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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寒冷冬景

  “你知道什么是霧凇嗎?”

  馬車里,洛蘭希爾和一位金發的瘦弱女孩說話,對方正好奇的看著車窗外。

  沿途的山道上,一棵棵樹木盛放著而細碎的‘白花’,讓光禿的樹冠變得繁茂而富美麗。

  “霧凇?”女孩重復著這個陌生的詞,有些不理解的歪了歪頭,看向身前的洛蘭希爾。

  “霧凇雖然看著很像雪花,但并非是雪。”洛蘭希爾回想過去看到的科學解釋。

  “它并非從天上落下的雪花,也不是水流過后留下的冰鉤,而是沒有緣由,自然而然直接在樹上出現的冰晶。”

  “其實本質是無色的水汽凝華,而形成的結晶。但因為沒有像雪花那般堆積,積壓破碎,所以更為完整而美麗。”少女將手伸出窗外,一顆小小的冰晶從樹冠上飄下,落在手心上方輕輕漂浮旋轉,然后將其放在較冷的書殼上,遞了過去。

  自然凝結的冰晶呈現出標準的六邊菱形,其中又細微的分叉,看著很是美麗。

  “真好看。”這位女孩小心的伏下身子,趴在桌子前看著這塊冰晶。

  洛蘭希爾看著她那感興趣的模樣,也露出笑容。這位女孩是她在遺跡的地底下救出的,后來才知道她其實才是解開遺跡封印的關鍵。因為需要她的血,所以莫若子爵將她從鐵丘城的牢房里提了出來。

  “你還有其他家人嗎?”少女在她醒來后問。

  “我不知道。“女孩搖搖頭,她記憶中父親常年在外,直到那天有衛兵來她家抓人,她才知道父親做了什么。

  因為牽扯到反抗的地下組織,她們一家被捕,,只有哥哥因為有事不在躲過一劫,此后母親病死在獄中,而只留下她一人。

  “父親,大概是不在了,我聽那些衛兵說過。”女孩不安的捏著手指。

  “哥哥也不知道活下來沒。”

  “有想過復仇嗎。”

  “不知道,我討厭那些虐待自己的人,但其中幾位我也知道他們只是處于職責而已。”女孩猶豫的說。

  “我不知道該具體恨哪位,只是感覺很難過。”

  “是這樣嗎。”洛蘭希爾也感慨起來。

  很多時候遇到不幸的事,總能找到某個具體的人和事,只要打敗他們就好了,宛如天上降下的雪花,水渠中凝結的冰霜,一切皆有跡可循。

  但也有的時候,不幸和悲傷就如那山間的霧凇一般,毫無緣由的悄然凝華,將樹枝掛滿。

  找不到其來處,也不知為何緣由,一切就這樣發生了。即便想戰勝它,也尋不到戰斗的對象和事物。宛若渾身力量打在空處,空蕩蕩的難受。

  如果問題只要打斗就好了,那樣反而是如此簡單明了。

  可惜,一切并沒有如此容易。

  你并非某個具體的事物,而是整個時代和環境造就了當下的一切,無數人裹挾其中,無法自拔,宛如夜晚那冰冷的水汽慢慢浸染,無人能夠逃避這凜冬的嚴寒。

  兩人所在的馬車外,一片雪白,到處覆蓋著雪白的冰晶,一支百來人的車隊在山間緩緩行駛,向著遠處的城市進發。

  龍牙省。

  原本這里是帝國內陸的郡省,但因為戰后的割地,如今成了帝國西垂的邊境要地。

  連綿的群山間一座座新建的高塔拔地而起,穿著白色偏灰鎧甲的士兵偶爾在高塔的瞭望臺上出沒,監視這靠近克蘭西亞的邊境。

  這些三層高的石塔上準備著草料和火油,一旦對方進攻就能點燃,發出濃烈的狼煙信號,引來后方駐扎的守軍。

  雖然和克蘭西亞簽訂了合約,但帝國并不會完全信任對方,這里也駐扎了大量精銳軍團。

  不過和過去不一樣的是,這里的高塔上飄動的旗幟并非巴斯卡家族的黑底紅龍旗,也不是帝國皇室的血色薔薇旗,而是金底白獅鷲旗。他們是來自帝國西境群山的群獅,山之國的士兵。

