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東又一次來到了曼谷，見到了泰國農業協會的頌恩會長。
“頌恩會長，我聽說貴方對現在的合同條款不滿意？希望進行更改。”李衛東直接問道。
頌恩笑著點了點頭：“我方的確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李先生應該還記得，這批價值五十億泰銖的訂單，原本是屬于日本久保田公司的吧？但是因為一些特殊的變故，最終訂單轉給了貴公司。”
頌恩所說的這些，李衛東當然知道,
那場農民的抗議活動，就是李衛東在背后搞的鬼。
只聽頌恩接著說道：“當時我們之所以選擇與久保田合作，是因為我們想修一條連接曼谷和清邁之間的鐵路，這條鐵路可以極大的促進我們國家的經濟發展，而久保田有會幫我們促成這條鐵路的修建。
雖然最終久保田沒有拿到這筆訂單，但是他們為了這條鐵路,
還是做了很多的先期準備。其中就包括一批列車，是打算用在這條鐵路上使用的。
如今我們需要將這批列車運回國內,
原本的計劃,
運輸的費用將會由久保田負責，但是既然久保田已經失去了這筆訂單，所以他們也就沒有義務將這批列車運到我們泰國。
既然貴公司替代久保田，得到了這五十億泰銖的訂單，我希望貴公司也能夠代替久保田履行職責，將這一批列車運回到我們泰國。”
“原來是為了讓我們出運費！”李衛東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隨后又一琢磨，這泰國人連列車都買了，怎么還舍不得出運費？
于是李衛東開口說道：“日本的列車雖然很先進，但價格并不便宜吧？”
“具體的價值，我也不知道。”頌恩搖了搖頭，接著說道：“這批列車是日本方面免費提供給我們的。我們只負責將列車運回國內。”
“白送的？”李衛東微微一愣,
心說還有這種好事情,
日本人能有這么好心,
不要錢白送泰國列車！
見到李衛東一臉質疑的樣子,
頌恩開口解釋道：“日本人送給我們的這一批列車,
并不是新的，而是日本已經淘汰下來的。前兩年日本的九州新干線正是開始營業，替代下來的客運列車，就送給了我們。”
“九州新干線？”李衛東仔細回憶了一番，前些年新開通的九州新干線，使用的可是最新款的700系電力車組。
二戰以后，隨著汽車技術的發展，汽車的運載量越來越大，公路運輸逐漸成為一種主要的商品運輸途徑。
在歐洲地區，各國的面積本來就不大，開著卡車的話，一天就能把商品運輸到全國各地，而在美國，逐漸完善山的高速公路體系，也讓公路運輸開始蓬勃發展。
在那個時期，鐵路運輸被西方過年認為是一種落后的、必然會淘汰的運輸方式。
然而日本人卻決定重拾鐵路運輸，修建速度更快，標準更高的鐵路，而這一決策不僅僅是在日本國內有爭議，也遭到了歐美國家的嘲笑。
最終日本接著舉辦1964年奧運會的契機，成功修建了第一條新干線,
就是連接東京、名古屋和大阪之間的東海島新干線。
這一條新干線仿佛是在向全世界宣告日本的崛起。
當時所使用的便是原始款的0系列電力動車組,
運行時速大概在200公里每小時左右，相當于我們現在使用的城際動車，但車輛的穩定性方面就差遠了，最起碼礦泉水會晃悠。
進入到80年代以后，日本研發出了第二代新干線，就是200系列電力動車組，這個系列的車速能達到240公里每小時，跟我們現在的普通動車組差不多。
而在穩定性方面，200系列的新干線已經能做到放一個煙盒不會倒下了。
到了八十年代中期，日本研發出了第三代的新干線，就是100系列的電力動車組。
