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機械廠的廠址正是在團結路一片地勢比較高的區域。
這可是青河市的風水寶地,因為地勢高,每到雨季出現洪澇災害的時候,淹不到這個地方。
前幾年青河上游還沒有修建大壩的時候,這片區域可是真正的香饃饃,所有的政府部門,以及企事業單位,都想把辦公地點搬到這里,就是為了避免夏季被水淹。
最終成功搬來這里的,只有兩個單位,一個是氣象局,一個是廣播電視臺,因為這兩個單位是不能被水淹的。
氣象局不光是要負責每天的天氣預報,每當雨季來臨的時候,氣象局要監控青河每個區域的降雨量,從對抗洪的資源進行精準調度。
所以氣象局就會成了抗洪的臨時指揮部,書記和市長都會親臨坐鎮指揮,作為抗洪任務的“大腦”,氣象局當然要保證正常運行,不能被水淹。
而廣播電視臺需要向社會發布抗洪和避災的信息,如果正常通訊中斷的話,還需要通過廣播下達抗洪搶先的指令,所以廣播電視臺也需要保證正常的運轉,不能被水淹。
除了氣象局和廣播電視臺之外,這片區域還有一家醫院,然后便是重型機械廠這家企業。
最近幾年青河上游修建了不少的大壩,青河也沒有出現洪災,這塊區域的優勢,才逐漸的被削弱。
重型機械廠來這里建廠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當時這片區域還是一片農田,而隨著城市的發展,這片區域早已經被納入到市區范圍之內,還出現了幾個住宅項目。
也正因為城區范圍的擴張,給重型機械廠的原材料和產品運輸帶來了問題。
重型機械廠的西面和北面,幾年前還都是城郊,如今已經變成了市區。
工程機械是一種大型的機械設備,運輸過程中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經過人流密集的市區,所以往西和往北運輸的路是被堵住了。
而南邊則是鐵路,鐵路涵洞的高度和寬度,運輸小型的工程機械還可以,運輸大型工程機械可就過不去了。
那個年代的三四五線城市,基本沒有立交橋,就算是有的話,也會限制車輛的重量,重型車輛肯定是不讓上立交橋的。
所以重型機械廠的運輸路線只剩下一條,那就是往東運輸。
產品出廠以后,直接往東過了團結路的大橋,離開了市區的范圍,然后再上國道或者省道,將產品運往全國各地。
如今團結路大橋被封住了,車輛無法通行,重型機械廠向外運輸產品的路,也等于是完全被封死了。
東南西北都不能走,重型機械廠就算是生產出了產品,也運不出去。
對于老牌國營企業而言,地處市區的繁華區域,也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計劃經濟時代重視產品生產,輕視產品流通,那個時代的城市規劃,往往不會考慮商業發展。很多工廠專門建在靠近市中心的位置,上下班的時間都非常的熱鬧。
當年李衛東收購裝載機廠時,也曾面臨同樣的情況。那時候裝載機廠的規模比重型機械廠小許多,廠區占地也更少,廠址的位置還要更靠近市中心。
只不過李衛東更有遠見,早早的就把富康工程搬到了工業園區,解決了運輸的問題。
而且當時的富康工程規模還比較的小,整體搬遷的成本比較低,若是現在的富康工程,搬遷起來肯要花費一大筆錢。
重型機械廠并沒有進行搬遷,始終待在原來的廠區,一來是舍不得這塊風水寶地,二來則是企業規模龐大,搬遷的成本比較高。
中國城市的發展速度實在是太快了,短短幾年的光陰,城市規模就擴大了幾倍,原本屬于郊區的地方,紛紛成了市區,甚至變成了繁華地帶。
城市的發展所帶來的人口密集,以及交通上的壓力,對于工業生產而言都是極不友好的,特別是現代化的重工業生產,注定無法在人口密集市區內生存。
會議室中,重型機械廠的領導班子聚集在一起商討對策。
“廠長,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今天早晨團結路大橋之所以被封住,是要對橋梁進行檢測。”一名手下開口說道。
“好端端的,干嘛進行檢測?”張濤接著問。
那人馬上答道:“說是橋梁使用多年,再加上前些年河道里非法采沙,使得橋墩受到了損毀,所以要進行檢測,確定損毀情況,以便進行修繕”
“如果只是橋梁檢測的話,應該用不了多少時間吧!”張濤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檢測完畢后,大橋是不是就可以通行了?”
