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眼鶯么,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呢。”行刑官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并沒有驚訝,這正是他們所想要的。
“來人!”
他大喝一聲,廣場周圍的屋頂出現一位位拿著十字弓弩的士兵,那繃緊的弩弦上壓著一根根閃爍魔力光華的箭矢。盡管莫若家族不算大富大貴,但這樣的附魔箭矢,還是掏的出來的。
“準備,放!”根據莫若子爵之前的吩咐,指揮官不等對方辯解,直接放箭。
急促的破空聲響起,黑色的箭矢在空中留下一閃而逝的殘影,直射臺上的幾人。
面對這樣的情景,原本看熱鬧的民眾驚慌的四處奔逃,生怕自己被波及,好在雙方也不在乎這些平民就是了,放任他們離開。
倉促之下,緋紅的劍光在高臺上揮舞,斬下數根箭矢,但其他一部分也射入身體,帶起大小的血花。
看著手下受傷,臺上這位手持緋紅長劍的女子皺眉,隨即眼瞳一凝,手中的長劍發出尖銳的顫鳴,以迅雷之勢撕裂空氣,揮出幾道劍芒,斬向遠處的士兵。
她大概有戰爭序列5的實力,如此才有遠程攻擊的手段。
幾道劍芒掃過屋頂的磚石,轟然撕開,一些瓦片和士兵在慘叫聲中摔了下去,發出稀里嘩啦的聲音。
看到這樣的情景,周圍的普通人躲的更快了,場內逐漸空曠起來。
“還敢反抗,你們是想造反嗎!”行刑官質問和怒吼。
“不不不,這位大人可不能這么隨意的誣陷我們‘火眼鶯’呢,事實上我們只是收到同伴遇難的消息,所以過來營救。”這位成熟的女子穿著白色長褲和夾克,用長劍輕松掃過稀疏的弩箭,還有余裕回答這位行刑官的問題。
隨即又是幾道劍芒斬下,讓剩下的的零星弩手也摔了下去,她才收手,帶著自己身后的幾人輕松跳下高臺。
“下面就要好好談談實際的問題了。”她將手中的長劍輕松挽出橘紅劍花,點綴著清冷的小城,一步步向這位行刑官走近。
被衛兵保護的行刑官沉默的看著這個女人,直到她離到近十米時,才讓對方停下。
“停步,你要說什么,就在這里說吧。”
“這樣啊。”緋劍的女子笑了下,然后也真的停下腳步,站在原地。
“我想,我已經表現出自己的誠意了,那么莫若子爵大人可以展現您的榮耀和信諾嗎。”
說完,她目光回視,輕輕掃過周圍,似乎在尋找莫若子爵會從哪個建筑中走出。
“大人不在這里,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說吧。”行刑官揮手,暫且制止身側的士兵。
“真的?我要是說實話,會不會暴露子爵大人的秘密呢。”她用空著的手指輕按鮮紅的嘴唇,上身前傾,露出狡黠的笑容。
“你怎么可能知道莫若大人的秘密。”這位行刑官不為所動,依然搖頭。
“不過大人交代,如果你們組織將偷走的寶物交還,那我們也可以放過你,不去繼續追究。”
“寶物?抱歉,我并不知道什么寶物呢,或許你們能告訴我,莫若大人的寶物到底是什么樣子就好了。”
“你.....”聽到這預想之外的答案,這位行刑官一時語塞,這是他之前并不知道的事情,而莫若子爵也沒交代,該如何應對。
場面頓時靜了下來,一時又僵在那里。
離廣場較遠的地方,一處餐廳的二樓,洛蘭希爾和洛蒂坐在窗臺旁,透過窗簾的縫隙,看著遠處的情景。雖說相距數百米,但因為兩人都是超凡者,倒也能看清發生了什么。
“他們這是?”
