空,無論黑暗海洋如何翻滾,浪花都不敢漫過他懸浮的高度!
“黑暗之下,所有生靈,上來覲見。”
平靜的聲音,帶著至高無上的威嚴,足以鎮壓諸天,讓一切存在顫栗。
他的話,便是天意!
“嘩啦啦…”
整個黑暗之海都在顫栗,它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又或許是一種本能,總之,它怕了。
“轟!轟!轟…”
很快,一道道彌漫著腐朽之氣龐大黑影浮出黑暗,有牛鬼,有巨型章魚,有龐大的骷髏頭,每一頭都恐怖無比,釋放出吞噬諸天的氣息…
然而,此時,它們在顫栗。
因為上面懸浮著的人,它們連看的資格都沒有,抬眼看去,完全是一道白光!
就好像天穹裂開一道口子,來自神國的神圣光輝灑落在人間,熾熱而璀璨,讓人睜不開眼。
“拜見無上的存在…”
“我等聽您法旨…”
這些黑暗中誕生的恐怖生靈,一個個發出沙啞的聲音,回蕩在天地間。
“你們從世間最黑暗之地誕生,這本不是你們的錯,但你們不該插手光明世界。”
玉無涯平靜的說道。
“每一種生靈都有自己生活的世界,本座敕令,從今以后,不得離開無盡黑暗!”
嗡!!
話音落下,言出法隨。
一道神圣的白光,從虛空中顯化,籠罩了整個黑暗之海,然后化作了九重光明天!
永鎮黑暗!
“每一個生靈都有生存的權利,本座不想直接滅絕你們,所以設下這九重天。”
“如果你們膽敢違背本座旨意,擅闖九重天,那么九重天便會墜落,讓你們永不超生!”
無數黑暗生靈瑟瑟發抖。
“謹遵大人法旨…”
“我等永世不敢逾越…”
驚恐,驚恐,無限驚恐!
而此時。
諸多主宰隔著時空看著這一幕,頓時,一個個激動得熱淚盈眶。
無盡歲月以來,那懸在他們頭頂的利劍,終于被拔除了。
無涯大人掃平了黑暗!
從此,萬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