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文芳那雙眼眸,韓小雨忍著劇痛閉上了嘴,她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殺氣,她害怕了,如果剛才自己多說一句,結果是什么她都不敢去猜。
考斯特駛離了服務區,齊芳攙扶起了韓小雨,也有一些目光注視著這邊,是看清楚還是沒看清楚,也就不得而知。
怒不可遏的韓小雨想要做些什么,可接下來的行程,讓她根本沒有時間再去考慮別的事情。車隊竟然沒有任何休整,連夜開赴到了安興嶺的邊緣,直接開進了一個農場。
后勤保障隊伍還好,還有一個晚上的休息時間,參加集訓的二百多人,直接連夜就出發,沒有裝備沒有補給,甚至連進山的棉衣棉鞋都沒有補充,只是常規在普通區域穿著的冬季服裝。
蘇辰、羅伯特、陳文芳三人站在了隊伍的前面,三人都是類似的服裝,羊毛一體的厚皮衣,長款,配有連體的皮帽,工裝褲,腳下一雙跟所有人一樣的冬季棉皮靴。
其他人,上面是棉大衣,下面是作訓褲內穿著棉褲,大衣上有可拆卸的棉帽子。
對比一下,很明顯蘇辰三人穿的更少一些,而當三人在夜色之中,什么裝備都沒拿的向著遠處的山林走去時,沒有一個人有怨言。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更何況一個平時看起來根本沒有什么實力的人,要比我們條件更差的進行集訓,內心對于前面艱難險阻的抗拒,都化成了咬著牙也不肯放棄的信念。
沒有人詢問補給,沒有人詢問任務,沒有人質疑現在的配備是否安全,夜幕之下的原始山林,除了嗖嗖刮過的冷風,就只有被風吹起來的零散雪塵,比灰塵涼,也更影響視線,打在臉上透著冷澀的疼痛。
申雨很快就到了蘇辰的身邊,聶小明也跟了過來,牤牛和魏冬都在后面帶領隊伍,剛開始可以用手勢來跟大家交流,當隊伍進入到山林之中,月夜帶來的光亮無法提供視線,兩人帶著精銳,開始殿后。
看了一眼申雨,蘇辰笑道:“別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就沒意思了,我只能跟大家說,小心一點,我在這里投入了二百人,全副武裝,都是麻醉子彈,在這地方如果被麻暈了,打散了,多長時間會被凍死凍傷截肢,你比我清楚。我只跟那幫家伙說了一句話,將除了我們三個之外的人都給滅掉,我每人發一百萬的獎金。”
以申雨的閱歷,聽到這樣的話也不禁心中一緊,后背冒出一股比這陰冷的夜晚還要陰冷的涼風。看起來這家伙挺無害的,狠起來也著實超出想象。
他這樣,太狠了吧,能行嗎?
不止申雨如此想,牤牛等人也是一樣的想法,在這原始山林,搞這樣無補給的訓練,身上除了一個衛星定位儀器,再無其它,怎么玩?
關鍵是這樣有用嗎?終端賽那邊,可是常年高溫,哪有這樣的區域。
在外圍的保障車內,龐雨博和于洋等保障團隊的指揮人員,根本睡不著,一直跟著大家,看不到別的,只能看到一個個定位儀器的光點。
“他這樣,可行嗎?”
龐雨博和于洋之間,除了公事,還是在公開場合,私下里幾乎沒什么交流,信息可以在公開場合共享以免因此產生的競爭影響大局,私下里彼此之間較勁著,誰都想要展現最后的自己給上面看。
蘇辰之前提出了反季節戰斗訓練,大家都是反對的,理由很簡單,終端賽那片區域,根本不具備這樣的氣候條件,但對于蘇辰在下面提及的可能建造一個場館來故意弄出反差,大家還是認可的,只是他這訓練,強度太大了。
最開始的版本,要比這強度還要大,那就是大家平時穿什么,拉過來,直接就送進去,你受不了凍就退出,堅持著咬著牙想要建立功勛,那就硬挺著,出現什么意外,也只能是自身實力不足的提現。
大家都反對,才統一給大家調配了這樣的服裝。
這樣的訓練有必要嗎?