不得不說，日本人對于新干線的命名著實有些繞腦，原始款叫0系列，這個沒啥問題，第二代直接叫200系列，也能夠接受，可第三代不叫250，也不叫300，反而叫100系列，真是不知道當時日本人是怎么想的，強迫癥絕對受不了。
九十年代初的新干線300系列，運行時速達到了270公里，隨后的400系列、500系列，在性能上都有進步。期間日本還研發了E2系列和E3系列，其中E21000型的動車組，就是和諧號的CRH2電力動車組原型車。
進入到二十一世紀，新干線700系列正式投入使用，這也是未來日本使用的主力車型，到了2022年，日本新干線還在用這個系列。
700系列之后，新干線的研發也放慢了腳步，這就像日本的國力，進入到失落的三十年，只能靠著吃老本，緬懷過去輝煌的時光。
700系列剛投入運營的時候，所替代的正是100系列的動車。想到這里，李衛東馬上問道：“頌恩先生，日本送給你們的難道是他們剛剛淘汰掉的新干線100系列的列車？”
“這怎么可能！日本人怎么會把新干線列車送給我們！哪怕是淘汰款式的新干線，也不會送給我們的。”
頌恩一臉輕蔑的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日本對新干線進行了調整，增加了運力，因此普通線路的客運就相應的減少，淘汰了一批183系列的列車，就送給我們了。”
“183系列是日本的主力柴油車型吧！如果年限比較新的話，還能使用好幾十年！”李衛東開口說道。
“日本方面告訴我們，車輛都是九成新的，仔細翻修一下的話，還能再用五十年。”頌恩開口答道。
“翻修？”李衛東瞬間猜到了日本人的意圖。
日本人經常會向東南亞國家贈送一些二手的機械設備，其中就包括了二手列車。
日本鐵路系統是很發達的，至少在中國復興號出現之前，日本的鐵路系統都能稱得上是世界第一。
因此日本淘汰掉的二手列車，送去東南亞國家，仍然是高端貨，比東南亞那些老舊的火車要先進的多。
但日本人的列車，可不是白送的。雖然列車不要錢，可之后的翻修費、保養費，全都是收錢的，而且還是按照日本的標準收費。
就比如列車零件這方面，必須得用日本的原裝零件，全都得從日本進口不說，就連修理人員也得是日本技工，來回路費再加上工時費、差旅費，絕對是一大筆錢。
即便是列車不要錢，日本人也可以通過后續的維修保養，把錢給賺回來，甚至比單純賣車賺的更多。
直到2000年，日本的人均GDP都是要超過美國的，所以當時日本的人力成本比美國還要高。
以日本的人力成本，如果淘汰下來的列車，在日本的本土進行報廢的話，賣廢鐵的錢可能都不夠回收的人工費。
直接將二手列車送給東南亞國家，然后再賺一筆后續的維修費，對于日本而言肯定是更加的劃算。
李衛東曾經做過二手機械設備，對這里面的門道自然是了如指掌。
于是李衛東開口問道；“頌恩會長，這個翻修列車的費用，應該不便宜吧？”
頌恩點了點頭：“日本人的翻修報價雖然非常高，但還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不過根據以往的經驗，最終的花費可能是報價的三到五倍！列車的技術畢竟是掌握在日本人的手中，他們可以輕松的找到加價的借口。”
“維修花費過高的話，那還不如直接買一輛新的了！”李衛東笑著說道。
“我們進行過精算，如果維修花費達到實際報價五倍的話，真的跟買新的列車差不多錢。”頌恩開口答道。
泰國人也是跟日本人做了很多年生意的，平日里被少被日本人套路，被套路多了，自然也就知道日本人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日本人賣二手機械賺錢的套路，就連李衛東這個倒賣二手機械設備的人都知道，被坑過很多次的泰國人怎么可能不了解！
