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耳聽完老教皇無比勁爆的發言后,原本面色陰郁的老婦人先是晃了晃身子,隨即趔趄著用手撐住了身前的傳訊臺,感覺自己的后腦勺好像被人用大錘狠擂了一下,整個人眼前一陣金星亂冒。
不是…他在說什么?是他瘋了還是我瘋了?或者說…難道我其實還沒有睡醒,眼前的一切其實都只是一場夢?
而就在頭暈目眩的老婦撐起身子,準備確認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時,
傳訊臺上方光明教皇的虛影微微一顫,隨即神色威嚴地開口道:
“玫爛泥(沒有蘭妮)的事我自己解決,你們誰也不許胡亂做事!還有,告訴卡西迪,如果我外孫女的汗毛被他打疼了一根,我就讓他變得漂亮!”
什么玩意?汗毛?
“哈求!哈求!”
伴隨著兩道帶著奶音的小噴嚏,某位汗毛能讓人變好看的吸血鬼打了個哆嗦,帶著些許嬰兒肥的胳膊上,
浮現出了一小片細密的雞皮疙瘩。
伸手蹭了蹭有些發癢的鼻子后,
坐在洞口吹著山風的玫蘭妮嘆了口氣,隱約回憶起了某個壞人在打噴嚏時,曾經一臉信誓旦旦地講過的傳聞。
一聲響、二聲罵、三聲四聲是牽掛…兩聲噴嚏看來是有人在背地里罵我了,嗯…估計不是基蘭那個老女人,就是威廉那個討厭的混蛋!
想到了某個害自己倒了大霉的壞家伙后,玫蘭妮踩在小皮靴里的腳丫略微有些發癢,白嫩的腳指頭下意識地弓起來,又快又急地連撓了好幾下鞋底,似乎很想找些什么東西好好地踩上兩腳。
我就知道,碰見他之后就沒有好事兒!
當初被血族議會的人找上的時候,
自己本來可沒準備過來摻這趟渾水,結果都是那個討厭的家伙,
非建議自己跟血族議會的人接觸一下,還拜托自己在回神圣帝國的時候,
順便幫小黛西母女和杰西卡找一找家族。
結果剛把她們送到那該死的費雷爾家,自己吸血鬼的身份就暴露了,連一口熱乎飯都沒吃到就被掃地出門。
最過分的是,
那些一臉死相的王八蛋這么不仗義,
居然有臉說什么費雷爾家一事一算,恩仇必償,看在自己幫著他們找回了族人的份上,可以暫時放過自己一次,讓自己先跑一天。
雖然自己早聽過費雷爾家的家風古板得嚇人,但自己沒想到的是,那些家伙居然真就古板到了這種程度,第二天他們居然找到本地的教會,把自己這個在逃多年的通緝犯的消息給報上去了!
這群忘恩負義的混賬!如果不是他們亂搞事,自己也不會真身去找議會求援,更不至于落到眼下這般田地!
回想起自己睡得迷迷糊糊的,結果被異端裁判所的人堵在屋子里,差點直接一把圣焰燒熟了的悲慘經歷,玫蘭妮頓時將自己的小白牙磨得咯吱作響,恨不能將那些費雷爾家的混蛋們抓過來,扒掉褲子再露出大白屁股,找一百頭餓急了的吸血鬼使勁兒輪著嘬!
“嗯?我聽到你的磨牙聲了哦,你是想好了準備來用些血食嗎?”
