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常海江的問題,商見曜誠實地搖起了腦袋:
“不知道,我又不是他們。”
常海江也沒奢望過對面幾位能夠回答,只是單純地表示疑惑,以證明那群人的行事風格真的比較奇怪。
他攤了下手道:
“可能他們車隊里某些物資不能被別人看見,也可能有保密條例約束,必須盡量減少和非相關者的接觸。
“反正我這個人好奇心不是那么強,當時沒去探究,按照規定,檢查了通行證,收了足夠的票據后,就把他們需要的熟食和物資準備妥當,交給了派來的人。”
蔣白棉輕輕點頭道:
“后來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
常海江回憶了一下,指著東北方道:
“我記得是往那邊去了。”
偏東北方…蔣白棉、龍悅紅等人皆是心中一動。
他們的目的地臺城也在那個方向。
“你還有注意到別的情況嗎?”蔣白棉不見兔子不撒鷹,此時才摸出兩張塑料制成的票據,當做問題的誘餌拿在手上展示。
常海江忽然笑道:
“我是‘救世軍’中層軍官,嚴格遵守紀律,絕不收受賄賂。”
呃…蔣白棉沒想到在冰原還能碰上這么純粹的“救世軍”戰士。
在烏北,這樣的人都已經不多了!
而看年紀,常海江也就三十來歲,肯定不是混亂年代后期和新歷初期的那批人。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這鼓得常海江有點不好意思:
“我平時以物易物,也賺了不少物資,沒必要昧著良心收賄賂。”
“這里能以物易物?”龍悅紅詫異開口。
他還以為和“救世軍”內部一樣,以票據交易為主,輔以小額貨幣。
常海江輕揮了下手:
“當然可以!
“身處冰原,上面給了我很多額外的權力,在保證內部人員物資補給的前提下,休息點可以向其他地方來的遺跡獵人、科研隊伍、荒野流浪者開放,允許他們用物資交換物資。”
“所以,不需要通行證也能進來?”白晨回想起常海江之前的表現。
他對檢查通行證一點都不熱衷。
“是啊。”常海江點了點頭,“不管來冰原的目的是什么,大家都不容易,這里補給相對比較難,身為‘救世軍’,能幫都會幫一點,反正也不是白送,還有的賺。”
說到這里,他把話題拉回了正軌:
“你們還有什么想問的?”
“你還記得那只隊伍派來補充物資的三個人長什么樣子嗎?”蔣白棉斟酌著問道。
常海江搖起了腦袋:
“要是你們有照片,我可能認得出來,但讓我憑空去想,這都過了兩年,誰還記得起來啊?
“嗯,別的情況我也沒注意。”
商見曜聞言,毫不掩飾地嘆了口氣,一臉遺憾。
蔣白棉懷疑這家伙遺憾的方向可能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樣,不是因為常海江記不起來線索遺憾,而是由于自己沒有弄到“末人”或者“菩提”領域的物品,不能請求常海江開放記憶“搜索”權限遺憾。
“你們要吃點什么,補充哪些物資?”常海江指著面前硬紙制成的冊子道。
商見曜非常踴躍地拿過了冊子,翻看起來,蔣白棉則習慣性問道:
“你們這里有什么特色美食?”
常海江笑道:
“北安湖的魚算不算?”
北安湖…龍悅紅咕噥了起來。
白晨直接問道:
“南邊那個大湖?”
“對。”常海江非常坦然。
蔣白棉皺起了眉頭:
“那個湖里的魚畸變情況都比較嚴重啊。”
她說的相當委婉,沒直接講污染的問題。
常海江渾不在意地笑道:
“北安湖那些魚的污染主要存在于內臟和頭部,去掉這些就沒有大問題了。”
見龍悅紅臉上寫滿了“不信”,常海江又補充道:
“這不是我說的,是我們‘救世軍’幾個農業專家講的,他們來實地研究過,拿了不少樣本回去分析,最后還告訴我哪些魚的肉質比較好,每年夏天可以定期向平南、烏北等城市供應。”
“救世軍”的農業專家很不錯啊…龍悅紅于心里由衷地贊了一句。
在他看來,關注食物、研究食物、分析食物的專家肯定是好專家。
蔣白棉想起一事,若有所思地問道:
“你們會自己組織捕魚隊嗎?”