類似的疑問,不止一個人對蘇辰說,他的回答很簡單:“行不行的,幾天時間讓大家接受一次意志力的訓練,虧嗎?別擔心受傷的事情,在家里受傷還有的治,到了終端賽,受傷,你就是待宰的羔羊。”
很早之前大家就有共同的認知,訓練不流血不流汗,那真正有一天到了戰場,你丟掉的是命。
所以對于上面批復了蘇辰的這場反季節訓練,大家并沒有反對,只是內心擔憂,因為就在剛剛出發前,蘇天養代表蘇辰過來告知了他們一件事,讓他們將后勤保障尤其是醫療團隊拉上來,給他們一晚上休整的時間,明天必須拉上來。
直升飛機,已經待命,隨時隨地可以起飛,進行人員的營救。
地面部隊,也有足足一個營的戰士整裝待發,隨時可以進場,佩戴定位儀,尋找受訓戰士,進行援助營救。
蘇天養一字不差的復述了蘇辰的話:“對練的人員,已經全副武裝的進入,明天一早,他們就會展開攻擊。全部都配備麻醉子彈,如果救援及時,沒事,救援不及時,在這冰天雪地一個小時…”
蘇辰后面沒說,蘇天養復述的時候也一樣沒說。
龐雨博和于洋這是第一次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們以前一直不服氣蘇辰,現在終于知道自己跟他的差距在哪了,也不能說是差距,應該說是差別。
這小子就沒什么底線。
韓小雨睡眼迷離,用涼水拍打著臉頰讓自己精神起來,這個時候也談不到什么護膚品了,洗把臉,刷個牙,頭發根本來不及打理,穿上厚厚的棉服,背著急救箱,跟著車隊,進入到山區。
這一次,是真的進入任務狀態了,沒有舒適的大巴豪華客車了,更適合山路的車輛,將每一個人都塞在車上。
擁擠、顛簸,閉上眼睛都感覺到天旋地轉,睜開眼睛渾身上下骨頭都要散架。
“大家五分鐘時間,最后再吃點熱飯,不要怕吃撐,要確保身體擁有足夠熱量,接下來,每人領取足夠的食物和水,最好帶上一小瓶的二鍋頭。”
看著面前的山林,看著遠處綿延的白雪皚皚原始山林,大家都是下意識的吞咽了一下口水,看著面前營地內大鍋熬的豬肉酸菜,餓不餓的也都拎著飯盆去打了一些,喝點湯,暖暖身子,南邊來的兵,此時也顧不得口味的事情,大口的吞咽。
能夠被選中執行這一次的任務,動員的話不需要說,都早就自我做好了心理建設,多難的環境,都無法阻擋他們前行的腳步。
韓小雨喝了一碗湯,背上行囊,看到男兵們身上背著的擔架,她緊了緊自己的急救箱,也緊了緊自己的背囊,盡管肩膀感覺到了很不舒服的勒痕,一個急救箱一個背囊的重量也讓她感受到了壓力,還是深吸一口氣,內心不斷的給自己打氣。
“快,直升飛機那邊,你,你,你,上飛機去救援。”
急切的呼喊聲,一路小跑離開,到韓小雨這些人,領隊的人臉色很難看,大手一揮,示意所有的醫療保障隊伍,分為幾個小隊,以不同的方向,覆蓋進入山區。
盡管有定位信號,但對于所有后援隊伍而言,他們也需要遵守這場集訓的規矩,不能出現在正常的戰斗區域,只能對需要救援的人進行救援。
如果你運氣不好,你是在混戰中被擊倒,自己人沒來得及按動你定位儀上的求救信號,你的敵人也在混戰中沒辦法靠近你,發出求救信號,那你就只能期待自己運氣足夠好了——你的位置不動,引起救援隊伍的關注,在你還沒有被凍僵之前,找到你。
一天的時間,韓小雨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她沒想過自己還有一天會在深山老林里露營,只有比較寒酸的裝備,找了一處小的山坳,女孩子們在內側,好在這是冬季,附近都是積雪,還能小范圍的生火,換個季節,一點點火星可能直接將整片山林給燒光。
啃著壓縮餅干,好在有火,大家還能喝到一點熱水,為了取暖,不會喝酒的人也嘗試著喝了一小口的白酒,來讓身體暖起來。
齊芳和韓小雨身體靠在一起,在吱吱燃燒的樹枝聲響之中,齊芳低聲喃語道:“小雨,我們真的要在這里度過一晚嗎?”
