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詫異地點了點頭,雖然以他的頭腦理解不了前倨后恭的意思,但并不妨礙他覺得女騎士的行為有點古怪。
杰西卡打量著對面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試圖在他臉上找到威廉的影子。
然而無論五官、氣質、還是神態,這個男人和威廉都大相徑庭,幾乎找不到任何相似的地方,他和威廉看起來就像沒有任何血源關系的陌生人似的。
女騎士的眼神不由得有些散亂。
我記得…威廉的卷宗里對他母親的情況一筆帶過,而且他小時候在凡金斯家過得很不好,并不怎么受族人待見,他的父親對他的態度也很一般。
還有,威廉的性格比較冷淡,和凡金斯家大部分族人完全是兩個樣子,說話做事的作風和凡金斯家的人一點都不像…難道…?
“這是王后陛下的回信。”
哈利并不知道女騎士的想法,而是從懷里掏出一封信,左手虛握著右手腕,托著信件禮貌地遞了過去。
凡金斯家的人雖然滿腦子都是打架,但身為歷史悠久的伯爵家族,該有的禮節還是不會丟的,嗯…一般情況下不會丟,凡是想不起來的時候都算特殊情況。
哈利對自己的貴族風范相當滿意,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對面這個漂亮而高傲的女人,居然有些謙恭地雙手接過了信件。
杰西卡雙腿并攏正襟危坐,弧線優美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一改之前倨傲的樣子,姿態嫻靜地展開信件讀了起來。
然而越往下讀,她的臉色就越不好看,讀完了整封信件后更是陰沉的簡直能滴出水來。
“來人!”
女騎士將字跡娟秀的信件揉成了一團,隨后伸手指著面色驚疑不定的哈利道:“把這個男人給我砍…抓住!哪怕被倫納德殺掉,我也不會向那個女人屈服的!”
只花了一天半的功夫,威廉便找到了王室軍留下的痕跡。
除了大部隊經過的跡象外,還有不少凌亂的蹄印和血跡,數十具尸體被草草掩埋在路邊,其中幾座小土包上還插著斷劍,其中一柄斷劍的劍柄上系著一塊兒深紅色的破布條,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隨風飄蕩。
威廉走過去檢查了一下,確認這里大概發生過一場小規模的追逐戰,而將繪有紋章的布條纏在劍上并插在墳頭,這是在表達對一名優秀戰士的敬仰。
伸手解下布條展開看了一眼,這枚沾有血跡的布條上,繪著一柄劈開荊棘的的長劍,這個紋章威廉相當熟悉,甚至還曾經使用過一段時間。
斬棘人徽記啊,看來這些死掉的人應該是倫納德手下的斥候。
威廉皺著眉頭思考了一下,隨后單膝跪地,把手按在墳包上發動了亡靈復蘇。
“撲簌簌”
在一旁的年輕騎士驚駭的目光中,那座墳包漸漸拱了起來,一只沾滿了泥土的手猛地攥住了自己墳頭的斷劍,艱難地從地下拱了出來。
不論是那無神的雙眼,還是他胸腹上深可見骨的傷口,都證明這家伙不是詐尸,而是一具真真正正的尸體。
“統…統領大人!這附近可能有亡靈法師!”
年輕騎士舉起長劍戒備著,同時面色焦急地對威廉說道:“聽說亡靈法師們經常會偷盜墳墓尋找材料,而且還會抓捕活人做實驗材料,而且還能散播恐怖的瘟疫,我們還是趕緊走吧!”
威廉擺了擺手示意無妨,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這具從墳墓里爬出來的尸體,觀察著上面留下的種種痕跡。
雖然尸體上的東西都被卸得差不多了,但從剩下的裝束上來看,這名斥候生前的裝備一定相當精良。
不僅手指上有被強弓勒過的痕跡,腰側還沾了點用來標記路徑的石灰粉,尸體的衣袋里有繪制草圖的草紙和炭筆,爬出來的坑里還留著一根折斷的令旗。
威廉的神色頓時沉重了不少。
這是一名經過了大量訓練的精銳斥候,這個時間點的倫納德,就已經開始對其他人進行降維打擊了嗎?
奧法大陸有大量的真神教會存在,絕大部分國家的神權凌駕于王權之上,再加上貴族分封的制度,國家的整體統治力十分低下。
而且無論兵役制度、還是日常訓練和后勤保障統統一塌糊涂。所以大多數戰爭的程序是這樣的。
兩個國家決定開片兒之后,國王召集大貴族,大貴族召集小貴族,小貴族召集騎士和領民,然后大家開始湊錢湊糧食,湊不夠的話就臨時加稅。
平時需要打打獵剿剿匪的大貴族還能養得起私軍,那些小貴族基本只能花錢雇了,如果不舍得花這筆錢的話…領地里不是還有農夫嗎?這些面黃肌瘦的東西能跑能跳的,拎著草叉棍棒上唄,反正我出人了。
至于斥候,這種昂貴的兵種對貴族老爺們來說完全就是論外。
需要訓練?裝備昂貴?還得識字?有這個錢老子干什么不好?真男人的浪漫就是帶著所有人A上去!真神啊,面前那個崽種值得一戰!
