馭獸師兄鋪開茶桌,三人閑坐小院,周圍空氣清香,靈獸相伴,一派自然,幾只口渴的靈獸聞著茶味而來,賊頭賊腦的頗為有趣。
赤虎見到孔征一頭霧水,笑道:“師弟一個月前來此清理獸圈,當晚便開拓神谷氣海,同門傳言,師弟以此法練氣,保證氣息綿長,才會有此突破。于是這一個月,宗門的懲罰任務,大家都在搶著做。”
挑糞?施肥?
能讓氣息綿長?
分明是胡扯。
“赤虎師兄信嗎?”孔征品茶笑道。
“當然不信!不過,他們信就行。”
馭獸師兄附和:“師弟,但凡聰明之人都不會相信,大家只是為了讓自己勤奮找些借口,給自己一個念想。這一個月來,獸圈環境煥然一新,一些靈獸也因此被放出,肆意漫步在雜園,孔師弟開此美景,何某以茶代酒,感謝師弟。”
一杯茶喝完,孔征倒是漸漸品出了滋味。
短短月余,獸圈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也算有了點修行宗門的樣子。上一世千山劍宗虎鶴同行,猿鹿相伴,宗門一派勃勃生機,那才是大教圣宗,那才是仙家福地,劍玄山目前,正在往哪個方向努力。
這其中的重點并非是靈獸相伴,而是修士的勤勉上進啊!
孔征忽然放下茶杯,朝二人道:“明白了。”
聰明人之間,無須說的太多,大家會意便好。
新晉弟子需要孔征這種榜樣,外門執事也需要豎立孔征成為圭臬,他們之前沒有陳之信、孔天奇的境遇,所以崛起于草莽的孔征,才會讓他們覺得大道有望。
如果是這種善意的誤人子弟,孔征是絕對不介意的。
只是意外獲得了關注,自己可能無法低調了,現在能做的,就是繼續保持神秘感。
不遠處,一頭玄蹄鬼驢啃著獸欄上的木頭,氣沖沖地鳴叫,讓孔征回過神,覺得好笑:“這畜生為何沒被放出來?”
馭獸師兄痛心疾首:“這廝原本也被放出了,只是蹄子忒賤,踹傷了幾位師弟,我怕它傷及無辜。”
馭獸師兄說罷,孔征有些走神,似乎想起了一個老朋友。
“對了,何師兄,有件事我想打聽一下。如果是普通妖獸,能不能放在獸圈寄養?”
時值下午,雜園炊煙裊裊,灶房熱鬧了起來。
修士一般到了筑基中期才會辟谷,所以飯還是要吃的。
孔征來到進膳堂,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對面,一位神豐俊朗的少年,看向孔征,微微有些驚訝。
“你居然現身了?”
那人,是孔天奇。
孔天奇慢條斯理地咀嚼著飯菜,似乎很久沒有見到孔征的緣故,仔細打量了起來。
這位馬僮,并無多大變化,干凈的衣裳,頭發梳理的整齊,臉上一如既往地掛著笑容,看似人畜無害。
“世子,好久不見。”
“我們的關系,似乎沒這么熟吧?”孔天奇不冷不熱。
一個月前,聽說孔征晉級神谷境,他就非常意外。在他看來,孔征絕不是一個合格的修士,這種心思深沉、一心追求安逸的家伙,怎么就走了大運,誤打誤撞晉級了?
不過,大家都是東蒼子民,孔征能有此仙緣,也算是他的造化。
孔天奇開口道:“可曾有事找我?”
世子,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樣,孔征從小看他長大,已經見怪不怪。他防備自己,無非就是因為自己殺了張武,孔征心中的賬還是能算清的,在王府中,與他有過節的,只是他的母親張氏,自己也不會找這個年輕人的麻煩。
“呵呵。”孔征一笑,“自然是有的。”
孔天奇沉吟了一下,開口道:“說吧,能幫上的,我會幫你。”
孔征道:“你那匹玄火黃驃馬在哪?”
孔天奇沒想到他是為此事而來:“下山鎮,我委托一位山民幫忙照看。怎么了?”