伴隨著一道溫和的詢問聲,
一只大手悄然自山洞內的陰影中探出,
親昵地在玫蘭妮的腦袋上揉了揉后,
隨即用指甲勾著她的后領,將其提進了后方濃重的陰影當中。
令人奇怪的是,在無力抵抗的玫蘭妮被拖進陰影之中后,出現在她面前的并不是昏暗漆黑的山洞,而是一間燈火通明的華美大廳,此時的她正站在二層的某處“窗口”中,背后正不斷吹來能使人遍體生寒的冷厲山風。
至于下方的大廳內,足有千余位衣飾華美的青年男女在其中往來穿梭,有的伴隨著典雅悠揚的音樂翩翩起舞;有的端著剔透的水晶酒杯,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開心地聊著什么;有的則在兩側的餐臺上盡情取用著華美的食物,面上的神色祥和而滿足。
站在玫蘭妮的位置一眼望去,裝飾華美富麗,客人彬彬有禮,樂聲高雅悠揚,大廳里簡直到處都是一片歡快愉悅的美好景象…如果排除鼻尖那濃重得揮之不去的血腥氣的話。
望著大廳陰暗角落處被切開喉管,牲畜般隨意堆積著的女性尸體,又低頭看了看遞到自己眼前的水晶酒杯后,玫蘭妮秀氣的鼻子不由得微微皺起,即便她已經盡量保持視若無睹的模樣,眼神中依舊露出了一抹濃重的厭惡之色。
雖然脫離這種生活的時間并沒有太久,但哪怕是玫蘭妮自己,也已經分辨不出來,那厭惡到底源自于鼻端刺人的腥氣,還是在漸漸擺脫了背負的仇恨后,對自己過去那些瘋狂歲月所產生的倦怠與憎惡。
“不用了,我不喝。”
動作有些粗魯地推開面前的酒杯后,玫蘭妮一邊竭力屏住呼吸,一邊神色冷淡地開口拒絕道:
“你忘了嗎?我并不是純正的吸血鬼,體內有一半的人類血統,所以對這種東西從來都沒有什么興趣,不要再給我這些東西了。”
然而可惜的是,雖然玫蘭妮無論神情還是聲音都冷淡得異乎尋常,但配合上那張精致又可愛的小臉,卻絲毫沒有起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作用,反倒透露著一股小大人似的幼稚跟有趣。
面對這樣一種可愛的拒絕,幾乎任何成年人都難以生氣,而將酒杯遞到她面前的那個人亦沒能逃脫這份可愛的影響。
“是這樣嗎?呵呵,我沉睡的實在太久,確實不怎么記得你的喜好,讓你喝這種東西到是我考慮不周了。”
伸出滿是褶皺與斑點的手掌,在玫蘭妮肉肉的臉頰上輕輕掐了掐后,面部看上去只有二十余歲的男人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隨即將杯中猩紅中泛著黑紫色的“酒水”一飲而盡。
只見他舌尖微抵上顎,雙頰微微鼓脹,用面部的皮膚鼓動著氣流,驅使“酒水”在口腔中環繞一周,與舌面上的每一處味蕾都接觸過后,繼而優雅無聲地將之咽了下去。
但令人奇怪的是,那些“酒水”卻好似沒有順著喉管一路向下,進入某種名為胃的器官,而是像被男人的皮膚吸收了一樣,直接將他頸部的肌膚染上了絲縷明媚的艷紅色。
在玫蘭妮厭惡的目光下,男人原本滿是褶皺和灰黃斑點,近乎于一具干尸般的脖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彈性與紅潤,好像只靠著剛剛那杯“酒水”,便重新找回了生機與活力一般。
“呵呵,未婚的年輕女性的鮮血,總是最為純凈鮮醇的,即便最好的葡萄釀出的酒水都難以媲美,無論多少次都喝不膩。
而如果這名女性還有著堅定的信仰,那她的血液中更是會帶上一股奇特的韻味,飲用起來微含烈意但卻并不殺口,正適合我這種剛剛復蘇不久的老年人。”
伸出有些鮮艷得過頭的舌頭,輕輕掃了掃被血漬洇紅的牙齒后,年輕的“老男人”側頭看向玫蘭妮,一邊撫摸著她的頭發,一邊滿臉慈愛地開口道:
“可惜,你要是純正的血族該多好啊。
明明有著和我一樣的偉大血統,但卻受到卑賤的人類血脈所羈縻,甚至連血液的甘美都無法親自品嘗,這真是一件再令人悲傷不過的事情了。”
強忍著那種被巨大惡意所包裹的感覺,頸項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玫蘭妮搖了搖頭,盡量平和地道:
“只是些對食物種類的選擇而已,我并不認為這種事有什么好悲傷的。
另外,尊敬的阿里斯蒂德大人,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也對下面這場瘋…風采斐然的宴會沒什么興趣,所以我能離開這里了嗎?”
“你這孩子…確實沒有以前可愛了啊…”
答非所問地嘆了一句后,隨著一道微不可查的慘叫聲,大量尚還泛著熱氣的新鮮血液,自杯底色澤晦暗的魔紋中汩汩流出,很快便將這只足有拳頭大小的酒杯灌了三成滿。
而在捏著水晶杯細細的高腳,姿態嫻雅地微微旋轉了半圈兒后,老男人看著杯壁上緩緩流下的血珠,神情淡然地開口道:
“玫蘭妮,你父親是我的第一個孩子,而你又是他唯一的女兒,以我們之間如此親密的關系,繼續使用‘大人’這個稱謂,怕是略微顯得有些生疏了吧?”
