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瞬間,龍悅紅有種思維都凝固了的感覺。
他仿佛和同伴們處在了不同的世界,在很近的地方以遙遠的視角看著他們嘴巴一張一合,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下一秒,他發現商見曜不知什么時候已拿出了“六識珠”,執于左手。
幾乎是同時,龍悅紅聽見了組長的聲音。
這仿佛從天空之上傳來,打破了凝固的靜默。
“你對小紅做了什么?”蔣白棉又好氣又好笑地質問起商見曜。
商見曜誠懇回答道:
“為了讓環境配合他的話語,制造出最貼切最合適的氣氛,我臨時剝奪了他的聽覺。”
“…”龍悅紅右手五根指頭發出了鏘鏘鏘的聲音。
“注意場合!”蔣白棉呵斥了一句,無奈地對龍悅紅道,“你繼續。”
龍悅紅平復了下心情,看了白晨一眼道:
“總之,目標如果是擁有‘宿命通’的‘菩提’領域覺醒者或者能翻看他人記憶的‘末人’領域覺醒者,那他完全有可能一直追蹤到我們在紅巨狼區的那處安全屋,追蹤到現在這個房間,概率不小。”
蔣白棉點了點頭:
“這確實是需要警惕的狀況。
“但也沒必要太過緊張,很顯然,‘噩夢’是相當畏懼杜衡老師或者小沖的,要不然,‘它’不會隔了一整天才派出爪牙來尋找我們。
“而我們在紅巨狼區租的那個安全屋離小沖之前住的地方很近,杜衡老師也在那個街區出現過,‘噩夢’如果真的和我們分析的一樣強大恐怖,那‘它’應該會有一點感應。
“這樣一來,‘它’爪牙追蹤到那附近后,肯定不敢魯莽,必然三番五次地試探或者觀察,確認真的沒有問題了才會繼續。”
當初選擇在那片街區準備安全屋,蔣白棉考慮的就是借用曾經活躍于附近的小沖和杜衡做一定的震懾。
格納瓦贊同了蔣白棉的說法:
“目標是昨天上午開始尋找我們的,如果他擁有‘宿命通’,或者能翻閱他人的記憶,且一路沒有意外,那昨天傍晚前應該就能鎖定我們,可以趁夜發動襲擊。
“而這沒有發生。
“所以,要么他不具備這兩種能力之一,要么他背后的‘噩夢’確實擔心小沖或者杜衡還潛藏于那片區域。”
啪啪啪,商見曜為格納瓦鼓起了掌。
“你怎么不剝奪他的聽覺,呃,不干擾他接收到的電磁信號?”龍悅紅憤憤不平地說了一句。
商見曜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老格又不會緊張和害怕。”
果然,你就是想嚇小紅而已…蔣白棉在心里“切”了一聲。
“我可以模擬出這方面的情緒。”格納瓦強調。
沒給商見曜們討論智能人情感的機會,蔣白棉將目光投向了龍悅紅。
龍悅紅組織起語言,繼續起自己的分析:
“在自身行蹤的掩蓋上,如果目標在擁有‘宿命通’的同時,還具備‘預知’能力,那他應該能隱約窺見到我們會鎖定他的住處,于是趁勢設下陷阱,故意自曝行蹤。
“要是目標在翻看他人記憶的同時,還能做一定的修改,那商見曜詢問的那些人,要么打心眼里認為自己是目標的同伙,事后找機會通報情況,要么他們相應的記憶已經被不知不覺修改,告訴商見曜的情況和實際并不相符,一層層引導下,我們就去了對方預設的地方,那大概率是陷阱。
“從目前觀察的結果看,事后通報情況這個可以基本排除。
“嗯…如果目標沒有我剛才說的那些能力,那只能說他從未考慮過自己會暴露,也就沒做相應的掩蓋。”
啪啪啪,這次鼓掌的是蔣白棉。
她笑著贊道:
“不錯,思路清晰,層層展開,沒有遺漏。”
說完,蔣白棉正色總結道:
“這是需要重點預防的兩種情況。
“好了,下一個分析二月的‘拂曉’領域。”
白晨主動發言:
“‘拂曉’領域的夢境影響可以讓人在夢境中回憶起曾經看到過的畫面,歐迪克就這么做過。