  薩流士家族在帝國內是比較特殊的一支,獅鷲公爵的歷史并不比帝皇皇室短,而是同樣悠久的國家。

  在蒼月王國的時代,獅鷲公國就是西境群山間有名的國度,那在山崖間飛舞的獅身鷹首的魔獸成為了家族的紋章,而他們確實也擅長培養這種兇猛的魔獸。

  那些執掌雷槍的獅鷲騎士,成群結隊,穿梭在崇山峻嶺間,乃是可以屠殺巨龍的強大軍團。

  在蒼翠王國崛起的途中,獅鷲公國也漸漸發展,逐漸兼并和統一西境諸國,雙方甚至還有過數次沖突。

  而后在蒼翠王國南擴的時候,遇上了強大無比的魔法之國,奧茲國,遭遇了巨大挫折。

  此后蒼翠王國擴張的腳步逐漸卡住,而獅鷲王國也難以突破群山峻嶺,在廣袤的原野上和蒼翠帝國決戰。

  于是在賢者會的斡旋下,兩國進行了聯姻與合并,獅鷲王國成為蒼翠帝國的一部分,而原王室也被封為獅鷲大公,繼續統治這片土地。

  此舉消弭了戰爭,也穩固了蒼翠的側后方,讓帝國變的更加強大。

  如今,在帝國戰敗后,攝政王親自出使獅鷲公爵領,并帶來了諸多承諾和條件。經過一番協商和約定后,獅鷲公爵答應出兵,派遣那些山間的軍團前往帝國南方,建立要塞和城墻來防御可能的進攻。

  此后攝政王騰出手來,大力收拾南境的巴斯卡家族殘黨,并繼續鞏固首都媞泰妮亞的安全。

  “杰蘭恩大人。”

  一位侍從在高塔間的山道快速行走,喊住前方那隊巡邏的騎士。

  這些騎士皆身穿白色鎧甲,背后也有寬大的白色披風,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

  聽到呼喊后,為首的那位騎士轉過身來,他身形健壯,而身姿英俊,正是獅鷲大公的嫡長子,杰蘭恩。

  “什么事?”杰蘭恩停下后,他身側的那些騎士也站立不動,看向這奔來的侍從。

  “是從獅心領送來的信。”他高舉印有火漆的信封,其中獅鷲的圖案栩栩如生。

  收下信封后,杰蘭恩撕開外層那特殊的契約紙,抽出其中折疊的信紙,閱讀起來。

  不久之后,杰蘭恩收起信,放回盔甲內襯里。

  “是有什么事嗎。”格雷斯在一旁詢問,他和這些騎士都是杰蘭恩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倒也不會太拘束。

  “父親讓我準備下,幾天后回去。”杰蘭恩扶著冰冷的石墻,遙望遠方霧凇冰封的景色。

  “看樣子,是想讓我去媞泰妮亞,在那些出身高貴的小姐中找一位合適的婚約對象。”杰蘭恩的語氣有些感慨,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這個年紀了。

  其實在貴族間,他也算是大齡未婚青年了。在帝國上層圈子里,16歲就結婚的貴族很是常見,雖然超凡者的青春會長不少,但杰蘭恩也拖的也有些久了。

  這個年代幼兒夭折的概率不小,如果某個大貴族絕嗣可是相當嚴重的事。

  “嗯,我明白。“杰蘭恩看著遠方籠罩在冰霧的世界,回想這些年來認識的一個個女孩,其中有貴族世家出身的優雅少女,有陽光活潑的類型,也有可愛偏幼的纖瘦女孩。她們大多出身不差,能出現在自己身邊就是通過了層層競爭和考核。

  對于這些女孩,他并不討厭,可以說很多也很欣賞,但一想到要和這樣人共度一生,總感覺又差了點什么。

  或許是缺少那種洞徹我的心思,明白我的志向、優點和缺點,但又能很好包容我的女孩。

  如此想著,便也拖延下來,直到現在。

  可惜老獅鷲公爵已經下了命令,這次回去后,他估計被要求,必須在年限內找到合適的婚約者,不能再拖了。

  “你妹妹的孩子已經會走路了,杰蘭恩。你還在猶豫什么,和綿羊一樣軟弱沒有主見嗎?”