韓小雨拍了拍齊芳的手背,以示安撫:“我們很幸福了,至少不用出去撿柴火。”
齊芳嗯了一聲,她也知道,很艱難的任務,她們這些醫護人員是必需品,跟隨保護他們的戰士們,已經最大程度的做了能做的一切。
深夜,任務到達,所有人起來,全速前往一個坐標點,在那里,有人需要接受治療救援。
大腿外側被劃開一道很大的口子,傷者自身包扎,只是他的狀況已經無法繼續戰斗,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他只能選擇按動了求救信號。
“你們幾個,跟著下去,齊芳,你照顧好傷者。”
四個戰士,一名護士,醫生現場檢查傷口之后,確認沒有大礙,四名戰士分別兩兩抬著傷者,齊芳作為護士照顧對方,直接被分派任務,帶著傷者沿著原路返回。
韓小雨看到了一個在雪地內躺了二十多分鐘的人,昏厥之下,身體熱量快速流失,如果晚到十分鐘,韓小雨都不知道會是什么結果,她拉開了自己的棉衣拉鎖,將對方的上半身,抱入自己的懷中。
醒來,掙扎著想要起身:“我還能戰斗,我沒事。”
看到醫護人員,才嘆了口氣,一大口的白酒喝下去,沖著韓小雨敬禮表示感謝,然后用拳頭用力的捶著自己還沒有完全緩過來的雙腿。
韓小雨:“你知道不知道,如果我們再晚來十分鐘,你就可能凍死了。就算不凍死,你這雙腿…”
那名戰士看了她一眼,對這個敢于解開衣服來溫暖別人的護士,她值得自己感謝和付出耐心,去說一些并不想說出口的話語。
“訓練就應該是真實殘酷的。”
韓小雨繼續追問:“那也不能拿命練。”
戰士不想否定救了自己的人,笑了笑沒繼續說話,再多說就違規了。
韓小雨拉住他的胳膊:“像是你一樣還在戰斗的人,還有多少,他們不能繼續下去了,這太危險了…”
似乎是在印證她的說法,負責警戒的人呼喊了一聲,緊接著是一聲槍響。
“有狼群。”
救援保障隊伍,身上是配備武器和子彈,面對著原始山林,你像是之前那二百人,還有可能憑借著強大的實力去自保,后面這些人,沒有熱武器的保護,可不敢在這冬季鉆入其中,指不定就遇到什么兇猛的野獸。
“別…”被就醒的戰士要阻攔大家,卻已經時間來不及了,冬季山林的狼群,雖說數量不多,卻一個個異常的兇殘。
如果是一只野生的熊之類的,憑借著武器的優勢,幾個人壓制扣動扳機,還有可能將敵人消滅,可這是反應敏捷的野狼,七八只同時向這邊飛撲過來,想要憑借熱武器阻攔沒毛病,可這隊伍之中還有手無縛雞之力的醫護人員。
三道人影出現,羅伯特和陳文芳手中的石塊都飛出去,打倒兩只,分別對上一只。
蘇辰的速度也很快,握拳從斜側里沖過去,狠狠的一拳砸在野狼的脖頸處。
最先開槍的,準頭也有,打倒了一只,被蘇辰三人攔住了五只,還有兩只沖了過去,扣動扳機擊中一個,剩下一個離得近了不管用了,剛被就醒的戰士,一個縱跳,也不用還沒有緩過來的腿,跟蘇辰一樣,赤手空拳跟野狼摔抱在了一起,掄起拳頭,猛砸狼的頭部。
他跟蘇辰的區別就在于,蘇辰那邊是一拳直接將野狼給打飛了,脖頸在空中已經被打斷,橫飛著摔在樹上,落地只是嗚噎的哼了幾聲就再無動靜。