“是的。”那人回答道。
眾人紛紛長出一口氣,然而那人卻接著說道;“但我從市里面打聽來的消息,檢測完畢后,大橋雖然可以通行,但不允許重型車輛通過,以免對橋梁造成更嚴重的損壞!”
“什么?不讓重型車輛通過?那咱們的車豈不是一輛都過不去?”張濤頓時有些急眼。
小型的工程機械大概只有六到八噸,而中大型的工程機械,二三十噸的是常有的事情,這已經遠超重型車輛的標準。
即便是小型工程機械,如果是使用掛車運輸話,那重量也達到了重型車輛的標準,依舊無法從團結路大橋上通過。
可如果不用掛車運輸的話,總不能開著一臺履帶式挖掘機,直接從橋上走過去吧!
所以禁止重型車輛通行,等于所有的工程機械,都不允許從橋上經過。
沉吟片刻后,張濤開口問道:“那這橋什么時候開始修繕?要修繕多長時間?”
張濤顯然是寄希望于橋修好之后,便可以繼續讓重型車輛通行。
那個手下卻開口答道:“等檢測完畢后,制定了修繕方案,會馬上進行修繕。但是我聽說,即便是修繕完成以后,依舊不允許重型車輛通行!”
“憑什么?都修好了,為啥還不讓過!”旁邊有人一臉憤慨的問。
“據說是專家得出了結論,因為大橋的結構已經受到了不可逆的損毀,所以即便是修繕完成以后,也要對過往車輛進行限重通行。”
那人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而且聽市里面說,修繕也只是暫時將就一下,根據專家的建議,這座橋遲早都是要拆掉,重新建新橋的。”
“專家?什么專家?哪里冒出來的?”張濤一臉不爽的問道。
“這專家是李衛東從國家橋梁工程研究院請來的,一個姓陳的院士,據說還是茅以升先生的徒孫呢!這次團結路團結路大橋的安全隱患,就是這個陳院士發現的。”手下連忙匯報道。
“李衛東請來的專家!”張濤聽到這個名字,精神猛的一陣。
只見張濤開口分析道:“李衛東平白無故的,請一個橋梁專家來干什么?他手中的產業,有造工程機械的,有造農機的,有制造小家電的,可都跟造橋不沾邊吧?
他莫名其妙的請來個橋梁專家也就罷了,這專家來了以后,馬上發現了團結路大橋有損壞,要封橋進行修繕,這也太巧了吧!
而且修繕以后也不允許重型車輛通過,可團結路上只有我們這一家大型企業,平時需要通過團結路大橋的重型車輛,也就是只有我們重型機械廠了。
更關鍵的是這時機,團結路大橋用了好幾十年了,都沒出問題,沃爾沃剛把生產線運過來,眼看著我們的新產品出來了,這橋就出問題了?
一件是巧合也就罷了,難道全都是巧合?世界上哪有這么巧的事情?這擺明了是李衛東在故意針對我們嘛!”
聽張濤這么一分析,會議室中的眾人無不義憤填膺。
“我說大橋怎么突然要修繕啊,原來是李衛東搞的鬼!”
“那這個專家肯定也是李衛東花錢雇的,故意說橋有問題,就是讓咱們的產品賣不出去了!”
“李衛東雖然有不少的產業,但是都跟造橋沒有半毛錢的關系,他這次請了個橋梁專家,擺明了就是故意針對在咱們的。”
“可是這大橋有問題的話,肯定得出具檢測報告吧?難道這檢測報告也能有假?”
“誰說檢測報告就不能作假了?那李衛東只要肯花錢,弄一份假的檢測報告還不容易。”
“這李衛東也太損了,竟然用這種陰招,有本事堂堂正正的來競爭啊!”
“我看李衛東就是知道他們富康工程不用沃爾沃,他競爭不過我們,所以才用陰招的!”
