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啪!霹啪!”大地上,叢林被火焰燃燒,一顆顆血肉之樹變成焦炭。
但在烈火焚盡樹木后,大地卻開始翻涌。
“轟隆隆隆隆!”地鳴聲如雷響起,好似地底有巨大的怪物在翻身。
“轟!”一片平地突然隆起,化為一個土丘,撐開燃燒的樹木碎片,又迅速塌下去。
在這崩塌間,大地產生龜裂,隱約能透過細縫,看見血色的事物在蠕動。
整個大地都活了過來,開始不停晃動,就像有了心跳,一起一伏。
站在晃動的地面上,許嚴瞪大眼睛:“這究竟是什么!!?”
“是血魔?但他怎么會有這種力量?”
他看著前方,那一個巨大的裂口張開,正發出血魔的聲音。
血魔似乎不介意進行解釋,語帶笑意的說:
“我真正的力量,豈是你們能想像?”
大地變成血魔的嘴巴,震動內部,傳出宏大無比的話語:
“愚昧如你們,受到“境界”與“常識”的限制,總是這樣無能。”
他就像表現欲望強烈,一定要展現自己所有計劃的反派,滔滔不絕的道:
“煉竅境界、真元種子,呵呵,太愚笨了。”
“這種程度的禁錮,豈能阻止我的突破?”
煉竅境界,天人合一、天人同體,與天地真力同呼吸,需要“真元”。
真元以玉微的話來講,就是一種可以調動天地力量的精密血肉機器,并非是凝血境界能自力生產的東西。
只有更上層的境界,可以制造這樣的“真元”。
但血魔從未得到這種東西,又因為功法缺陷,便是得到了也無法使用。
突破煉竅的大門,對血魔早已關上。
但他并不在乎。
天人合一,豈是如此不便之物。
武者掙脫天地束縛,豈能被區區真元種子束縛?
血魔自豪的高聲道:
“我從未得到真元種子,但依舊可以天人合一。”
“所謂天人合一、掌控天地真力,不過是一種特征。”
“只是煉竅境界有這個特征,而非只有煉竅能達成這個效果。”
“若繞過煉竅境界,取得該境界的特征,獲得一樣的效果,那也是一種煉竅。”
“甚至,可以做到煉竅之上,直接進入秘藏、真軀境界也不是夢!”
許嚴瞪大眼睛:“怎么可能!”
“沒有突破煉竅,凝血境界如何做到這種事情?”
“沒有真元,連天地真力都無法聯系,哪有什么突破可能!”
回答許嚴的,是震動越發劇烈的地面。
數十道裂縫撕開地表,化為巨大的嘴巴,開闔間嘲諷道:
“許正令,你亦是庸才啊!”
“只有庸才會以為真元種子是絕對的,是繞不開的,只依靠這種事物,才能打通人與天地的聯系,達到“天人合一”。”
“在我看來,這只是一種人為的禁錮,不可能沒有繞開方法。”
在血魔說話間,大地持續震動,翻起的地面已經擴散到十里外,無數裂痕如蜘蛛網在地面擴張。
“范圍越來越大了!”武府眾人面色凝重,在隆起的地面間跳躍,避開崩裂的大地。
其中一位正令一個后退,躲過腳下突然裂開的地縫,接著目光一轉,看見裂縫中幽深黑暗,彷佛直達深淵。
深淵中,有大片血色在蠕動。
感受到空氣,血色向上升起,化作成千上萬的血肉觸須,不停爬上大地,插進每一寸土石中。
這位正令目露駭然:“難道,大地之下也是血魔的“肉體”?”
似乎能聽見他們的話語,無數的地縫蠕動,從深處傳來笑聲:
“大地之下?不不不,這整片大地,都是我的肉體哦!”
血魔幽幽道:
“天人合一,豈有化為天地更純粹?”