“曾經我許諾過,若有一日踏入仙門,便會賜它一份仙緣。能不能將它送到外門來?我已打聽過,獸圈可以給它一個位子,每個月的照料費用,從我功績里出。”
孔天奇表情有些奇怪。
看向孔征的眼神更加古怪。
他也不是沒打聽過,一匹凡間妖獸,獸圈每個月照料的費用,需要花費九十點功績。
在陳豹師兄那里聽教,一個月也不過六十點啊。
“我知道,你功績很多,但你確定真要這么做?”
“嗯。”
“圖什么?”
“心安。千金不值我一諾,既然答應過它,自然要做到。”
古怪的行事風格,讓孔天奇更加不理解了。
原以為他會向自己求那匹馬,畢竟在王府時聽說,這馬兒除了自己和孔征,誰都不認,誰曾想,他只是為了給它一個仙緣。
荒謬,滑稽。
但…他似乎是認真的。
進食完畢,二人走出堂外。
孔天奇忽然道:“我們入門快一年了吧?”
“還差一個月零九天。”孔征回道。
“孔征,說實話,我不喜歡你的為人,雖然暫時沒看出你身上小人得志的模樣,但你的心狠手辣,我是知道的。”
孔征一笑,禍福本無門,唯人自招取,張武當時要取我性命,我只是將其殺掉而已,如果這種事都算心狠手辣,那么修仙界中,無論正道魔道,心狠手辣的事,都數不勝數。
孔天奇頓了頓:“不過,我知道,過不在你,是母親護我太甚。”
“世子想說什么,可以明說。”
“過往之事,我不會再提,你以前乃王府馬僮,此等出身也由不得你,我希望之前的不愉快全都忘掉,那匹玄火黃驃馬,我可以送你。”
孔天奇看向孔征,非常認真地說道。
孔征笑了。
對方言語遮掩,但他活了幾百年,怎么聽不出此中深意?
孔天奇害怕了,在他發現自己也晉級神谷境后,害怕他回去報復。曾經他在王府為奴時,都能手刃表公子張武,此番已入仙門,若一心要報復張氏,沒人護的了。孔征有大義在身,就算對張氏出手,這種殺母之仇,宗門根本沒法管,更不會勸他善良。
“你在擔心王妃。”
孔征說完,孔天奇眼皮一跳,艱難地點了點頭。
“擔心沒用。”
“你想做什么?!”
“她殺了我母親。”
孔天奇眼皮一跳:“是大母命她殺的!!!不是我阿母。”
“上任王妃已經死了,我總不能把賬算在她女兒頭上。”
孔天奇呼吸有些困難,隨著實力增長,他愈發羨慕那些無牽無掛的修士,此番僅僅擔心孔征去報復,他都有種軟肋被捏的感覺,這種感覺很不適,可他根本無力擺脫。
“孔征,算我求你。你不知道其中秘辛,離家前,我阿母曾給我詳細說過當年的事…”
高傲的頭顱垂下,孔天奇低聲道,“我阿母天性單純,可北狼王府的后院,不該是一個單純爛漫之人該待的地方,她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事,都是被迫!”
“我理解。”
“那你是同意了?”
“這似乎和今天的事,沒關系吧?”
噗通一聲,孔天奇忽然跪下,這一舉動,讓孔征猝不及防。
周圍還有很多人,他們發現,大名鼎鼎的孔天奇,此刻竟然跪在孔征面前!
什么情況?
在他們心中,孔天奇,可是僅次于陳之信的存在,雖然沒陳之信那般有威信,可論實力,并不弱于陳之信分毫!
他竟然向一個人下跪了?
“那、那人是孔征師兄?”
“天,孔天奇竟然向孔征下跪了!”
周圍的同門交頭接耳起來。
王吞此刻,和陳之信剛來到灶房。
“王師弟劍法精進迅猛,令人意外。”
“哈哈,陳師兄,王某這般三腳貓的功夫,哪敢和陳師兄相比。”
這段時間在白石灘,自己經常和陳之信捉對,隨著青玄劍法的根基越來越扎實,有好幾次,陳之信都險些栽在自己手里,讓王吞得意非常。
這一切,多虧了孔征啊!
二人結伴而來,忽然發現前面圍了一群弟子,陳之信瞟了過去,眼中猛然一震:“這…這是怎么回事?”
王吞也看到了,此刻,孔天奇跪在孔征面前,一言不發,孔征表情復雜,帶著為難。
莫非這世子也發現孔征天賦異稟,準備拜師學劍?
王吞大膽猜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