常海江又一次搖頭:
“有別人做這件事情,我們拿出燃油、防寒布等物資交易就行了。”
“那些畸形者?”蔣白棉剛才就有所猜測。
常海江打量了她一眼:
“你們也看到了啊?
“他們比較缺燃油和對抗寒冷的物資,我們又沒什么人手去捕魚,正好雙贏。”
常海江沒表現出哪怕一點居高臨下和憐憫施舍。
商見曜刷地立正,伸出右手,按住左胸道:
“為了全人類!”
常海江怔了兩秒,表情嚴肅了下來。
他跟著抬起了右手,按在左胸:
“為了全人類!”
點好以魚類和野味為主的熟食后,“舊調小組”隨意找了張餐桌坐下。
大廳內別的遺跡獵人團隊沒有過來搭訕,畢竟身在荒涼的冰原,開幾個小時車都未必能遇到一個人,大家沒有商量但相當默契地選擇了小心與謹慎,不想被有心人盯上。
而且,埋葬在冰原沒怎么被發掘過的城市廢墟有不少,能滿足所有前來此地的遺跡獵人隊伍,只要他們能找得到,所以,本身就掌握著相應地點部分情報的前提下,他們也沒必要交換信息。
至于對男色、女色的覬覦,看看那個隊伍另外性別者的模樣,他們就自然而然打退堂鼓了。
“我有一種感覺。”坐好之后,蔣白棉環顧了一圈道,“常海江也許是被排擠到這里來的。”
駐守冰原看似自由,還能從物資交易中獲利,但此地遠離人類聚居點,形同流放。
“他看起來不像是會同流合污的人。”龍悅紅贊同點頭。
他覺得這是真正繼承了“救世軍”精神的人,而且沒有空喊口號,因地制宜不墨守成規地將事情做到了實處。
商見曜未因常海江可能是被排擠到冰原這點而失落,義正辭嚴地說道:
“只要精神沒有凋零,只要火種還在,遲早有一天會迎來朝陽。”
啪啪啪,蔣白棉面無表情地鼓起了掌。
見龍悅紅等人望來,她笑著說道:
“我幫老格鼓的,他如果在這里,聽到剛才那句話,肯定會鼓掌。
“嗯,活躍下氣氛。”
這是她真實的想法。
商見曜表示不信:
“不要解釋,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確有其事。”
“嚯。”蔣白棉懶得搭理這家伙,只用了一個語氣詞就結束了話題。
她笑瞇瞇望向了白晨:
“你們兩個要不要這樣啊?
“等飯的時候都要空一只手出來牽著。”
如今“舊調小組”吃飯時的座位情況已悄然發生了變化,白晨、龍悅紅一排,蔣白棉、商見曜一排。
龍悅紅頓時咳嗽了起來,因為是他主動去牽的,白晨沒表示出想這么黏糊的意圖。
白晨平靜回應了蔣白棉:
“你之前不是很贊同丁苓那句話嗎,灰土上有今天沒明天?
“能牽的時候多牽一會兒,我覺得挺好的。”
她沒把責任推到龍悅紅身上。
“…”蔣白棉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接這樣的話語。
商見曜張開了嘴巴,中氣十足地發出了聲音:
“汪汪汪。”
這一下,見多識廣的白晨都呆住了,更別提龍悅紅。
大廳內吃飯的其他遺跡獵人團隊下意識轉頭,望了過來,皆是一臉詫異。
不知為什么,蔣白棉總覺得他們看自己和白晨的目光從疑惑逐漸變得奇怪。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幾個人從外面進來。
他們有六個,都穿著打滿補丁的灰撲撲衣物,頭發剃得很短,像是原本光著,剛長出來淺淺一層。
“你們這樣不冷嗎?”柜臺位置的常海江見狀,開口問了一句。
現在雖然是夏天,但冰原的盛夏,傍晚氣溫已接近烏北一帶的初秋,涼爽中帶著一點冷。
那群人里面,為首者是個較為年邁的紅岸人,他臉上皺紋不多但明顯,頭頂薄發根根見白。
聽到常海江的問題,他雙手合十,用帶著明顯口音的灰土語道:
“南無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施主好意,貧僧等人心領了,但我們已經習慣這樣。”
佛門中人…蔣白棉等人眼眸微動,相繼將目光投向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