“化為天地!?”許嚴聞言心中驚駭,突然面色一變,腳下火焰爆發,整個人火箭般竄到高空。
一瞬間,他就飛上數百丈高空,踏著烈焰,往下俯視大地。
但這一看,就令他更加駭然,只見視線中的一片大地,方圓十幾里都被夷平。
本來的地貌已經消失,整片大地都在起伏,翻起無數土石,已經把所有燃燒的樹木都蓋下去,吞下整個表面。
而這一片十幾里大的地面,都帶著血肉的色澤,有無數血絲爬上地面。
將地面完全化作血肉色澤后,血魔也不急著動手,帶著笑意解釋:
“依靠奪靈血功,我能將自身分裂。”
“轉換物質,填補新的氣血。只需要一日,我就能從一個人化為兩個血身。”
“而兩個血身可以再行分裂,又一日后變成四個。”
“幾十年來,我累積的血身有多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血魔的話語中帶著自豪:
“他們全是我的血肉儲備,在此刻被融入大地,化為“血”。”
“每一絲血肉,都與一份大地相合,千千萬萬的“我”成為細胞,重新凝聚成巨大的身軀。”
“一具“天地之軀”!”
“這就是奪靈血功的真意,是另一種“天人合體”。”
大地在此刻有了生命,不斷的蠕動,往外擴散,把周遭大地都染上血色。
數百丈的土石如流水一樣移位,在鼓動間長出“肌肉”,互相糾纏,凝聚成詭異的血肉大地。
在許嚴震撼的注視下,大地“長”出了無數的手足,幾十丈的巨大肢體從地面伸出。
這活著的大地晃動著,發出感嘆:
“血身肉體,便是天地的鮮血。”
大地上浮現一根根血色紋路,就像人類的血管,脈動著奔流,傳遞生命的力量:
“當我在奔流,化為血液,于地底凝聚成河流,就變成血管,其流經大地,那大地便是我的身軀!”
伴隨著話語,那些在地上長出的肢體開始有了動作。
幾十丈的巨大手足,布滿方圓十多里,開始像觸手一樣彎曲,抓向地面上的武府眾人。
因為太過龐大,幾乎讓人生出錯覺,是一群人在伸手,拍向地上的小蟲。
“轟!”大手只是移動而過,空氣就被打爆,氣浪排山倒海而來,極致的危險感在心里震蕩。
這樣的大手,有上百只,正從四面八方抓向眾人!
“退!”幾位正令面色變化,飛速退后。
氣血縱橫間,把他們的體能提升到極限,甚至有人不惜運起燃燒氣血門,在大手撲來時飛速后退挪移。
眾人一點硬拚的念頭都沒有,甚至無法用武力殺出重圍。
在他們過人的五感中,這每一只手中都充滿浩瀚無垠的氣血,股蕩間大氣都被撕裂,蘊含正常凝血大成上百倍的力量。
因為它們太巨大了。
在這個沒有靈氣,無法輕易改變密度、把質量轉移到異空間的物理宇宙,龐大即是力量。
沒有什么法天相地,也沒有什么改變大小的化形之法。
體型帶來的質量差距,便是絕對的能級距離。
大量的肌肉與土石,構成恐怖無比的力量,縱使是武府精銳的正令,在其面前也是一拍就死的蚊子。
那每一只手拍來,都是擦邊就重傷,打中就即死,武府中人只得拼命閃避,頓時險象環生,只靠著豐富的經驗與高深的武學造詣在閃避。
正令們飛速的挪移,展現精巧的輕功挪移,在空中變換方位,在踏步間卸去每一份力量,與死亡擦肩而過,真正的在刀尖上跳舞。
長久鍛煉出的武道本能,讓他們預判大手的落點,努力的求生,在各種不可能的絕境下,以違背人體的姿態進行閃躲。
但大手時實在太多了,體積也太龐大,不過十幾秒,無數蠕動的大手就封鎖天地,不停壓縮閃避空間。
武府眾人眼看已無生路,只是甕中捉鱉,許嚴心下一急。
“不好!”許嚴人在半空,頓時想沖下去,但還未動作,就有更多只大手向上生長,迅速地抓向他。
“放肆!”許嚴低吼,手掌向前一推,炸裂的火焰爆發,轟向數十只大手。
空氣中炸開一片火海,把上百丈的天穹吞沒,大氣順著烈焰一起熊熊燃燒。
“轟!!!!”大手被點燃,爆發出巨大的烈焰,但許嚴的面色接著一變。
“啪!”數只還在燃燒的大手突破火焰,表面隱現焦黑,卻依然活動,狠狠拍向許嚴所在方向。
許嚴目光一凝,周身火光一閃,有翅膀般的烈焰生出推力,讓他以兩倍音速避開這燃燒的手掌。
他還來不及調整姿勢,下方又有幾十只巨手升起,對著他飛速沖來。
許嚴眉頭深鎖:“這樣的火力不夠嗎?”
