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蠶帶著去吃飯的小飯館。
其實就在鐵匠鋪右側街道的斜對面,目測也就一百米的距離,坐落在黑市最繁華的地段,占地面積不大,是一棟老式的土瓦平房。可能剛開張沒幾天,地面上紅色的鞭炮碎屑都還沒有打掃干凈。
它外面沒有任何裝修,也沒有名字,甚至連木制的杉木大門都是壞的。
但進進出出前來吃飯的食客,卻是絡繹不絕。
劉星對于這一現象有些好奇,走進去才知道。
這家小飯館的廚師是一個做川菜的高手,從木桌上那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可以看的出來。
而且里面的裝修風格也很有八十年代初期的時代感,傳統的八仙桌,松木做的長板凳,上面擺放著搪瓷杯、搪瓷碗,甚至在極個別的八仙桌上,還能看到搪瓷臉盆裝的水煮魚。
這一幕。
活生生的就是七八十年代老百姓吃飯最貼切的寫照。
只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是。
坐在半仙桌旁吃飯的食客,在看到周蠶帶著劉星跟丁蘭走進來后,一個個連飯菜都不敢吃了,而是屏住呼吸看著,過道上打鬧的小孩甚至都杵在原地不敢動彈。
究其原因,不用想就是丁蘭這身工商局的白色制服鬧的。
因為在七十年代,工商局的執法人員,抓投機倒把抓得特別兇,甚至好些還被抓去槍斃了。這其中留下來的陰影,不用想就影響到了生活在八十年代初期的人。
端菜的矮個女孩看到這架勢,更是心驚膽怯的一時間都不知道怎么辦了。
直到周蠶喊她別怕,她才回過神來擦拭了額頭上的冷汗:“三位…三位想吃點啥啊?”
“你們這里的招牌菜都來一份吧!”劉星看著矮個女孩的樣子笑了笑:“你怕什么,我們就是到你這來吃一頓飯。”
“對了,他請客。”劉星指了指周蠶。
“哦!哦!”矮個女孩見不是來抓她跟老板的,當下連松了一口氣跑進了廚房。
周圍吃飯的食客見狀,也紛紛放心了下來。
劉星則是帶著丁蘭隨意的坐在了一個靠窗的位置:“你看你們工商局現在的名聲多差,吃個飯差點把人家嚇死。”
“哪有。”丁蘭其實也有些無奈。
畢竟抓投機倒把的那幾年,她還在讀書,根本就沒有參與。
這將過錯算在了她身上,這算什么事情啊!
周蠶見劉星沒有沒有叫他坐下來,當下笑著說了一聲就朝廚房走去。
廚房中,壯碩的王老板正在跟矮個女孩討論做什么菜來招待丁蘭跟劉星。
畢竟在他們眼中,這兩位可是招惹不起的大爺。
當然了,最主要的是他這個剛開張沒有多久的小飯館沒有辦理個體戶營業執照,不像那些國營飯店那樣底氣十足。
“咳咳…”周蠶看到這一幕,輕咳一聲笑著就走了進去。
這突然間的舉動,差點將王老板跟矮個女孩嚇到。
“你小子沒事把工商局的執法人員領到我這里來吃飯干嘛?嫌我命不夠長嗎?”王老板在回過神來后,那是忍不住質問道。
矮個女孩也一臉的嫌棄。
他們都是這黑市上做生意的,彼此認識,所以說話也不需要遮掩,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你這話說的,我介紹生意給你做,你還不愿意了?”周蠶無奈的給了王老板一個白眼:“我可跟你說,這一頓可要招待好了,到時候么要想辦理個體戶的營業執照,那可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的個體戶營業執照有戲了?”
王老板好奇的問道。
矮個女孩也來了興趣。
要是有了個體戶的營業執照,根本就不需要這樣提心吊膽的做事。
“我的不是有戲,而是被我師傅一兩句話給搞定了,要是不出意外,最遲半個月后就能拿到鐵匠鋪的個體戶營業執照。”周蠶笑著回道,眼眸中有些開心。
“真的假的?”王老板在吃驚之余,更多的是羨慕。
畢竟他去年可是花了好多錢托關系都沒有搞到小飯館的個體戶營業執照,這周蠶的師父到底何許人也,居然一兩句話就搞定了,這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當然是真的了,我師父他就是坐在靠窗位置的那個少年,你們趕緊做菜,招待好了,日后申請小飯館的個體戶營業執照,指不定我師父還能幫上忙呢!”周蠶揶揄的說道。
“那行!”王老板聞言激動的卷起了衣袖,親自操刀就做起了菜肴。
矮個女孩更是拿出了珍藏已久的臘肉,放在了案板上讓王老板去切。
周蠶看到這一幕,笑了笑就離開了。
畢竟廚房重地,他待久了可不好。
劉星這邊,跟丁蘭喝著茶水,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
聊到開心處,兩人還會忍不住笑出來。
這看到周蠶出來了,劉星收起了笑臉,遞給了周蠶一個小本子:“我這次來黑市是來買玻璃組裝鞋柜的,這本子上記載的玻璃尺寸都是我扣過尺的,你要是有時間,讓賣玻璃的師父,按照尺寸劃玻璃去吧。”
“記住,千萬別在扣尺了。”頓了一下,劉星又叮囑了一句。
沒有辦法,這話要是不交代清楚的話,那到時候玻璃的尺寸不對,錢花了倒是小事,只怕還得浪費時間來黑市一趟了。
“放心吧!師父!”接過本子的周蠶連保證道。
畢竟他是鐵匠,多多少少懂的玻璃扣尺的內幕。
“對了,在幫我去買二十套制作鞋子的工具,就是之前你帶我買的那種,錢的話回來再給你。”劉星端起茶杯沉吟了一下:“還有那種電動的砂輪你也給我買幾個回來,沒有就算了。”
既然家里面制作些的人多了,那工具自然是要跟上。
“好!好!”周蠶怕忘記,連忙拿出筆在小本子上記了下來。
丁蘭看著這一幕不由調侃道:“劉星,這周蠶的年紀比你大不少吧?你還真拿他當徒弟使喚啊?”