洛蒂有些好奇,今天她穿著黑色的外套,不過內里加了一層毛衣,因為天氣越來越冷了。而這層毛衣正是洛蘭希爾給她織的。
“應該是某個秘密寶物吧。”洛蘭希爾回憶之前在森林中聽到的少許消息。看來‘火眼鶯’這個組織關注莫若子爵已經很久了。
“當地也有民間傳說,莫若家族在森林中藏著過往留下來的財物。”
“這樣嗎....”洛蒂聽著解釋,似乎是想起什么,一時目光漂移,又沉浸在回憶中。
不久,一陣急促的打斗聲傳來,廣場中一群黑衣的軍士和‘火眼鶯’的人開始交火。
不僅有刀劍碰撞的火花和響聲,其中還摻雜著些許火槍聲。自從大戰結束后,一些技術也開始由魯爾納向世界擴散。
說實話,洛蘭希爾并不想摻和到兩方的爭斗中,若不是因為之前封城,她或許就要離開這里,前往下一站了。但如今兩方既然交戰了,那也好正好借此觀察下雙方的水準。
根據這些天里,她和傭兵們的閑談,還有找沙琳小姐詢問。逐漸也明白‘火眼鶯’這個組織的由來。
自從數百年前,帝國征服這片土地后,一些獲得功勛的軍官和將士便獲封在此,并在各地建立自己的城堡,統治名下的土地。
但因為他們大多出自帝國中部,亦或者其他省份,來到這個在當時偏僻的陌生地域后,害怕被遺忘,或者失去對帝國中央的情況了解,于是一個組織悄然而生。
這就是‘火眼鶯’,他們如夜鶯般,穿過山野和森林,隱秘的傳遞來帝都和其他省份的信息,以安撫當地焦慮或不安的新生貴族。
也是因此,在早期的時候,貴族們很重視‘火眼鶯’,對其進行了不少投資或贊助,讓它發展的更好。可以說,那個時候,‘火眼鶯’就是南境的半官方組織,是作為當地貴族的眼睛和耳朵般存在。
他們借此了解帝都的情況,也借此清楚南境發生的大小事,讓自己的統治更加穩固。
不過,這種緊密的合作關系,隨著時間流逝逐漸開始淡化。貴族們長時間定居下來,逐漸熟悉這片土地,建立了私軍以及牢固的統治體系,也有了其他渠道獲得各種信息,不再完全依賴這個組織。
另外,逐漸將南境整合的巴斯卡家族也不能容忍這樣一個龐大的情報組織在封地內活動。歷代紅龍公爵開始對這個組織又打又拉,想將其完全收為己用。
這的樣過程本來是快要成功了的,因為逐漸弱勢的‘火眼鶯’也需要一個靠山。
只可惜戰爭改變了太多東西,黑底紅龍的巴斯卡家族由盛轉衰,南境局勢被洗牌,直屬于皇室的軍團開始入駐,一切又變了模樣。
就在洛蘭希爾還在回憶最近獲得的信息時,一陣怒吼聲從廣場那邊傳來。
“莫若大人真是要把我們逼到絕路嗎?”
場地內,原本矯健的十來位‘火眼鶯’超凡者已經倒在地上,他們當中只有少數幾人站立,還都帶著傷。而在這些人周圍,除了原本的衛兵和黑衣軍士外,還有十來位穿著鮮紅軍裝的士兵。
他們拔槍射擊動作格外標準和沉穩,可以猜出,這些戰爭序列3的士兵,都自出帝國的精銳。
其中一位紅衣的軍官將軍刀直平的展開在身側,看著前方倒下的這些人,滴滴血珠從刀鋒尖端滾落。
“不過如此嘛。”他輕蔑的掃了眼這些‘火眼鶯’成員,然后將刀收起,緩緩插回腰側。
“將他們捆起來,帶下去。”
“是,大人。”身后的士兵們聽命,隨即開始行動起來。
此刻空地上唯一還站立的,也就之前那位緋劍的成熟女子了。不過她的狀態也好不了多少,繚亂的金發邊殘留著絲絲血跡,眼神直盯著越來越近的這位紅衣軍官。
“你不是莫若子爵的人,而是攝政王的手下。”南境中序列6以上的軍官屈指可數,這位怎么可能來這里。
“沒錯,殿下雖然人不在南境,但對你們這樣的組織依然很感興趣,如果你識相的話,最好放下武器。這樣對你自己和身旁的同伴都是好事。”他將刀鞘杵在身前,頗有余裕的俯視對方。
“嘖.....”聽到答案后,女子啐了一句,雖然不滿,但一時也沒出口反駁。她確實需要考慮身邊同伴的生命,不能隨意亂來。
“那真是謝謝攝政王大人的好意了,不過要我放手投降,這可做不到啊。”說著,天上再次響起嘹亮的鷹鳴。
