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望著那張測評成績單，呆若木雞。
拿走割草機訂單的富康割草機，竟然是測試排名倒數第一的產品！
這個結果是三個人都無法接受的。
“這怎么可能！富康割草機排在最后一名，庫克怎么會挑中他們，池田君，你是不是搞錯了？”中村社長開口問道。
池田猶豫了幾秒，隨后搖了搖頭：“應該不會錯的，這個富康割草機是一個陌生的品牌，我們之前都沒有聽說過，主辦方的人如果不專門查看資料的話，肯定也不知道這個品牌。”
“可這個富康割草機，在農機測評中是最后一名啊！有那么多更好的產品可以選擇，庫克為什么挑中了他們！”中村社長再次質疑道。
旁邊的齊木也開口說：“而且那還是一家中國企業，以中國的技術，制造出來的農機，我都懷疑能不能啟動！”
池田也點了點頭：“兩位說的沒錯，這事情實在是太蹊蹺了，有那么多優秀的品牌不選，偏偏要選擇一款來自中國的最差的農機，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美國人又不是白癡，難道會放著好的產品不買，去買差的產品？”中村社長開口說道：“我猜，一定是這個富康割草機，用了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才讓美國人把訂單下給了他們！”
“中村社長，你所指的見不得人的手段是？”齊木不明所以的問。
“十有八九是一些欺詐的手段！”中村社長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就像是詐騙犯那樣，做一個局，騙去別人的錢財。這個富康公司一定是用了這樣的方法，讓庫克上當，所以才會下訂單給他們的！”
“有道理！如果不是欺騙的話，庫克不可能把割草機訂單給中國人的！”齊木一臉認同的點了點頭，隨后開口問道：“中村會長，那我們該怎么吧？要報警么？”
“報警？你有證據么？而且就憑我們日本警察的辦事效率，等他們查出來些什么的時候，北海道農機展都已經結束了！”中村社長搖著頭說。
“難道我們就任由富康割草機，用欺騙的方法搶走我們的訂單么？”齊木一臉不忿的說道。
中村社長思考了片刻，開口說道：“我們可以向主辦方舉報啊！讓主辦方介入調查，這樣效率會高很多。我想主辦方也不希望，自己主辦的展會上出現詐騙丑聞！”
作為北海道農機展的運營理事，水戶太郎提前半個多小時便來到了展會的現場，進行準備工作。
“水戶理事，外面有人要找你。”一名工作人員走了過來，開口說道：“是中村割草機的中村社長、本田割草機的齊木科長和三菱割草機的池田課長。”
“都是割草機廠商啊，不知道他們找我有什么事情！都請進來吧！”水戶太郎開口說道。
不一會，中村社長、齊木和池田便被請了進來。
打過招呼后，水戶太郎直接問道：“三位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什么事？”
“是我這樣的，我們發現了有一家參展商，疑似使用詐騙的手段，騙去客戶簽約。”中村社長開口說道。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水戶太郎心中一驚，如果這要是真事的話，那可個麻煩，再弄出丑聞的話，整個北海道農機展都要受到牽連。
于是水戶太郎開口問道：“中村社長，能詳細的說明一下么？”
“當然可以。”中村社長接著說道；“昨天的時候，美國客商庫克，向一家富康割草機下了770萬美金的訂單，但是這個富康割草機，在割草機的測評中，是成績最差的，我們有理由懷疑，富康割草機使用某些見不得光手段，比如欺詐，才拿到了庫克的訂單！”
水戶太郎皺了皺眉頭，開口說道：“也就是說，你們現在也只是懷疑，但是并沒有證據！”
“水戶理事，我們雖然沒有掌握實質性的證據，但邏輯上是支持我們的推理的。在北海道農機展上，有很多優秀的農機產品，包括本田、三菱，以及我們中村，可美國客商為什么選擇了最差的一個產品？
這在道理上是講不通的。除非那個富康割草機，使用了欺詐的手段，就像是那些詐騙犯一樣，故意設一個局引人上當。美國客商顯然是中了富康割草機設計的圈套，所以才會把訂單下給他們的！”中村社長開口說道。
不愧是日本，人均推理通！
水戶太郎微微點了點頭，卻沒有表態，仿佛是在思考中村社長的話語有幾分真實性。