就比如這一次日本人白送的列車，真實的翻修價格，肯定遠超日本人最初的報價。
這也是日本人跟落后國家做生意的一個習慣，先給一個比較正常的價格，然后再找借口加價。
比如買一套設備，原本的報價是1000萬包安裝，等設備買來了，日本技術人員來安裝的時候就開始挑毛病了，像是你這里冬天太冷、夏天太熱、春天太干、秋天太燥，總之就是這條設備用不了。
想要用的話也行，先解決冬天太冷、夏天太熱、春天太干和秋天太燥的問題，解決不了也可以，那就掏錢吧，讓日本工程師對設備進行改進。
反正技術都掌握在日本人手中，你東西買到手，要想正常使用，就必須依靠日本提供的的技術服務，也就得多交錢，這擺明了就是欺負買家沒有技術。
李衛東想了想，接著說道：“頌恩會長，既然貴方已經知道，日本送給你們的列車，是為了賺你們的錢，為什么你們還要接受？而且還要花錢把列車運回來。”
“我們農業協會畢竟是官方機構，要考慮跟日本方面的友好關系，對于日方的贈與，我們也不好直接拒絕。”頌恩有些無奈的答道。
“能夠理解！”李衛東點了點頭。
過去的的幾十年，日本一直都是泰國最大的投資國，哪怕日本的投資導致了亞洲金融危機的爆發，泰國依然不敢得罪日本這個金主爸爸，所以日本人送來的列車，即便明知道是坑，泰國也只能含淚接受下來。
但日本送的東西，卻不包郵，泰國人得自己花錢運輸，這就比較令人郁悶了。
要是東西比較之前的話，那么花錢運回來也就罷了，可這批列車擺明了是賠錢貨，運回來還得再掏維修費才能使用，泰國人自然就不愿意出這筆錢了。
這就好像上門回收廢品的，如果是賺錢貨的話，那收廢品的肯定很樂意上門，若是東西又沉又不值錢，樓層高還沒電梯，不光賣不了錢，賣家還得支付一筆搬運費。
泰國人不能拒絕日本人，又不想當冤大頭出運費，于是就找到了李衛東，打算將運費轉嫁給富康農機。
這筆額外的運費并不包含在當初擬定的合同當中，純粹站在商業合同的角度上，李衛東當然可以拒絕。
但是站在做生意的角度上，李衛東還真不能省這筆運費。
若是李衛東不答應承擔這筆運費，先不說以后沒有合作的可能，就是現在的這筆訂單，也會遇到麻煩。五十億泰銖的訂單，才完成了二十多億，剩下二十多億的泰銖，李衛東還是要賺的。
于是李衛東開口問道：“頌恩先生，這批列車的運費是多少？”
“從日本運輸到我們泰國，運費大概是5000萬泰銖。”頌恩開口答道。
“那相當于是1000萬人民幣了！”李衛東默默的點了點頭，這倒是在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
之前從農業協會這里接下了五十億泰銖的生意，掏5000萬泰銖出來，也不過是百分之一，比正給回扣還要少一些。
但此時的李衛東卻另有打算。
只聽李衛東開口問道：“頌恩先生，我可以承擔這一筆運費。不過這批二手列車運到泰國之后，貴國知否要花錢請日本人進行維修呢？”
頌恩搖了搖頭：“維修費太貴了，我們可掏不起！”
“那這批二手列車，貴國打算如何處置？”李衛東接著問。
頌恩雙手一攤：“就先找一塊空地放著，總不能賣廢鐵吧！”
“我覺得，既然貴國用不到，其實是可以賣廢鐵的。”李衛東笑盈盈的說道。
“就算賣廢鐵，也得有人肯收啊！”頌恩搖了搖頭：“如果能當做廢鐵賣出去的話，那么日本人自己就當廢鐵賣了，多少還能賺一點，哪會再送給我！”
“日本的人力成本高，廢品回收不劃算，甚至會虧錢。但別的國家不一樣，就比如我們中國，我們的人力成本很低，而且我們的廢品回收行業很發達。”李衛東開口說道。
“你的意思是，把這一批列車當成廢鐵賣給你們？”頌恩開口問。