被石塊打倒的,羅伯特和陳文芳處理掉了手邊的,走過去,都是抬腳,直接踩癟對方的頭。
蘇辰三人并沒有與這幫后援小隊交流,拽過一只野狼,直接茹毛飲血,羅伯特可以不用吃,陳文芳也可以不用吃,但能夠光明正大的跟著老板一起喝點新鮮的動物血,她才不在乎所謂的形象。
“這里有食物和水。”保障小隊的人長出了一口氣,一番驚嚇,有驚無險,有人拿著食物和水走過去。
蘇辰抬頭看了對方一眼,沒說話,擦掉嘴邊的鮮血,喝點血算是他在訓練之中的極限,還不至于去進行下一步,生吃。
被救援的戰士,走過來,剛才一激動,跟野狼搏斗,大腿被凍傷的感覺消失了。
沖著蘇辰敬禮:“蘇顧問。”
蘇辰看了一眼他:“沒事了就編入他們的隊伍,保護著點他們。還有,告訴他們,什么是規則。”
站起身,三人又消失在山林之中,這一次,韓小雨始終沒說話,剛才也確實嚇壞了,那野狼獠牙兇狠的模樣,離得很遠她也看得真切。
被救了,還是被自己覺得完全是一顆老鼠屎的家伙給救了,畫風不對,她就覺得自己看錯了,我會被蘇辰救了,他那樣一個有錢的家伙,還能跑到這深山老林一同參加集訓?
那戰士對救援隊伍的戰士解釋道:“你們救援保障,目的是像我這樣的,能夠第一時間得到救援。在訓練中,只有敵我雙方和意外因素,沒有你們,不然他們至于用石塊砸開野狼的脖頸喝血嗎?不僅不能接受你們的食物和水,就連你們身上的武器,他們也不能用。”
韓小雨腦海中浮現的還是剛才的畫面,他穿的還沒有受訓人員厚,他也是手無寸鐵,他也在這深山老林之中沒有任何補給的參與訓練。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蘇辰嗎?
很快,剛剛平復了情緒暫時休整一個小時的救援小隊,又看到了一場追逐戰,是蘇辰安排的‘藍方’,對受訓人員進行追擊的追逐戰,雙方都無視了保障隊伍的存在。
兩個人,就在韓小雨等人的面前,近身格斗,那不是表演,也不是演習的規格,一招一式全都是狠的,打起來根本不在乎傷勢,拼的就是干倒對方。
沒有打起來沒完沒了的畫面,上來三拳兩腳,一個擋不住,挨上一下,不管是拳頭還是腿,直接就趴下起不來。
七八個追擊者圍了過來,看著兩人。
“我如果剛才狠一點,直接打死他。”
“我要不留手,剛才那一腳踢斷他的肋骨,他也活不了。”
追擊者們看了一眼在一旁目瞪口呆的救援醫療小隊,指了指地上這兩個家伙:“他們歸你們了。”
這也不是什么淘汰賽,不適合繼續下去的,趁早送出去。
救援小隊看著手里的電子信號接收裝備,這時候才真正確定上面的紅點和藍點分別代表著什么。
韓小雨沒有隨隊出去,而是堅持留了下來,實際上大家都想要回去,沒什么人會愿意主動留在最后,韓小雨這樣的要求當然不會有人跟她搶。
而她,就是想要看看,那個男人是不是真的在這跟大家一起受訓。
五天后,這場訓練被叫停,韓小雨也看到了她想要看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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