“這你就不知道了,師父越是使喚我,我心里面就越喜歡,要不然我以后哪好意思開口問制作新式鐵犁的技術啊!”周蠶不等劉星開口,憨笑著就回了一句。
“你這話我愛聽。”劉星伸手拍了拍周蠶的肩膀。
“行了,要拍馬屁離我遠點。”丁蘭忍不住說道。
“哈哈哈…”劉星大笑。
周蠶見劉星沒有其他事情交代了,跟著笑了笑收好小本子就離開了小飯館。
丁蘭目送周蠶的身影消失不見,整個人的神色突然間變得認真了起來:“劉星,姐跟你說個事,你要做好心里準備啊!”
“說吧!”劉星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在他看來,丁蘭說的事情在大也嚇不到他。
“是這樣的,我聽牛連芳說,三天前押送偷牛大盜‘朱大昌’的警車在半路上拋錨了,而朱大昌趁著這個機會,打傷了看守的干警,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丁蘭謹慎的看了一眼四周,見周圍沒有食客在關注她跟劉星,才小聲將要說的話給說了出來。
其實這話本來要牛連芳這幾天來跟劉星說的,但最后上面的領導一合計,覺得牛連芳身為市局的干警,說出這內幕有些不妥,所以就讓丁蘭來代勞了。
畢竟丁蘭跟劉星也很熟悉,而且還不是市局的干警。
這就算是說錯了什么話,那也不好追究相關責任。
但牛連芳可就不同了。
她的身份,間接就決定了有些話不能跟任何人想說。
“什么?”
劉星聞言當場懵逼了。
這朱大昌被抓到了竟然還能逃跑,這…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你放心,朱大昌對你沒有威脅。”丁蘭淺淺的喝了一口茶水:“但我聽牛連芳說,朱大昌在被關押的期間,每天都在嚷嚷的要殺了當日在老屋村羞辱他的那頭牛。”
“而這頭牛,就是你放養的黑犢子。”丁蘭輕嘆一聲:“也就是說,在朱大昌沒有被再次抓到之前,你要看好你家的黑犢子,要不然憑借朱大昌的心狠手辣,我真的不敢想象黑犢子最后的結局會是怎么樣。”
“那這樣說來,我現在就得回去一趟了。”劉星聞言心急如焚,起身就準備朝停放自行車的位置走去。
但被丁蘭給按了下來:“你別這樣急躁好不好?為了抓捕逃走的朱大昌,吳局在硝石村可是布控了好多警力,就連老屋村也布置了內線,現在是大白天,朱大昌要敢對黑犢子下手,那是見鬼了差不多。”
“也是。”劉星一愣之下松了一口氣。
而且最近他家都有好多人來幫忙制作鞋子。
在這樣的情況下,就是給朱大昌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白天來殺黑犢子。
但是晚上,那可就有些說不清楚了。
“其實吳局為了你的安全,早就在布局了,想必你也應該猜到了,謝忠將集市的管理權交給你,就是吳局為了讓像趙構、趙亮那樣的小混混保護你,要不然謝忠可不會將集市的管理權給你。”丁蘭見矮個女孩端著一臉盆的水煮魚走過來了,當下連忙閉嘴不在說話。
直到矮個女孩將水煮魚放在了面前的八仙桌上離開了,她才繼續說道:“我今天告訴你這么多,就是要你多小心一點,畢竟像朱大昌這樣的亡命之徒,咱們惹不起,但躲得起。”
“呵呵,我還以為謝忠將集市的管理權給我,是因為我出錢救了趙構的母親呢!”劉星聽完了丁蘭的話,那是苦笑的回了一句。
“其實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丁蘭拿起了筷子笑了笑:“不說這頭疼的事情了,咱吃水煮魚,聊一些開心的話題。”
“好!”劉星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