和剛才純粹血肉的樹林不同,巨大的手臂是活化的大地,內部蘊含太多土石、泥沙與血肉,又有太巨大的質量,火炎來不及瞬間燒卻。
許嚴看著上千只大手在空中追逐自己,一時間也沒有余力救助他人,沉重的呢喃:
“這種力量,已經不是煉竅了!”
他只是輕聲呢喃,沒想到前方追逐的一只大手突然出聲:“那當然!”
那只大手的掌心,裂開一張嘴巴,開口道:“這具身體可是指向“真軀”,豈會滿足于區區煉竅?”
許嚴目光一動,發現血魔一說話,周圍的大手語沒有逼得那么緊,立刻不動聲色的道:
“不可能,就算有如此龐大的身軀,你也沒有足夠的力量,沒法做到大宗師那樣,塑造足夠的強韌的身軀結構。”
許嚴一邊飛退躲避大手捉拿,一邊暗自運轉真元,體內隱約有力量匯聚。
血魔似乎毫無所覺,閑聊一般地回答:
“是啊。”
又一只大手生出嘴巴,追著許嚴開口:
“但我也不需要。”
數十只手張嘴,一起自豪的說:
““這具身體,只要維持存在,就近乎無敵!””
血魔的自信不無道理。
許嚴飛在天上,已經清楚看出這具“身體”的恐怖。
這是一片趴在地上,十幾里、甚至幾十里范圍的血肉大地,下面還不知有多深,完全是一個以里為單位的巨大生命。
許嚴難以想像這是如何做到的,只覺得違反了好幾條武道常識。
這已經不是正常武者可能達到的生命形態,已經有大宗師那種毀天滅地的姿態。
但他嘴上依然諷刺:“龐大又以何用,你甚至無法把身體凝聚在一起,只是一團爛泥!”
對于他的話語,血魔卻贊同道:“確實。”
血魔這具龐大的身軀,確實無法完全運用,構成堅實的組織。
因為太過龐大,所以也太重了,重到自己也無法負荷。
血肉大地,其實是不斷壓迫著自己,其存在的每分每秒,都有血肉組織在巨大的自重下被碾碎、壓垮、擠爛。
導致他整個身軀根本撐不起來,只能軟趴趴的“爛”在地上。
但他也不需要這身軀凝聚,甚至不需要它站起來。
比起被壓垮的組織,還有更多的氣血單元在其中流轉,不斷的分裂膨脹,不斷的運作,被撕裂壓爛的部分,也能自我再生。
這就像一片大海。
分開來的時候,是一滴滴渺小的水珠,但匯聚在一起,便是浩瀚無垠的大海。
水滴是松散的,但巨量的水滴一起運動,就會形成洶涌的海浪,連堅硬的礁石都能拍碎!
其基礎,就是分散,是無數氣血單元的運動,血肉被撕裂壓垮,也只是還原為氣血單元,反而有助其吸收外在物質,無止境地進行膨脹!
血魔充滿自信的笑道:
“這便是我打造的“偽真軀”——“幽冥血海身”!”
一個癱軟在地上,不斷膨脹吞噬萬物的“血海”!
在這句話落下,許嚴的后方,血肉大地突然改變型態。
正靠對話拖時間,積蓄一發大火力的許嚴神色一變,發現巨大的陰影籠罩。
他匆忙回頭,便看見一座“高山”。
無數的血肉,帶著萬噸的土石,瞬間沖天而起。
依靠億億萬萬的肌肉一齊發力,在濃稠的血海中運用起“技巧”,更有消力一般的勁道搬移、挪轉、凝聚,龐大的質量被送上天際。
一座血肉之山拔地起。
血魔與許嚴談話,也別有用心,在地底用無數血肉塑造這座大山。
“轟隆!!!”
