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我后悔了。”
艾薇兒幽幽地重復道：“我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承擔這一切的，我以為我能像法蘭一世那樣，坦然地面對自己的命運，可是我…我還是…”
“那就不承擔。”
威廉輕拍她的后背，語調平淡地道：
“我現在就可以讓黑魘騎兵回頭，直接把格瑞迪家族徹底剿滅，幫你擺脫圣徒的命運。”
“不…別那么做。”
沉默了一會兒后，艾薇兒冷靜了下來，倚在他懷里微微轉頭。她抬起帶著淚痕的面孔，朝向城內的萬家燈火，眼神朦朧地道：
“威廉，你看，這燈火多美啊，我希望這燈火能一直閃爍下去，如果我不當圣徒，任由死國之門敞開的話，那這些燈火還能安穩地繼續閃爍下去嗎？”
威廉輕撫她的發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這也是他一直避免去想的問題，死國之門的開啟，會涌入海量的低階亡靈，那對普通人來說，絕對是一場無法抵擋的災難。
雖然不知道確切的數據，但按照上輩子的記憶推算，即使不至于十去其八，但法蘭的總人口大概銳減了三成不止，還有數百萬人流離失所。
“威廉，我很怕，我真的很怕。”
艾薇兒的身子往他懷里縮了縮，喃喃地道：
“如果只是讓我選擇一次的話，我可能會像法蘭一世那樣，能做到坦然迎接命運，但我知道的有些…有些太早了…”
“你明白知道自己的死期，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嗎？
就像是勉強扒在懸崖邊上，一低頭就會看見萬丈深淵一樣，親眼看著自己每時每刻都在向下滑落，你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力氣在一點點消失…等待那一刻來臨的感覺，比真的死亡還可怕…”
威廉低頭蹭了蹭她的額角，輕聲道：
“我再說一次，我可以隨時殺光格瑞迪家族剩下的所有人，讓你擺脫成為圣徒的命運。”
“那我也再說一次吧，威廉，別那么做。我只是…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艾薇兒在他懷里拱了拱，幽幽地道：
“我還真是個別扭的女人啊，像個膽小鬼一樣趴在你懷里淌眼淚，說自己后悔了，說自己有多害怕，但又不停地攔著你…”
威廉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
“沒錯，是挺別扭的，我都想打你屁股了。”
“噗呲”
艾薇兒忍不住破涕為笑，嗔怪地打了他一下。
“你呀！一般人不應該安慰一下我，然后順便再夸夸我嗎？”
威廉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道：
“好啊，你等我先組織一下語言，一定能夸得你眉開眼笑。”
“那還是算了，我覺得你一定說不出什么好話來。”
故作輕松地玩笑了幾句后，兩人間再次陷入了沉默。
艾薇兒伸手反摟住威廉的腰不再說話，只安靜地看著破曉領城內閃爍的燈火。
威廉則用下頜抵著她的頭頂，看似同樣在凝望著城下的光亮，眼神卻并沒有焦點，不知道在望著什么。
我到底是什么時候淪陷的呢？
威廉側了側身，替艾薇兒擋住了襲來的寒風，面色平靜地回憶著過往的經歷。
嗯，首先肯定是始于顏值。
沒錯，我就是顏狗，不裝了，我攤牌了。
艾薇兒嫵媚的面孔和端莊的氣質，兩者疊加帶來的奇異魅力，絕對不止112那么簡單，是個男人就無法拒絕，一開始的興趣肯定是因為這個，但后面呢？
奧法大陸是個游戲，但自己另一次的人并卻不是，那到底是什么才會讓自己覺得，可以為了她堵上自己的人生拼一把呢？
威廉蹙眉深思著，最后朦朦朧朧地得到了一部分答案。
夢想、堅持、悲憫、熱愛…艾薇兒的眼睛里，有他疲憊的靈魂中，那些曾經擁有過，但已經被現實一點點磨去的東西。
她不是個強大的人，無論智慧、能力還是武力都不是。
賭性很重，喜歡劍走偏鋒，偶爾有些笨拙，有些死心眼，會被繁多的事務搞得焦頭爛額，會因為失敗一臉愁容，會被七大公國里混不吝的家伙們氣得渾身發抖…
但她從沒放棄自己的愿望，面對無數的反對和抵抗，她動搖過，她猶豫過、退縮過、心猿意馬過、走走停停過…但最終還是在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即使不能盡如人意，也要全力做到無愧于心。
她那背著無數沉重負擔的靈魂，卻有著令自己艷羨不已的灑脫。
想到這里時，威廉忍不住笑了笑，正想低頭說些什么的時候，一抹涼意突兀地從鼻尖兒傳來。
“下雪了。”
艾薇兒攤開手掌，看著融化在掌心的雪花，站直了身子微微皺眉道：
“這場雪不小，威廉，黑魘騎兵們被你帶走了還沒回來，現在城里巡邏的人手不夠，讓城衛軍和亡骸騎士團里已經恢復的人一起出動吧。
待會兒需要找一個辦事穩妥的人，帶著他們在城里巡視一圈，城里的民房有不少都不太結實，很可能承受不住這場大雪，我擔心后半夜會有房子被壓倒，有人被凍死或者凍傷。”
威廉嗯了一聲，從空間戒指里取出袍子給她披上，隨后攙著她一起向城下走去。
“下面有個膚色比較黑，個子很矮的城衛軍，他是個很可靠的人，本來正好做這件事，不過他身體太差了…嗯，等下，我還有件事忘了做。”
走到樓梯邊上時，威廉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腳步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把目光鎖定在了右手邊的城樓上。
破曉領的城墻分兩層，外部是由精心切割的石灰巖塊兒壘成的，核心是石灰和碎磚壓成的灰泥，上面鋪著十余條寬約半米左右的磚帶。
這些磚帶基本是平坦的，唯一高過磚帶的地方，就是高過磚帶約六米左右的城樓，系統所說的“最高處”，應該就是這些互相間隔八十步左右的城樓。
而條件限定在城門上方的話，那就只有右手邊這座最符合條件。
確認了目標后，威廉隨后拉著不明所以的艾薇兒，微微貓腰鉆進了旁邊的城樓，然而，當他們上到二層之后，意外地和某個大胡子男人撞了個正著。
哈利撓了撓頭，臉上的絡腮胡子裂開一個小口，露出了一個尷尬的笑容。
“你們…這么急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