中村社長見水戶太郎舉棋不定，于是接著勸道：“水戶理事，我認為你們主辦方，至少應該進行一下基本的調查。如果你們完全不作理會，萬一這其中真的牽扯到詐騙的話，日后美國客商回過神來，把事情鬧大，也會影響北海道農機展的聲譽啊！”
水戶太郎心中一動，他覺得中村社長說的有些道理，如果真的牽涉詐騙的話，肯定會影響到北海道農機展的聲譽。
更何況那位遭受到詐騙的客戶，還是美國人！
讓誰吃虧，也不能讓美國爸爸吃虧啊！
于是水戶太郎決定，要對這件事情進行一番調查。
“中村社長，你剛才說，這個富康割草機，在農機評測中是成績最差的一個？”水戶太郎開口問道。
“對，成績最差的，那張測評表格，現在還貼在公告欄上呢！”中村社長開口說道。
“我現在就把參加測評的專家叫過來，問一問是什么情況。”水戶太郎說著，便拿起了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不一會，當日參加測評打分的一位農機專家便被叫了過去。
“井上教授，這次請你來，是有件事情想要請教你。有關家用割草機的測評，你應該還有印象吧？”水戶太郎開門見山的問道。
“有印象。”井上教授點了點頭，接著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那你記不記得，有一個富康割草機？”水戶太郎接著問。
“當然記得，那是一家中國企業生產的割草機。”井上教授開口說道。
“那這款富康割草機的性能怎么樣？”水戶太郎繼續問道。
“非常差，簡直就是一臺垃圾！我們日本企業二十年前做出來的東西，都比那個富康割草機要好的多。”
井上教授接著說道：“那款富康割草機，在各方面的評分都是最低的，我記得他們的刀片壽命還不到7公頃！我們日本同款的產品，刀片使用壽命已經達到了20公頃。
在評分的時候，我們發現，如果按照之前制定的評分標準，那么富康割草機只能得到四十幾分，這個分數實在是太低了，如果公布出去的話，豈不是拉低了我們北海道農機展的檔次！所以經過商量之后，我們決定給富康割草機，一個60分的及格分！”
“原來那個60分還是個友情分啊！這么說來，那款富康割草機，真的是非常差單產品！”水戶太郎此時已經相信了中村社長的判斷。
美國客戶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放著好產品不買，而去買一堆垃圾產品呢？
他肯是遭到詐騙了！
“我記得中國的農機企業是組團來參加北海道農機展的，這件事情，我還是先給中國戰團的干部知會一聲吧！”
上午十點以后，農機展上的觀眾逐漸開始變多起來，即便是農機廳那種偏僻的展位，也會人駐足。
有人看跟有人買，中間還是隔著十萬八千里的。國產農機相較于國外的大品牌，落后了二三十年，怎么可能會受到客戶的青睞。
而且國產農機的設計理念，也是傳承于蘇聯的農機，那種粗老笨重的農機，跟日本的精致農機一比較，瞬間被秒的連渣渣都不剩。
于是乎很多來農機廳展區的觀眾，更像是在觀看古董農機展，諸如“這種農機，我爺爺家里就有一臺”之類的話語，更是層出不窮。
這些話聽起來雖然很傷人，但卻也沒有辦法，誰讓自己的農機落后呢！
梁鑫在其他的展區逛了一圈后，帶著滿心的羨慕，返回了自己的展區。
國外農機企業展出的那些先進農機，讓梁鑫深刻的意識到，中國農機與發達國家的差距，而且這種差距不是短時間內能追的上的。
“差了至少三十年，不知道得用幾代人，才能追的上啊！”梁鑫心中長嘆一口氣。
作為農機廳的官員，梁鑫也算是農機領域的專業人士，在技術層面，他或許不如那些農機研究所的專家，但是對于農機產業發展方面，梁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農機是一個國家制造能力的綜合體現，農機制造不僅僅只是簡單的造一套機器，還包含了諸如機械設計、機械制造、材料科技、金屬冶煉等多個領域。
而在這些領域，中國是全方面的落后于發達國家，如果中國的農機想要趕上發達國家的水平，其他相關領域的步伐也要跟上，這將會是一個龐大的工程。
梁鑫正在思考中國農機未來的發展方向，水戶太郎在此時找上門來。
“梁先生，你好，我叫水戶太郎，是北海道農機展的運營理事。”水戶太郎用英語自我介紹道。
梁鑫費了好大功夫，才聽懂這句英語，他知道運營理事應該是農機展上能管事的人，于是梁鑫同樣用英語開口問道：“請問水戶理事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是這樣的，貴國的一家參展商，很有可能涉嫌詐騙，接下來我們會對其進行調差，特來通知一下梁先生。”水戶太郎開口說道。