在下一秒,構成血肉之山的億億萬肌肉便撐不住土石的重量,紛紛斷裂,卻也完成了自身的使命。
許嚴抬頭,看見一座百丈高的“血肉之山”升起,然后齊根斷裂,向著他砸落。
山崩如天崩。
傾刻之間,就是山巒倒塌,驚世天傾。
血肉之山形成的時候,就被自重壓垮,開始崩潰。
但它不需要任何動作,只需要抬起,然后墜落,本身的質量就能成為最恐怖的武器!
對付許嚴,血魔塑造了一座山,然后用“山崩”來對敵人。
倒塌的“山”,占滿許嚴的整個視線,放眼上下左右,都只有這座大山倒塌!
其范圍,覆蓋許嚴的所有飛遁路線。
這讓只得許嚴一咬牙,雙手向“山”大張,瞬間釋放積蓄的力量!
“喝啊啊啊啊啊!!”許嚴青筋爆出,雙眼亮的驚人,瘋狂怒吼。
“轟!!!!!!”比任何時候都巨大的火焰爆發,變成猙獰咆哮的火柱,撼動天穹而去。
最高的火力轟出,巨量的烈焰不斷從空中燃燒,向著前方的血肉之山轟去。
數十丈的火柱熊熊燃燒,氣浪排開空氣,一大片空氣都被燒盡,連天上的水份都不停蒸發。
放眼望去,盡是烈焰!
明亮的火光在白晝也刺目無比,劇烈的尾焰暴漲到幾十丈高,高熱把光線完全扭曲,一時間什么都看不見。
“轟轟轟轟轟!!”
火焰在血肉與巖石組成的大山上瘋狂灼燒,上千道烏黑的濃煙不停生出,升到高空,形成一片人為的烏云。
火焰碰撞著墜落的血肉之山,要將之燒成灰燼!
不知多少噸的血肉、巖石被燒焦熔化,化為滾燙的石水,又有不知多少的火焰被過量的石頭、肌肉組織撲滅。
但這座大山依然堅定不移的落下,帶著恐怖的力量與重量,要把這“渺小”的火用撲滅。
那沖天的火柱,絲毫無法動搖它的落下。
一個人的肉體,近千度的火焰都要焚燒一個半小時才能燒盡,何況是帶著大量礦物質的血肉之山?
許嚴對此渾然不覺,咬緊牙關瞪大眼睛,使出全力燃燒著巨山。
火光覆蓋他的面容,很快就連他的身影都吞沒。
一秒后,大山完全倒塌,震撼天地。
“碰!!!!!!”巨響炸裂,血肉之山倒在大地上,又震碎了大片血肉,徹底撲滅正面的所有火花。
但下一瞬,血肉之山的背面突然鼓起,表面冒出無數水泡,隱隱有焦痕泛出。
“轟!”接著,一道烈焰炸開,越燒越烈的火焰終于艱難突破重圍,炸開無數的血肉,沖向天穹。
它就像是一根火焰獠牙,刺穿巨大的肉山,將之貫通。
燃燒的火焰貫穿了血肉之山,燒出一個十多丈的巨大空洞,許嚴的身影從中飛出。
“呼...呼...!”他渾身冒著白煙,身軀滾燙,一臉疲憊,顯然剛才燒穿血肉之山的行為并不輕松。
許嚴深吸一口氣,身上不停的冒著白煙,但迅速調整狀態,準備應對血魔的下一手。
他可沒忘記,他還在一片血肉大地上。
血魔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語帶欣賞:
“原拉如此,不用將這么龐大的質量整個燒毀,只要把它燒穿,不會砸中自己就好。”
“許正令,你不差啊。”
“雖然修煉時很死板,戰斗時倒有幾分能耐。”
然后,又有十座血肉之山拔地而起。
許嚴的臉龐頓時凝固。
從高空看去,就像數十里的血色大地上,再伸出十根小小的“觸手”。
這十根觸手遮天蔽日,覆蓋許嚴的周圍。
接著,就是貨真價實的山崩地裂。
在被壓下之前,許嚴腦中只浮現一個念頭:
“為什么我遇見的都是這種怪物?”
“煉竅之后,一路對抗的都是超規格的敵人,一路吃癟啊!”
“就彷佛墊腳石⋯不,我才不是墊腳石!”
他的腦中念頭飛轉,怒吼一聲,提起疲憊的身軀,再一次爆發烈焰。
刺眼的火光與爆炸聲回響于天地間,最后隨著一聲撼天動地的轟鳴,歸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