  “如果你逆反我,有了一位隱秘的情人,我還不至于如此憤怒,但更令人失望的是,你連這樣的情人也沒有,宛如迷失方向的羔羊,在那里轉圈徘徊。”

  “薩流士家族需要的是和獅子一樣的繼承人,而不是你現在這副模樣,連母獅都找不到的雄獅是被人輕視和鄙見的,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回想老獅鷲公爵的訓斥,杰蘭恩不由得露出少許苦笑。

  雖然心中隱隱有一個身影,但那個女孩如今又在哪里呢,她是這般神秘,即便以獅鷲公爵的家世,也沒找到她的去向。

  或許這次只能去媞泰妮亞看看了吧,這么多年來,你也該放下了,杰蘭恩。他如此對自己說著,思緒漸漸飄遠。

  于此同時,遙遠的北境,冰封的世界。

  世間的一切都是如此寒徹,那股冰冷深入每一處骨髓,鉆入每一個縫隙,讓人顫抖著卷縮,悲鳴中祈禱。祈禱這永凍的凜冬早日結束。

  而在這雪花飄飛的厚重天幕下,一隊隊黑衣黑甲的戰士在雪地里緩緩跋涉。他們舉著浸滿桐油的火把于原野上前進,保護著中央一小群穿黑衣的巫師。

  風雪中偶爾有魔獸突襲而來,饑餓難耐的嘶嘶低鳴,伺機進攻。

  面對這些小型魔獸,那些戰士們抽出腰間的長劍,斬出閃逝的劍痕與其戰斗,而聲音則淹沒在風雪中,不為后方所聽見。

  溫熱的血灑在雪堆上,融化出溝壑的痕跡,隨即又快速結晶,再次被飄下的雪花掩埋。

  戰斗結束后,一些戰士倒在雪地中,凍的僵硬,和那些魔獸一起,慢慢被冰雪掩埋。

祈禱著祝福著嘆息著  后續的部隊為這些戰士撒上淺藍的花瓣,隨后繼續前進。從這些人身上的灰黑罩衣看,他們都是來自特雷依家族,從屬于北境的渡鴉。

  這些經歷千年的水銀王朝遺民,依然生存在這個世界,而他們也習慣了生命中那些不時而來的悲傷和災厄。

  ‘死亡會公正的對待一切,無論你我。’這是特雷依家族的箴言。

  相比帝國的其他貴族,這支家族格外的守舊和保守,他們固守過往的傳統,一向克制和節儉,坦然的面對各種不幸。

  “再往前,就到了約定之地了。”翻看手中那雪花覆蓋的古老羊皮卷,一位別著烏鴉胸針的巫師開口。

  “真的能見到嗎?那位家族的起源。”一旁的巫師擔憂的詢問,他們這一路走來,已經犧牲了不少人。

  明明沒有戰爭,卻有如此多的傷亡,時代是如此的無情,即便如今,特雷依家的主脈,依然子嗣凋零,如今甚至面對著絕嗣的危險。

  “只能試試看了,這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這位巫師拉下兜帽的上沿,遮擋迎面撲來的冰冷雪花,口齒在碎雪間述說。

  “前進!寒號之鴉。”

  冰雪中,前方的戰士再次抬起旗幟,灰白的渡鴉抓握骷髏頭骨,眼眸凝望遠方,傳自第二紀元的紫藤旗幟依然不曾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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