“什么？詐騙？這怎么可能！”梁鑫一臉的不可思議。
“我記得出國之前，強調了很多遍的外交紀律，而且我們展團里的這些人，都是國企的領導干部，基本的道德素養還是有的，怎么可能詐騙呢！”
想到這里，梁鑫開口說道：“水戶理事，會不會是搞錯了，或者這里面有什么誤會？”
“我也希望這是一個誤會！”水戶太郎接著說道：”梁先生，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我剛才說了，只是涉嫌詐騙，至于是不是真的詐騙，要等到調查以后才能夠知道。”
“好吧！”梁鑫點了點頭，接著問道：“請問究竟是哪個參展商涉嫌詐騙？”
“是富康公司！”水戶太郎開口說道。
“富康公司？”梁鑫微微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記得自己的展團里，應該沒有這家企業。
水戶太郎則接著說道：“他們的產品是富康割草機！”
提到割草機，梁鑫終于記起了李衛東。
“我想去來了！”梁鑫長出一口氣，開口說道：“水戶先生，富康公司并不是我們展團的企業！”
“富康公司不是中國企業么？”水戶太郎詫異的問道。
“是中國企業，但并不在我們的展團！這家富康公司是自行參展的，并不受我制約，與我們展團沒有關系。”梁鑫趕緊撇清關系。
“原來如此！”水戶太郎歉意的鞠了個躬：“梁先生，非常抱歉，是我唐突了！”
“記得那個富康農機廠只是個縣級集體企業吧！這種小企業果然不靠譜，一眼沒有盯住，就出事了！涉嫌詐騙啊，那可是犯罪，還會警察抓的。
雖然富康農機廠不是我們農機廳展團的企業，但若是真的參與詐騙的話，也是丟了我們中國企業的臉面，我還是跟過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這里，梁鑫開口說道：“水戶先生，我知道富康公司的展區在什么地方，不如我帶你過去吧！而且我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好的，那就有勞梁先生了！”水戶太郎也沒有客氣。
梁鑫領著水戶太郎去找李衛東了。
梁鑫走后，農機廳展區內，其他人卻開始議論起來。
“發生了怎么事情？怎么來了個日本人？這個日本人是誰？”
“我聽說那個日本人，是北海道農機展里當官的！”
“日本當官的？他來找我們梁秘書長干什么？難不成有什么外交糾紛？”
“這倒不至于，聽那日本人說，好像是有一家中國企業牽涉到詐騙案里面了。”
“在日本詐騙？那事情可就嚴重了？是誰？”問這話的人不免的望向周圍的同伴。
“不用找了，不是咱們展團的人！”那人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你還記得那個富康農機廠么，就是那個自己有展位的縣農機廠。”
“當然記得了，他們展位，可比我們這里好多了！難道就是那個富康農機廠詐騙了日本人？”
“就是他們，梁秘書長這不就跟過去，看看發生了什么事情么！”
丁元峰也在一邊旁聽，幾人的討論，一句不漏的全都傳入了到了丁元峰的耳中。
“富康農機廠，詐騙？這真是天助我也，《農機日報》那邊又有新素材了！李衛東，這一次你死定了！”
想到這里，丁元峰急匆匆的跑去了附近的便利店，買了一張電話卡，他要繼續向黃主編爆料！
隔著老遠，李衛東就看到了梁鑫。
“農機廳的領導怎么又來了，莫不是已經知道我簽下了770萬美金的大單，所以來表揚我的？正好，我可以借此途徑，把我們廠的農機補貼再要回來！”
想到這里，李衛東笑盈盈迎了過去。
“領導蒞臨視察工作，我這里可真是蓬蓽生輝啊！”李衛東一臉熱情的招呼道。
對面的梁鑫，卻是一副嚴肅的表情，頓時讓李衛東有一種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
“難不成不是來表揚我的？”李衛東心中暗道。
梁鑫指著身邊的水戶太郎，開口介紹道：“李廠長，這位是北海道農機展的運營理事水戶太郎先生，水戶太郎有一些事情，想要向你了解。”
“運營理事，應該是北海道農機展里的干部吧！他找我有什么事？”
李衛東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用日語跟水戶太郎打招呼：“水戶理事你好，我叫李衛東，是富康農機廠的廠長，初次進面請多關照。”
