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墨鏡的男子梳理好了那頭金棕色短發,終于得到進入房間的許可。
他一邊走一邊抱怨:
“藍,在整個灰土上,誰會像我這樣用心打理頭發,總是梳理得整整齊齊?呃,除了你。
“你竟然還嫌棄不夠對稱。”
女性聲音又一次響起,不再那么冰冷:
“韋爾夫,記住,不要摘掉你的墨鏡,要不然我絕對會挖掉它們。
“真是難以相信,基因改良的效果在你身上竟然會這么差,你簡直就是一個殘次品。”
說話間,她的身影浮現在了客廳內。
她穿著白色襯衣,披藍色牛仔服,套同款長褲,戴一頂寬沿高頂氈帽,所有的細節都是那樣的對稱。
這包括她的鵝蛋臉、柳葉眉、黑色長發和明亮眼眸。
正常來說,人類的臉龐乃至身體是不可能完美對稱的,總會有那么一點瑕疵,但許藍不是,她就像藝術大師的作品,可以沿中軸線折起來,剛好重疊,不多不少。
這讓她少了天然感,多了人工改造的痕跡。
被指為殘次品的韋爾夫一陣憤怒,可又不敢表現出來,只能嘟囔道:
“藍,其實我不太懂,你為什么要不斷微調自己的身體,反正你又看不到自己,不會被該死的強迫癥控制。”
“難道讓我永遠不照鏡子?這對一名女士來說,是多么殘忍的事情。”許藍即使是笑,也千錘百煉過,兩邊嘴角上翹的幅度完全一致。
韋爾夫不敢反駁,轉而說道:
“可也沒必要花費那么多的時間在調整衣服、發型上,出去逛一圈,戰斗一次,肯定又不對稱了。”
許藍嗤笑道:
“愚蠢的邏輯。
“你每天吃的東西都會拉出來,所以就不用進食了?”
說話間,她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玻璃茶幾。
茶幾之上,一左一右各擺放著一個完全相同的水杯,以及同樣的紅色首飾盒,中間是被支撐架托住的平板電腦。
平板電腦的攝像頭位置向下垂了一條暗紅細線,將整體完美平分。
韋爾夫心里憤憤不平,決定下次任務不再和這個該死的強迫癥女人搭檔。
無聲詛咒中,他想起了別的同事。
那真是各有各的可惡,讓人一言難盡。
一個膽小軟弱的人總是會讓周圍的人忍不住想欺負他。
韋爾夫收斂住心神,看著許藍點亮屏幕,解除了鎖定。
然后這位嚴格對稱的女士打開了一個電報模擬軟件,輸入了一串數字。
在平板電腦相應圖標顯示沒有網絡的情況下,許藍直接選擇了“連接”。
液晶屏幕驟然變暗,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電量。
沒過多久,畫面再次亮了起來,浮現出一道模糊的人影。
這人影立在一處落地窗前,外面燈火通明,如同星河落到了地表。
更遠一點,有高塔朦朦朧朧,直入云霄。
“發現目標了嗎?”周圍雪花頻現中,人影發出了聲音。
“是的,‘博士’。”許藍低下腦袋,相當恭敬地回答道。
她這樣的表現一方面是為了表達自身的敬意和畏懼,另一方面是不想目睹那副讓自己血往頭上涌的畫面:
“博士”竟然沒站在落地窗的中間位置,而是偏左了一點!
韋爾夫沒有低頭,用同樣恭敬的態度說道:
“我已經找到了目標藏身的地方,但他們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所以你又撤回來了?”那模糊的人影顯然很了解韋爾夫的行事風格。
他語氣嚴肅了起來:
“藍,你立刻帶上這臺平板電腦,和韋爾夫去目標藏身的地方。
“一定要鎖定他們!”
