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運輸公司家屬院,王海濱剛走到家門口,就看到大兒子王磊吊兒郎當的走出家門,看樣子是不打算在家吃飯了。
王海濱真想上去抽王磊一巴掌,可想想是親兒子,最終還是算了。
除了王磊之外,王海濱還有兩個閨女,大女兒沒考上中專,只能上高中,二女兒還在上初中。
七零年以后,國家的生育政策已經變成了晚、稀、少,也就是提倡晚婚晚育,拉長生育間隔,只生兩個孩子。王海濱也算是響應國家號召,沒有再要第四個孩子。
此時的王海濱卻有些后悔,他覺得自己應該再生個兒子,畢竟這大號已經練廢了,小號練得好,也能再扳回一局。
可以八零年以后,國家已經開始實施計劃生育政策,王海濱就是能生,也不敢再生了。
王海濱返回家中,他沒有完全脫下軍綠大衣,而是將大衣披在身上,然后做到了煤球爐旁邊,順便把水壺放了上去,嘴里還喃喃自語說道:“冬天里天氣冷,連煤球也費得更多。”
就在此時,敲門聲響起,只聽到有人在外面喊道:“姐夫,在家么,姐夫,我是鐘照!”
王海濱打開門,看到小舅子鐘照正站在門口,手里還提著一袋點心。
鐘照是王海濱的小舅子,也在青河運輸公司上班,是人事科的一個股長。
在那個年代,一家人同在一個國企工作,是常有的事情。
鐘照將點心交到王海濱的手上,接著說道:“路過供銷社,買了兩斤桃酥,給孩子吃。”
供銷社里的桃酥三毛錢一斤,兩斤就是六毛錢,相當于是普通工人大半天的工資了。
那個年代也沒有什么高級的點心,桃酥就是孩子們心中最佳的美味。走親訪友帶上兩斤桃酥,既顯得有面子,又很有誠意。
王海濱接過桃酥,然后收到了那個有鎖的柜子里,同時開口說道:“來就來吧,還花什么錢。晚上就在我這里吃吧,我讓你姐多炒個菜,咱們喝一杯。”
“不用費事了,隨便煮個面條就行了。”鐘照說著也做到了煤球爐前:“最好再給我加個雞蛋。”
片刻后,王海濱拿了一瓶白酒,就著一盤花生米和一盤腌蘿卜干,與小舅子鐘照喝了起來。
“姐夫,家屬樓的工地那邊已經完工了,明年開春,就要正式的分房了,我聽說這48套房里,就有你一套啊。”鐘照一臉羨慕的說。
“我也是運氣,公司領導已經分走9套了,剩下的39套,全公司的中層干部根本就不夠分的,而且還有很多輩分高資歷足的老同志,也對這房子虎視眈眈呢。”王海濱開口說道。
王海濱這話倒像是在炫耀,你看公司里有那么多中層干部,還有那么多老同志,他們都分不到房子,我王海濱能分到房,是不是很能耐?
鐘照自然能聽出王海濱的言外之意,不過他在運輸公司中還要仰仗這個當采購處長的姐夫,所以對于王海濱的自吹自擂,鐘照也只能奉承幾句。
只聽鐘照開口說道:“姐夫,等你們分了樓房,也該給王磊找個對象了吧?王磊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立業了。”
“哎,提起這小畜生,我就來氣,整日不學好,天天跟一些社會青年鬼混,一點兒也不知道上進。”王海濱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鐘照則開口問道:“姐夫,前些天你不是說,等過了年,就給王磊辦轉正的么?等這孩子轉了正,估計就收心了。”
“轉正?黃了!”王海濱長嘆一口氣:“至少明年是沒戲了。”
“為啥?之前不是說十拿九穩的么?”鐘照開口問。
“還不是因為那個李衛東,他要是把車間先進讓給王磊的話,王磊也就能轉正了。”王海濱恨恨的說。
“李衛東?老李會計的兒子?他前些日子不是弄來了250條輪胎,換了個以工代干么?那小子才十六歲啊,就是以工代干了,工資比我還高。”鐘照開口說道。
鐘照雖然是人事科的股長,但還是工人編制,工資自然不如以工代干的李衛東。
干部編制可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如果沒有學歷,也沒有好爹的話,那就慢慢熬吧,熬二三十年都不一定能熬出來一個干部編制。
只聽鐘照接著說道:“前些天啊,有好幾波人來我們人事科打聽這李衛東的情況。有咱們公司的,也有兄弟單位的。”
“他們為啥要打聽李衛東?是那李衛東得罪人了?”王海濱一臉幸災樂禍的問。
“不是。那些打聽李衛東的,都是想給他介紹對象的。”鐘照夾起一個花生米,放到嘴里,嚼了兩下,有些含糊不清的道:“姐夫,你想啊,十六歲就是以工代干,過個幾年,穩妥妥能拿到干部編制啊!就算拿不到干部編制,一個月八十多塊錢工資,誰家姑娘看著不眼饞啊!”
王海濱撅了撅嘴,這個答案讓他很不爽。
鐘照則接著說道:“不過最近一段時間,這李衛東并不在公司里,好像是出差了。”
“這個我知道,去濟城了,跟我一起去的。”王海濱說著,不由得想起了那個一品豆腐,頓時覺得花生米和蘿卜干都不香了。
鐘照則開口問道:“姐夫,他怎么沒跟你一起回來啊?”
“我記得他好像是被黃河廠留下來,幫個什么忙,具體我也不知道。”王海濱話音頓了頓,接著問道:“你怎么知道他沒回來?”
“姐夫,你別忘了,我在人事科,是分管考勤的。我今天才看到汽修車間的考勤表,那個李衛東差不多有二十多天沒來上班了吧!”鐘照開口答道。
“你是說二十天?不是一個星期?”王海濱突然來了精神。
“是二十天。”鐘照點了點頭。
“你沒看錯?”王海濱顯得愈加興奮。
“考勤表白紙黑字寫的清楚,這怎么會看錯呢!”鐘照開口說。
王海濱放下手中的筷子,思考了幾秒后,又開口問道:“李衛東這二十天沒上班,你們人事科有沒有收到差旅單或者請假條,有領導簽字的那種?”
鐘照想了想,搖了搖頭:“這倒是沒有,不過汽修車間的考勤表上寫著,李衛東是出差了。既然考勤表上都這么寫了,最起碼是崔大山允許的吧。”
“沒有領導簽字的差旅單,那可是曠工啊!”王海濱臉上露出了陰狠的笑容。
“姐夫,這種事情嘛,雖說沒有領導簽字,可車間主任崔大山都認可了。趁著出差的機會,在外面多玩幾天,或者順便走親訪友,在咱們公司也是常有的事。人家自己的部門都默許了,到了我們人事科這里,也民不舉官不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鐘照很隨意的說。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終究是違反公司制度了吧?”王海濱接著說道:“我問你,按照公司制度,崔大山作為汽修車間主任,最多能批幾天的假期?”
“事假一天,病假三天,出差五天,超過了就要寫條子找公司領導簽字了。”鐘照老實答道。
“那不就得了么!李衛東沒有假條,可不就是曠工么!”王海濱雙眼一瞇,接著說道:“按照公司規定,曠工十天以上,應該受到什么處罰?”
“停發工資獎金一個月,外加嚴重警告處分。”鐘照開口答道。
“呵呵。”王海濱眼中寒光一閃,陰狠的說的:“這個李衛東害的你外甥沒有轉正,你知道該怎么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