在這種幾乎全員F2A的戰爭中,懂得斥候重要性的人天然壓其它人一頭,吉伯的麾下就常年備著一批經過訓練的斥候,不過打探打探消息,簡單估算一下敵人的數量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
而法雷爾家精心培養的這些斥候能做的事情就很多了,尋找水源、探索地形、繪制地圖、判斷動向、傳遞消息、提供標記、甚至還可以像部分輕騎兵一樣,主動騷擾劫殺運糧的隊伍…
法雷爾家蘭家豢養的斥候素質相當驚人,如果不是職業者的存在極大地影響了戰爭的走向,光憑排兵布陣的“手藝”,倫納德打這些家伙簡直跟玩兒一樣,雙方的指揮水平,可以說完全不在一個級別上。
檢查完這名斥候的裝備后,威廉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沒想到啊,這個時候的倫納德已經這么難搞了,看來必須盡快坑他一手,再這么下去恐怕要攔不住他了,我還指望著吃王后陛下的軟飯呢。
在年輕騎士瑟瑟發抖的目光中,那名倒霉的斥候歪著脖子鉆回了土包里,并重新把自己埋了起來,那只負責埋土的胳膊,甚至還相當靈性地在土包上拍了拍,確認壓實了才縮回去。
你主動解散了召喚物“僵尸斥候LV1”,當前已無剩余召喚物,請盡快補充 “統…統領大人?”年輕騎士的世界觀有一點點崩塌。
威廉把斷劍重新插好后翻身上馬,渾不在意地道:“不用多想,它可能是有點憋得慌,想出來遛個彎而已,別管它了,我們繼續走吧。”
年輕騎士一步三回頭地跟著威廉重新上路了,在天色徹底黑下來的時候,他們終于趕上了王室軍的大部隊。
和巡邏的士兵確認過身份后,威廉被帶到了王后的營帳前,他擺手拒絕了士兵的通報,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營帳里的艾薇兒裹著一件有些老舊的白色披風,正坐在桌前低頭寫著什么,玲瓏浮凸的曲線在披風下若隱若現,素白的左手則輕輕攥著披風的領口,好像生怕扯壞了似的。
威廉的眉毛挑了挑,這件披風的樣式有些熟悉,像是王宮侍衛的制式披風,他也有過一條。不過在兩人離開王都前,他就把那件披風給了艾薇兒,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這一條了,沒想到居然一直留到了現在。
從露在披風外的手臂來看,王后陛下應該穿著單薄的絲質睡衣,裹著披風是為了御寒。現在的夜里已經有些冷了,即使營帳里點著燭火,她的手臂仍舊凍得有些瑟縮,但卻依然緊握著羽毛筆,全神貫注地在地圖上描著什么,連有人闖進來都沒注意到。
威廉默不作聲地看去,王后陛下那頭微微蜷曲的褐色長發,正被一枚樸素的發卡輕輕綰起,露出了下面光潔瑩潤的額頭。
因為缺少了侍女的服侍,再加上王后陛下綰頭發的手藝十分生疏,幾縷調皮的發絲便掙脫了束縛,悄悄垂下來擋住了她的視線。
威廉進來的時候,王后陛下正微皺著眉頭,試圖把逃逸的發絲綰到耳后,素白瑩潤的手掌和玲瓏剔透的耳朵搭在一起,在發絲的掩映下帶著一股異樣的魅力。
掀開門簾帶起的風攪亂了屋內的燭火,一陣光影晃動中,正在綰著發絲的艾薇兒身形一動,抬起頭沖著威廉露出了滿是驚喜的笑顏。
“威廉?你回來啦!”
MMD,不就撩個頭發而已,搞得那么瑟情做什么?
威廉微微偏過頭去沒有說話,感覺自己需要克制一下。
沒辦法,現在的氣氛實在有些好過頭了,再加上王后陛下穿得有點少,如果不把控一下的話,等會兒就要考慮該怎么調整位置了。
見他沒有回應自己的話,反倒把頭別了過去,王后陛下不由得神情一暗,將手中的羽毛筆輕輕擱下后,她神情幽怨地嘆了口氣,并主動換了個話題。
王后陛下伸出手指,在桌子中央的地圖上輕輕點了點。
“威廉,那個叫做倫納德的男人你了解多少?”
聽到這個問題后,威廉的臉上露出了自信的神情。你這就等于問學霸1+1,問廚子鹽和糖,問司機車牌號,完全就是送分題。
倫納德?那我可太了解了。
從他三條腿各自的長度到喜歡的妹子類型,再到那些亂七八糟的奇怪癖好,我全都一清二楚,雖然談不上盡在掌握,但也稱得上耳熟能詳。
尤其是某條腿的長度,全法蘭近千萬的人類以及三十萬左右的異族,只要見過他發行的金幣,就基本都能推算得出來,最起碼現在這個時間點,不會有比我更了解他的人了。
威廉矜持地點了點頭道:“還算比較了解吧,我很久之前就在關注他了。”
“很久之前嗎…”
艾薇兒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擊著。
“嗒、嗒、嗒”
王后陛下抬頭望了過來。“威廉,你覺得…這個親手殺掉了自己父親的男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威廉眼皮抬了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殘忍、狡猾、陰險。”
想了想,他開口又補上了一個詞。
“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