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來望著手中的一份亞麻汽車坐墊的合同,臉色十分的難堪。
“趙廠長,你之前可是跟我承諾過,說著亞麻汽車坐墊至少能出口創匯一百萬美金,我才給你批了十萬美金的外匯額度,讓你們去買進口的設備。結果呢?就給我帶回來這點東西?”周福來指著合同問道。
“我這不也簽了兩千套汽車坐墊嘛!”對面的趙廠長開口說道。
周福來冷哼一聲:“兩千套亞麻汽車坐墊,按照去年的價格是多少?那是五萬八千美金!可你這合同里的價格是多少?一萬九千二百美金!相差快四萬美金了吧!”
“這不是今年的行情不好嘛,其他參展商也在降價,我不跟著降價的話,怕是一件都賣不出去!”趙廠長開口說道。
“那我們局批給你的那十萬美金怎么辦?我先不要求你能給我出口創匯一百萬美金,你只要能把那十萬美金的本錢掙回來就行。”周福來開口說道。
“這個嘛,還得看具體的情況。”趙廠長吞吞吐吐的說。
“看具體情況?你這是什么意思?該不會你連十萬美金都賣不出來吧!”周福來有些生氣的問。
“計劃趕不上變化嘛!上半年的廣交會,光是美國人就買了三百五十萬美金的貨,可誰曾想到,這一屆廣交會上,美國人一件都沒買!這美國人是亞麻汽車坐墊最大的買家,他們不買的話,這坐墊也就賣不了那么多了!”趙廠長解釋道。
“這么說,我們外貿局那十萬美金的外匯,就算是打水漂了?”周福來眼神中透出一縷怒意。
“周局,話可不能這么說,這十萬美金,是我從外匯調劑市場上拿人民幣換來的!我們廠也是出了真金白銀的!”趙廠長一副耍無賴的樣子。
“我稀罕你那幾十萬人民幣么!”周福來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他大聲說道:“我要的是美元,是外匯!”
不僅僅是周福來,其他拿著亞麻汽車坐墊來參展的,也都意識到,沒有沃爾瑪的訂單,這次廣交會肯定是虧本了。
生產亞麻汽車坐墊的關鍵是進口編織機,買進口編織機需要外匯,這七八萬美金投下去,最終生產出來的產品只能賣一兩萬美金,那可是虧大了!
如果虧的是人民幣,那還能夠接受,可虧的是美元,這就真的肉痛了。
國家連年貿易逆差,外匯是何等的寶貴,即便是國家級的企業,一下子虧個幾萬美金的外匯,也不好向上級交代的。
而且由于參展商打價格戰,亞麻汽車坐墊已經跌破了成本價,參展商需要賣更多的數量,才能賺回前期的外匯投入。
可以說這些抄襲的參展商,已經不僅僅是三個和尚沒水吃,而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種情況,在廣交會上還是第一次出現的。
以往的廣交會,什么東西賣得好,那么等到下一屆廣交會,同類產品便會蜂擁而至,有飯大家一起吃,即便飯變成湯,那也得每個人勻上一口。
可這一次,李衛東靠著賣亞麻汽車坐墊吃上了肉,其他人拿著碗筷來分一杯羹的時候,卻發現連湯都沒有了。
然而那些參展商們卻沒有意識到,李衛東之所以能吃到肉,是因為他不斷的推陳出新,拿出市場需要的新產品。
那些參展商們也沒有放棄以往的策略,既然羊毛汽車坐墊能夠賺外匯,那就抄答案唄!
等下一屆廣交會,我拿出同樣的產品,自然也就能分一杯羹。
“我剛剛看到,馬德興現在回辦公區了,咱們趁著這個機會,去找那個李廠長套話,把新型柔軟劑的生產廠家給問出來。”
老胡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包華子,看了看里面的數量,嘿嘿一笑:“還夠,夠咱們套話的。”
“就你那半包中華,還指望套話!你看看,我這里可是有好東西。”老張說著,從包里拿出了一盒熊貓香煙。
“哎呦,熊貓,這東西可是稀罕物啊,你從哪里弄到的?”老胡一臉眼饞的說。
“上次去京城開會弄的,特供的,就一包,我一直留著舍不得抽呢!”老張指了指煙盒上特供的字樣。
“干嘛浪費這么好的煙啊,那個李廠長就是個小年輕,我隨便說幾句,就能忽悠住他!”老胡盯著那包熊貓煙,接著說道:“老張,一會分我根嘗嘗唄!”
老張點了點頭:“行啊,要是能問出來新型柔軟劑是從哪買的,我就分你一根。”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找到了李衛東。
“李廠長,忙著呢!”老胡和老張一臉笑容的走了過去。
“不忙,沃爾瑪的大單已經拿下了,我今天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過一會就回招待所。”李衛東開口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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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啥招待所啊,不在羊城里逛逛?這城里面可是有不少的美味啊!”老胡笑著問道。
李衛東靦腆的笑了:“我這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好吃的。”
“我知道一個太爺雞,自打清朝的時候就有,那味道絕對是一絕,就在文明路上。”老張說著,掏出了那盒熊貓煙,故意晃了晃煙盒,然后抽出一根遞給了李衛東。
“來,李廠長,抽根煙。”
“藍熊貓,好東西,這煙有錢也買不到,我得好好嘗嘗。”李衛東立刻接過了煙。
“藍熊貓?呃,這煙盒是藍的。”老張微微一愣,看了看煙盒的顏色,心說我不是色盲啊!