“你會說日語？”水戶太郎和梁鑫異口同聲的問道，只不過這兩個人，一個用的是日語，另一個用的是中文。
李衛東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該用日語回答水戶太郎，還是該用中文回答梁鑫。
梁鑫卻是在心中暗道：“這個李衛東會說日語，管不得能在日本詐騙呢！”
水戶太郎幾乎有同樣的想法：“日語說的這么流利，看來他在北海道農機展上詐騙，果然是有備而來的！”
李衛東則是沉吟片刻，他決定先招呼水戶太郎。
于是李衛東開口問道：“水戶理事，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還希望李先生能夠如實作答！”水戶太郎開口問道。
李衛東點了點頭：“只要不涉及到商業機密，我一定會將我知道的，告訴水戶理事。”
“那好吧，我就提問了。”水戶太郎說著，竟然拿出了一個小型的磁帶錄音機。
“李先生，我要進行錄音，你不會介意吧？”水戶太郎開口問。
“沒關系，事無不可對人言嘛！”李衛東擺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但心中已經打起了十二分的注意力。
只聽水戶太郎開口問道：“李先生，昨天的時候，你簽下了一份價值770萬美金的訂單？”
“是的，這筆訂單是美國的庫克先生，采購割草機的訂單。訂單的金額，我昨天已經上報給主辦方了。”李衛東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
“不過涉及到訂單的具體情況，沒有經過庫克先生允許的話，我不能告訴你！一來這是商業機密，二來我也要保護客戶的隱私。還希望水戶理事能夠諒解。”
水戶太郎接著問道：“請問李先生，你是如何得到這筆訂單的呢？”
“這算什么問題？我賣東西，客戶買東西，不是天經地義么？”
李衛東心中思量了片刻，開口說道：“這個嘛，能把產品賣出去，當然是需要銷售技巧的！”
“是什么銷售技巧？”水戶太郎一臉執著的問。
“這日本腦子有毛病啊？要不要我給你上一節市場營銷課啊！”
李衛東心中吐槽，不過嘴上還是開口答道：“銷售技巧有很多種，我主要是向我的客戶，介紹了我的產品有哪些優點。”
“還有呢？”水戶太郎接著問。
“我也適當的點出了其他同類產品的缺點，這應該算是銷售常用的手段了吧？”李衛東耐著性子答道。
“除此之外，你就沒有使用其他的方法么？”水戶太郎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
李衛東想了想，開口答道：“如果說其他方法的話，打折算不算？在最終的價格上，我給客戶打了一點點折扣。”
李衛東說的這些，都是銷售產品使用的常規手段，每個銷售都知道的方法，這顯然不是水戶太郎想要的答案。
“看來在這個李衛東這里，是問不到什么答案了！”水戶太郎想到這里，便開口說道；“李先生，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么？”
“補充？沒有了。”李衛東一臉迷茫的搖了搖頭。
“那好，我已經派人去請庫克先生過來了，希望一會兒庫克先生來到這里之后，會給出同樣的答案。”水戶太郎冷冷的說道。
李衛東仍然是一頭霧水，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究竟是什么個情況？這個水戶太郎，專門跑過來，就為了問這幾個奇怪的問題？日本的大學里沒有營銷方面的課程么？或者是日本企業里，不對銷售進行培訓的么？”
李衛東滿腦子的疑惑，隨后他望向旁邊的梁鑫，用中文問道：“領導，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他都問你什么了？”梁鑫反問道。
李衛東與水戶太郎的交談，使用的是日語，所以梁鑫聽不懂。
“他問了幾個奇怪的問題。”李衛東接著說：“領導，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吧，我心里好有個底！”
“也罷。”梁鑫開口說道：“他們說你涉嫌詐騙！”
“啥？詐騙？”李衛東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自己來參加個農機展，怎么就成了犯罪嫌疑人了？
地球好危險！我要回火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