隨即一道迅捷的黑影從天空撲下,穿過山林間濕冷的空氣,俯沖向廣場。這是一只以速度見長的超凡黑鷹。
眼看這位女子就要借助黑鷹逃走,紅衣士兵們開始瞄準,手指逐漸壓在扳機上,而手中那煉金制造的魔晶槍也逐漸充能。
“停。”軍官將刀再次拔出,橫在槍口之前,讓他們暫停射擊。
“讓她離開。”
“是,大人。”這些士兵隨即領命,收起魔晶槍。
伴隨著呼嘯山野的悠長鷹鳴,這位女子再次借助身下的魔獸起飛,但比起來時的意氣風發,現在就要狼狽許多。
“讓她走吧,我想我們也需要一個信使將消息傳回去,這樣才能更快的和這個組織交涉。”看著天空遠去的黑影,這位軍官言語輕松的轉過身來。
“現在嘛,就先讓我們在這個小山村里過幾天閑暇的日子吧。”他不理會那些莫若子爵的手下,帶著人直接離開,順帶那些‘火眼鶯’的成員也被其手下的士兵捆走。
對于這些直屬皇家的精銳軍團而言,莫若子爵的那點財寶和小心思,實在入不了眼。
他們在南境鎮壓了數次大貴族叛亂,繳獲的財物和秘寶也見過不知有多少,說實話,并無太多出彩的地方。
也許在過去,那是罕見的超凡武器和盔甲,或者稀有的超凡技藝。
但是,時代已經變了。
過往的超凡技藝不再適用,一切推到重來,往日罕見的超凡兵刃在魔晶槍集射下,很難說有什么好的表現。
也不過是多射擊幾輪罷了。
這就是如今南方軍團的余裕,吸收戰爭中積累下的先進戰術和體系后,開始反過來對帝國內部的舊勢力形成碾壓。
而原本同樣可以擁有這一切的巴斯卡家族倒下后,南境的其他貴族就再也無法制衡來自中央皇室的壓力。要么倒向皇室,舍棄大半權力和封土,要么發起叛亂,成為戰車下碾過的尸體。
“結束了。”
聽著窗外逐漸安靜下來的場景,餐廳內原本安靜的環境再次變得熱鬧,大家開始談說這些來自龍翼省首府的精銳士兵。
“應該是皇家的直屬軍團,你看他們的盔甲和武器,簡直豪華。”幾位窮酸的冒險者無不羨慕。
“攝政王殿下雖然打仗一般,但在搞錢這一塊,確實厲害。”
“呵,不過是抄了巴斯卡家族,獻祭了黑底紅龍,有什么好驕傲的。”作為南境本地居民,還是更親近巴斯卡家族一些。
“現在南境這個樣子,皇室還真沒臉。”
“要不是他們發起戰爭,卻又搶先投降,一切怎么會成為這個模樣。現在帝國的榮耀就是爛泥地的破抹布,誰都懶得看了。”
“我要是有序列8的實力,肯定殺進薔薇宮,將那個偽王也砍了,就和他兄弟一樣,哈哈。”喝著醉醺醺的大漢,滿臉通紅的說著心中的想法。
“噓。”周圍的同伴聽后嚇得不行,連忙捂住他的嘴,防止他繼續說胡話,然后對周圍人點點頭,快步拉著他結賬走人。
聽著周圍的話語,洛蘭希爾沒有說話,重新低頭吃著眼前的食物。
其實殺死愛德倫這位熟悉的同學,對她而言,不算難事。但更加困難的是,如何結束帝國的混亂,建立一個大家都認可的新秩序。
理論她有,但理論終歸是理論。帝國不是克蘭西亞,不能一切都照搬過往的經驗。
那樣和歷史上的錯誤就沒什么區別了。
或許,她更應該問問山間的農民和獵人,他們想要什么,或者看看他們還需要什么。
相比那些只占少數的貴族和士兵,這些一身疲憊,衣衫寒薄的人才是這片土地上的大多數。
只可惜在過去,這些大多數就如山上的樹木般,不會被人重視,也不會被人‘看到’,他們自己也認為自己是卑微的,一如既往的接受著一切。
無論是巴斯卡家族,還是皇室的統治,反正生活就是如此,不會帶來改變,沒有希望,自然也不會感到痛苦。
生活如寒冷的山間小路,落寂而崎嶇,盡管難走,但他們也習慣被石子硌出血泡。
時間讓人成長的同時,也讓他們學會了沉默和俯首,因為這樣才能生存下去。
而現在,又該如何行動,讓這些濕冷的木柴重新燃燒起來呢。如何讓他們相信,這個漫長的而永恒的冬天,還有被終結的一天。而未來,會比現在更加美好和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