聽到對方提到了自己的父親,玫蘭妮不由得渾身輕顫,不止將兩個小拳頭捏得死緊,臉頰上的肌肉亦迅速繃了起來,明顯在壓抑著什么的樣子。
只見她搖了搖頭,額上青筋直冒地道:
“不…不用了,以您的身份地位,再談血脈什么的就太僭越了,我之所以使用‘大人’這個稱謂,也是在表示對您的尊敬。”
在某種源自于血脈最深處的壓制下,極為艱難地說完了這番話后,玫蘭妮低頭咬牙顫聲道:
“阿里斯蒂德大人,我確實還有很多事要去做,所以你…您能不能先讓我…”
“你為什么總是要走呢?”
開口打斷了玫蘭妮的話后,年輕的老男人神情和藹地微笑著道:
“在我上次陷入沉睡之前,你的畢生夢想不就是顛覆光明教廷,為你的父親和母親報仇嗎?
眼下不僅有機會摧毀光明教廷在數個行省的分部,甚至還能吞噬他們的肉體,乃至于親口啜飲他們喉嚨中流淌出來的鮮血…
這不正是你最大的愿望么?我現在可是在幫你啊,難道你不想為自己的雙親報仇了嗎?”
“閉嘴!”
聽到這里時,玫蘭妮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意,猛地仰起小臉,滿面煞氣地尖聲厲喝道:
“害死我父親的人…不正是你嗎?如果想幫我復仇的話…那你為什么還不趕緊去死啊!!!”
這道蘊含著不知道多少怨憤的咆哮,毫無疑問地蓋過了大廳中的樂聲,引得下方穿花蝴蝶般的青年男女停下了舞蹈,一雙雙猩紅色的眸子好奇地望了上來。
“小事,不用在意,你們繼續就好。”
微笑著朝下面擺了擺手,并示意瑟瑟發抖的樂師們繼續奏樂后,年輕的老男人轉過頭,神情認真地道:
“你錯了,我可沒有下令殺你的父親,我當初的命令是把他活著帶回來,嗯…只帶他一個就可以了,那時候的你并不在我的考慮范圍內。
然而遺憾的是,作為繼承了圣光血脈的混血兒,你的鮮血對于血族來說真是太有誘惑力了,再加上我并沒有要求把你也帶回去,所以被我派去的那些人,自然都想著稍微嘗一嘗。
可你的父親實在太倔了,一個食物生下的混血小孩兒而已,寶貝得跟什么似的…呵呵,算啦先不說了,總之如果真要論的話,害死他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如果沒有你這個小累贅的話,我最出色的兒子現在應該還活得好好的,甚至已經突破九階了也說不定呢。”
將杯中的血液一飲而盡后,看著面前氣得渾身發抖的玫蘭妮,年輕的老男人咧開嘴笑了笑。
“雖然死了兒子雖然有些遺憾,但你的存在,倒真是給了我一個不小的驚喜。
不僅在沒有任何人教的情況下,光憑借著那點血脈中的殘留的東西,短短幾十年就走完了別人幾百年的路,而且性格和能力更是非常非常對我的胃口…”
回憶了一下往昔的歲月后,老男人搖頭嘆道:
“堅忍、狡猾、純粹、冷酷…以及為了達成目的不擇手段的狠辣!
當你靠著自己那點兒微不足道的實力,以一城人的性命作為人質,硬生生逼死了當初抓捕你父母的七階主教時,我就已經明白了,你這孩子天生就該是一名血族!甚至有著像我一樣,足以立于所有血族之上的優秀資質!”
滿眼贊許地看了看玫蘭妮后,似乎在她身上見到了什么極為礙眼的東西一樣,老男人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即極為不滿地開口訓斥道:
“好好想想當初的你,再好好看一看現在的你!軟弱、易怒、急躁、愚蠢…甚至連最重要的警惕心都沒了!
當初的你雖然只是四階,但完全能夠在任何絕境中趟出一條生路,甚至還能順手達成自己的目的。
而別看現在的你有了七階的實力,但如果回到過去的話,最多不出一個月,就會死在異端裁判所的追殺之下!”
聲色俱厲地說完了對玫蘭妮的評價后,老男人眼神滿是失望地道:
“來,告訴我,你這兩年都遭遇了些什么?到底是誰把你樣的好孩子,硬生生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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