“是,‘博士’!”許藍毫不猶豫地做出回答。
茲茲茲的聲音里,她拿起了茶幾上一個紅色首飾盒,啪地將它打開。
里面有一枚造型古老的金戒指。
商見曜領著蔣白棉、龍悅紅和白晨返回了格納瓦所在的那個出租屋。
“有發現什么情況嗎?”蔣白棉語速比正常快了一點。
格納瓦左右動了動金屬鑄就的脖子:
“沒有,那里一切正常。”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那邊看來確實是陷阱。
“我們打聽到的情報都是被人修改后的記憶。”
不等格納瓦回應,她直接下達了命令:
“目標和他的同伴已經鎖定了我們,現在需要立刻撤離。
“詳細的情況,車上再講。”
很快,“舊調小組”回收了部分攝像頭,坐上了自身的吉普和租來的那輛小車。
這一次,格納瓦跟的是蔣白棉和商見曜,聽他們講了在歐迪克家的收獲、相應的推測和白晨龍悅紅的遭遇。
“一個是‘末人’領域的覺醒者,代價是膽小軟弱,能力有大規模翻看記憶、修改記憶;一個是‘黃金天平’領域的覺醒者,代價是對稱性強迫癥,能力暫時未知…你們這個推斷確實能解釋當前所有的問題。”格納瓦眼中紅光多次閃爍中,將所有細節都導入相應的模型,做了一次完整的分析,“我們之前的行蹤已經暴露,在不確定敵人什么時候會卷土重來,什么時候會發動襲擊的情況下,再次轉移是最好的辦法。”
面對這么危險的敵人,一定要把握住主動權。
蔣白棉看了眼車輛拐入的巷子,笑著說道:
“所以,這次要多從無人的街巷繞行。”
以此避開翻看記憶的追蹤辦法。
格納瓦眼中紅光閃爍了一下道:
“這些街道、巷子的出口其實是比較固定的,只有那么幾個。
“如果對方不惜精神,擴大范圍,將每一個出口附近的人類都翻看一遍記憶,肯定還是能追蹤到我們。
“我們最好還是在無人區域對車輛對自身做一定的偽裝,然后通過感應人類意識,趁外面很大一片區域沒‘目擊者’時出去。
“可惜,喂的‘思維引導’不涉及記憶,只是干擾邏輯能力和思考方式。”
在格納瓦看來,當前的方案也就能耽擱敵人一陣,為小組爭取到更多的準備時間。
蔣白棉側頭看了商見曜一眼,笑了笑道:
“不用這么麻煩。”
格納瓦眼中紅光又閃爍了一下,沒再開口。
從青橄欖區繞到紅巨狼區后,“舊調小組”再次繞回了青橄欖區。
商見曜按照蔣白棉的吩咐,將車輛停在了一棟只有五層高的普通公寓前。
這是“真我教”那個據點!
后面吉普上的龍悅紅看得眼睛大睜,不明所以。
這時,蔣白棉推門下車,自言自語般道:
“今晚就在這里租個房間住吧。”
啊…不愧是你…龍悅紅大概弄清楚了蔣白棉的意圖:
“真我教”這個據點只有很少人知道,對外偽裝成了可以租住的公寓。
所以,到這里來租房子合情合理。
到時候,“舊調小組”真要拿到了優勢,讓“真我教”的人看到了希望,他們肯定會忍不住插上一腳。
當然,前提是“真我教”會默認“舊調小組”的行動,允許他們在這里租個房間。
蔣白棉和商見曜率先走向了那棟公寓,不出意料地被偽裝成門衛的“真我教”成員攔了下來。
“我們想租個房間。”蔣白棉非常直接。
門衛怔了一下道:
“你們在這里等一等,我去詢問公寓的主人。”
他轉過身體,急匆匆尋找起可以做主的人。
大概七八分鐘后,他回到了門口,沒什么表情地對“舊調小組”幾位成員道:
“請進,頂樓一個房間的住客剛好搬走了。”
他沒提房租是多少。
蔣白棉笑了起來,笑得很是美麗:
“謝謝。”
“舊調小組”找地方停好車輛,進入頂樓那個房間后,商見曜將戰術背包甩到了身前。
他扯開拉鏈,拿出了那根“生命天使”項鏈。
為此,他不得不單腳站立。
商見曜隨即把這根銀制的項鏈丟給了蔣白棉。
“嗯?”蔣白棉伸左手接住的同時,右臂無力下垂。
這可是公司點明能夠用來對抗危險的物品,她覺得放在小組最強之人手上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商見曜沖她笑道:
“我怕目標和他的同伴會借助‘噩夢’的力量。
“有了這條項鏈,你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這種風險。”
道理是沒錯,可…蔣白棉開口問道:
“那你呢?”
商見曜沒立刻回答,又從戰術背包內抓出了“六識珠”。
他扔給了龍悅紅:
“你拿著。”
“我又沒法用。”龍悅紅伸手接住后,眼睛瞬間就有點發紅。
作為普通人,他只會承受負面影響。
“它有融入佛門圣地內一些詭異氣息,有一定概率幫你降低‘噩夢’的影響,所以,你得一直戴著,即使休息也不能取掉。”商見曜很是正經地說道。
說完,不知切換至哪個人格的他笑道:
“到時候,你夢里亂七八糟的,‘噩夢’或許都不忍直視。”
“好吧…”龍悅紅猶豫著答應了下來。
這時,老實的格納瓦擔憂地說道:
“這會不會導致充血性壞死?”
房間內的氣氛頓時變得有點尷尬。
還好,商見曜不是普通人,他表情如常地從兜里掏出那枚小玉佛,扔給了白晨:
“它也自帶特異。”
白晨想了一下道:
“要不我和小紅換一下物品?
“那種煎熬,我曾經飽受過,還算習慣,能夠忍耐。”
這一次,對于過去的遭遇,她說得坦坦蕩蕩,臉上再沒有絲毫異色。
“也行。”商見曜從善如流。
等白晨和龍悅紅交換好物品,蔣白棉半是疑惑半是關心地望向商見曜道:
“你把所有具備特異的物品都分給我們了,自己怎么辦?”
商見曜環顧了一圈,笑著說道:
“我有杜衡老師和小沖幫忙。”
他在小沖這兩個字上發了重音。
蔣白棉一下就領悟了他真實的意思:
他的“起源之海”內,貨真價實地還有小沖的氣息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