重型機械廠與富康工程是你死我活的狀態,李衛東找來的專家,自然被認作是收了李衛東的錢,跑來說假話的。
“現在問題就出在這個專家的身上,人家畢竟是個院士,他做出的結論,哪怕是假話,也是有權威性的,市里面為了安全考量,肯定會聽專家的。”有人開口說道。
“他李衛東能找專家,咱們就不能找專家了?他請個茅老道,咱就請個孫伯靈。咱們也找個專家來,給他點錢,讓他幫咱們說話,就說大橋沒有問題,那就不用修繕了。”
“我看一個專家不夠,那李衛東找了一個專家,咱們就多找幾個專家,到時候咱們這邊的分量就更足了。而且咱們現在有沃爾沃的注資,花錢請專家根本不是問題!”
坐在正中的張濤卻干咳一聲:“什么叫給他們錢,替咱們說話!那不成賄賂了么?應該叫請專家過來,拆穿李衛東的謊言!
不過一個專家分量的確不夠,我想想辦法,從知名的大學里,請四五個著名教授過來,最好也能有個帶院士頭銜的,這樣就更有信服力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的重型機械廠得到了沃爾沃的一筆注資后,再也不用過窮嗖嗖的日子了,雖然添置不了什么大件,但請專家的錢,還是拿得出來的。
于是張濤花費了一些功夫,真的從清華、復旦、浙大等學校,請到了四名專家,四人中雖然沒有帶院士頭銜的,但也都是行業知名的教授,包括一位從海外歸國的著名學者,以及一位獲得“長江學者”獎勵的教授。
然后張濤便興致沖沖去找李忠偉。
“領導,團結路大橋修繕的事情,我覺得還是得慎重一些。不能隨便來個專家說有問題,就認為大橋真的有問題吧!”張濤開口說道。
李忠偉微微一笑,開口說道;“陳同殊可不是隨便來個專家,人家是科學院的院士,又是茅以升先生的傳人。茅以升先生,你總該知道吧?那可是世界級的橋梁專家,是咱們國家科學界的泰斗!
所以陳院士做出來的結論,還是很有權威性的。再者說來,團結路大橋出現安全隱患,也是經過檢測以后,才得出的結論。你我都不是橋梁方面的專家,所以在這方面還是應該相信專業,相信科學的。”
張濤趕緊說道;“領導,我不是信不過陳院士,也不是不相信科學。我是覺得此事事關重大,我們應該多加慎重,再多找幾個專家過來,仔細研判一下大橋的情況。
而且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多找一個專家,說不定就能多一種解決方案。有句話叫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們多找幾個諸葛亮過來,群策群力,效果肯定會更好。”
“張廠長,你說的有理,但是時間不等人啊,根據陳院士的判斷,團結路大橋要盡快進行修繕,每拖延一天,出現安全事故的風險就會增加一分。我們沒有那么多時間再去找專家了。”李忠偉開口答道。
張濤馬上開口說道:“領導,我已經找好了四名橋梁專家,分別是清華大學的劉教授、復旦大學的張教授、浙江大學的郭教授,還有南京大學的黎教授,他們后天就能過來。至于費用方面,由我們廠承擔。”
“專家都找好了?還是四個!”陳院士大有深意的望了張濤一眼。
張濤馬上回答道;“團結路大橋關乎著全市人民群眾的出行,我們廠也是想為全市群眾多做貢獻嘛。”
既然專家都已經找好了,李忠偉也沒有再拒絕,正如張濤說那樣,多一個專家便多一份解決方案。反正不用花錢,更多的專家參與討論,對于解決問題肯定是有幫助的。
于是李忠偉點了點頭:“那好吧,就辛苦張廠長了。”
車子緩緩駛向團結路大橋。
張濤指了指前方,開口說道;“四位教授,前面就是我們團結路大橋了!這橋走了這么多年都沒有問題,現在突然說是損壞了,我是一萬個不相信的,你看這橋,哪有半點損壞的樣子嘛!”
“是不是有損壞,光看外表是看不出來的,還得過去實地的查探一番。”劉教授開口說道。
“是啊,除了橋梁的外觀之外,我們還得考慮橋梁的結構,承重的構造等一系列的問題,才能做出判斷。”張教授也開口說。
張濤則開口說道:“其實這橋有沒有損壞都無所謂,只要四位教授能幫我們證明,這橋還能夠繼續走大車,我另有重謝!”
“重謝”兩個字,咬的格外的重,吃藥不是傻子,便能聽出張濤的言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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