“我們的出價絕對比廢鐵高！我們可以按照廢舊特殊剛才的價格報價！”李衛東接著說道：“頌恩先生，如果你將這批列車賣給我的話，不僅可以節約5000萬泰銖的運費，還能再賺一筆！”
頌恩想了想，開口問道：“你為什么要買這批二手列車？”
“為了省錢！”李衛東露出了誠懇的表情，接著說道：“中日之間的運費，要比泰國和日本之間的運費低得多。如果我直接買下這一批列車，然后運到中國，再進行報廢回收的話，花費遠低于5000萬泰銖。這樣的話我可以省一大筆錢。”
貨物從日本運到中國，比運到泰國距離短了好幾倍，運費自然是要便宜不少。
除了距離差距之外，中日之間的航運班次比較多，這也大幅度的降低了運費。
中日之間的貿易類別，互補性比較強，雙方生產的工業產品，恰恰是對方所需要的，因此雙方貿易往來不僅很頻繁，船運來回跑還不用擔心空置的問題，運費自然就降低了。
而泰國生產的工業品，沒有日本所需要的，船主要么空船往返，要么再去第三地拉貨，這種一邊倒的供需關系，反倒會增加運費。
這就比如打出租車去一個偏僻的地方，出租車司機會考慮回程的時候拉不到客人，必然得多要點錢才出車。運費也是這個道理，因為要空船回程，所以得多收錢。
頌恩仔細一琢磨，認可了李衛東“省錢”的說法，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不妥啊，這批二手列車好歹也是日本送給我的東西，我們再拿去賣錢的話，也等于是不給日本人面子，會有損我國和日本之間的友誼。”頌恩開口說道。
想想也是，別人送你一禮物，你拿去賣錢了，而且還是當廢品賣，這最起碼是對送禮的人很不尊重。
人與人之間不尊重，頂多是再不來往，就當不認識這個人。可國與國之間的不尊重，就成了外交問題。
更何況日本歷來都是泰國最大的金主。
李衛東能夠看出來，頌恩還是很想賣掉這批二手列車的，估計賣車的錢，頌恩也能想辦法從中撈一筆。只不過頌恩是真的擔心，日本人那邊不好交代。
于是李衛東開口說道：“頌恩會長，那不如這樣吧，列車的車頭，我出錢幫你們運到泰國，這列車的車廂，就當做廢品賣給我們怎么樣？
列車這種東西，全靠車頭帶，后面的車廂拉人還是拉貨都無所謂。你們收下車頭，日后如果想用的時候，就稍加修理，然后配上車廂就能用。這樣也能對日本人有所交代。
而車廂呢，我拉回中國做廢品回收，車廂的數量肯定是車頭數量的好幾倍，兩者的運費也差不多。這樣的話我也能節約一大筆的運費！”
“只賣車廂？”頌恩皺著眉頭想了想，隨后開口說道；“如果只是車廂的話，應該沒有什么問題。不過這個價格嘛…”
“頌恩會長請放心，價格包您滿意！”李衛東笑著答道。
遠洋運輸幾乎不用考慮重量上的超載，但需要關注貨物體積的問題。一般情況下遠洋運輸的超載，都是集裝箱裝太多了，而不是集裝箱太沉重了。
從這方面看，運輸一列車頭，和運輸一節車廂的花費差不多，因為兩者的體積都差不多多大。
或許運輸車廂的價格還要貴一些，因為有些車廂的體積比車頭還要大，而且車廂玻璃窗比較多，容易碎，運輸的時候得更小心才行。
一節車頭，怎么也得配上八九節的車廂，所以如果只運車頭的話，那么運費只有原來的十分之一，5000萬泰銖的運費，瞬間變成500萬。
省下的4500萬泰銖當中，李衛東就算是拿一半來收購剩下的車廂，那也能省2000萬泰銖。
更何況車廂運回去，還能拆一下賣廢鐵呢！
日本人的列車車廂，用的不是普通的金屬，必然是合金，價格要比廢鐵貴。說不定這么一來一回，李衛東還能小賺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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