李衛東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過話了。
這個時代的熊貓煙還都是藍色包裝的,等到1990年,中國舉辦亞運會的時候,黃熊貓才出現。
當時是因為藍熊貓的原料供應不足,為了保障亞運會的香煙供給,煙草局才生產了一批配方水平高于中華,但低于藍熊貓的香煙,這批香煙采用黃色的包裝,便是黃熊貓。
在八十年代,藍熊貓的產量非常的少,港島那邊一年只要十箱,都不能正常供應,所以那時的藍熊貓都是特供的。
李衛東趕緊用點煙,來掩飾自己的尷尬,香煙點著,深深吸了一口,這味道果然跟后世的熊貓煙不一樣。
“怎么樣,李廠長,這煙不錯吧?”老張開口問道。
“好煙!”李衛東點了點頭,八十年代的藍熊貓,味道真是無可挑剔。
老張看了看老胡,心說接下來看你的了!
老胡點了點頭,向前靠了靠身子,開口說道:“李廠長可真是年輕有為啊,上一屆廣交會上,便拿到了沃爾瑪三百五十萬的訂單,這一屆更是再接再厲,拿到了四百萬美金的訂單,了不起啊!”
“我就是運氣好。”李衛東呵呵一笑。
老胡則接著給李衛東戴高帽,心說這種年輕人,隨便跨便飄飄然了,到時候問什么說什么。
老胡一個勁的夸贊李衛東,夸著夸著,終于聊到了柔軟劑的事情。
“你這個羊毛汽車坐墊,用的那個新型柔軟劑,應該很難買到吧?”老胡開口問。
“不難買,直接去廠家,交了錢就能拉走貨,不過那化工廠的產能不是很大,要貨多的話,可能得等個一兩天,才能生產出來。”李衛東說著吐了個煙圈。
“好產品嘛,得精益求精,產能少也能理解。”老胡接著問道:“既然李廠長從這個化工廠進貨,這么說起來,這化工廠距離你們那里應該不遠吧?”
“不遠,一點都不遠。這化工廠就在我們青河!”李衛東笑著說道。
老胡和老張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縷欣喜。一個小小青河能有多少化工廠,范圍一下子縮小了許多,找起來也很容易。
老胡腦子飛速運轉,他開始琢磨接下來該如何套話,李衛東卻主動說道:“生產這種新型柔軟劑的,是我們青河的一個小化工廠,這個化工廠的名字叫沈福屯化工廠。”
“沈福屯?是個地名吧?”老胡來看問。
老張則說道:“屯?感覺不是很么很大的地方,像個村子。”
李衛東點了點頭:“張主任還真猜對了,這個沈福屯啊,就是個村子,沈福屯化工廠,是個村辦企業。”
“李廠長,你別跟我們開玩笑了,你那個羊毛坐墊,我可是看過的,用的柔軟劑絕對是全國領先的水平,一個村辦企業,能生產出那種東西?”老胡開口說道。
“胡主任,你可別小看人吶,我那個服裝廠,不也是個三產嘛,也出口創匯四百萬呢!”
李衛東說著,從懷中掏出了幾張名片,發給了眾人,接著說道:“這張名片上有沈福屯化工廠的地址和聯系方式,你們要是不信的話,可以親自去問。”
老張接過名片,看了看上面的文字:“沈福屯化工廠副廠長兼銷售經理,李衛東。李廠長,這個化工廠的副廠長,還是你本家啊!”
“是啊,不僅跟我是本家,我們還很熟呢!熟的連名字都一樣。”李衛東笑著說道。
“還有這么巧的事情!”老張又看了看名片,接著說道:“能遇到跟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也是緣分啊!不過仔細想想,也正常啊,姓李的人本來就多,叫衛東的人也不少,李衛東這個名字,全國估計得有個好幾萬吧!”
“是啊,我跟這個李衛東,還住在一起呢,晚上睡一張床。”李衛東接著說。
老張終于明白過來是怎么一回事:“李廠長,你該不會就是名片上這個李衛東吧?”
李衛東點了點頭:“對,這就是我的名片,你們要找的新型柔軟劑,正是我生產的。兩位領導,如果你們想要采購新型柔軟劑的話,可以打這名片上的電話。
我們廠生產的這種柔軟劑啊,雖然價格要貴了一點,但是它品質好啊!無論是普通的織物,還是天然的羊毛,只要用上我們的柔軟劑,絕對是柔軟、順滑,手感那叫一個舒適!
用了我們的柔軟劑,可以讓織物與設備之間的摩擦大大的減少,從而避免設備的過度消耗,也能避免互相摩擦是產生了織物損毀和瑕疵。”
李衛東一瞬之間又化身為推銷員,開始向老張等人推銷柔軟劑。
十幾分鐘后,老張和老胡并肩走在返回辦公區的路上,兩人手里都多了一張李衛東的名片。
“老胡,咱們是不是被這個李衛東給套路么?”老張開口問道。
“應該不算吧。”老胡有些心虛的搖了搖頭:“至少咱們問出來,新型柔軟劑是從哪里弄來的。”
“可剛才那架勢,明明是他在向我們推銷吧?”老張說著,指了指手中的名片,接著道:
“你不是說,這個年輕人好忽悠么?可我怎么覺得,我們被他給忽悠了?現在想起來,他好像是等著咱們上門,然后好把柔軟劑賣給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