“這和‘宿命通’、‘翻看記憶’相似,但又受到了環境和場合的限制,可以當成弱化版來對待…”
“從烏戈老板的能力看,他們還可以強化嗅覺,這同樣是追蹤的利器。”蔣白棉幫忙補了一點,“不過,我們更換偽裝時,有注意改變體表氣味。”
這借助了過期香水,驅蚊液和某些味道濃郁的草木、蟲豸、動物。
就這樣,“舊調小組”從一月的“菩提”分析到了七月的“雙日”。
“從目標眼睛有異常出發,他在‘雙日’或者‘司命’領域的可能也不小,剛才‘拂曉’的也算。”商見曜摩挲起下巴。
“雙日”的領域包含“眼睛”、“視覺”,“拂曉”相關則存在視覺異常方面的影響。
而商見曜之前遇到的一位“司命”領域覺醒者,代價是眼珠無法轉動。
龍悅紅聞言,微皺眉頭道:
“不太像。
“如果眼睛一大一小是代價,到了‘心靈走廊’層次,絕不可能還只有這種程度。”
在他看來,起碼得一只眼睛已經無法睜開,一只又閉合不上,才能匹配“心靈走廊”層次。
“不。”商見曜搖頭笑道,“我指的是始終戴著墨鏡這個異常。”
“不是掩蓋大小眼特征嗎?”白晨幫龍悅紅反問道。
龍悅紅的心情一下就變好了。
“如果單純為了掩蓋大小眼特征,那茶色平光眼鏡豈不是更好的選擇?至少到了晚上,它不會那么顯眼。”商見曜將“六識珠”舉到眼前,假裝它是半幅眼鏡。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這倒是能解釋目標為什么到了晚上還戴墨鏡。
“他的代價也許是畏懼陽光,等進入‘心靈走廊’層次,這質變成了普通的燈光也怕。”
因此必須一直戴著墨鏡,除非進入沒有路燈的區域。
蔣白棉跟著又說道:
“但問題在于,‘雙日’領域的覺醒者好像沒什么追蹤的能力。
“嗯,這可能是因為我們遇到的還太少,也許他們之中的某些人可以看見正常情況下看不見的東西,從而順藤摸瓜,找到我們。”
“這是需要重點預防的另一種情況。”曾經是塔爾南鎮長的格納瓦順勢做了總結。
龍悅紅轉而說道:
“‘司命’領域的應該不太可能,他們表現出來的能力看起來只和呼吸、心跳等生命維持本能有關。”
這一點,沒人反對。
討論好十一月的“碎鏡”,“舊調小組”終于完成了這場馬拉松似的頭腦風暴。
他們將最符合現狀或最能威脅到自身的幾種情況例了出來,做了一定的預案。
呼,蔣白棉吐了口氣,望了眼窗外道:
“另外還有一點,我們不能忽視。
“歐迪克看見的是兩個人,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我們需要應付的‘噩夢’爪牙很可能不止一個。”
這還是把中間那個“相框”當成了“噩夢”來處理。
“可那個人我們根本沒有線索。”以格納瓦的分析能力也毫無辦法。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蔣白棉點了點頭:
“所以我打算再去拜訪一下歐迪克。”
“歐迪克只會重復那兩句話啊…”龍悅紅不覺得還能挖掘出什么。
蔣白棉笑道:
“詢問肯定沒有結果,但觀察未必。
“除了喂給他植入的那些思維,我想看看他有多出什么不同于以往的行為。
“在‘噩夢’中瘋掉的人說不定會不自覺模仿一些當時感知到的東西,或者,被相應的‘瘋狂’感染,留下痕跡。”
“這是一個方向…”龍悅紅被說服了。
蔣白棉立刻做出安排:
“我和喂去,小紅,小白,你們在周圍找個無人的房間潛藏,暗中監控這里的動靜,注意,途中避開每一個人。
“老格你留在這里,掌握那些攝像頭,做好可能被襲擊的準備。”
“舊調小組”幾名成員迅速做出了回應:
“是,組長!”
紅巨狼區,歐迪克的家里。
蔣白棉和商見曜又一次見到了勞瑞絲。
“歐迪克呢?”商見曜關心問道。
蔣白棉笑著補充道:
“我們這次過來是打算做一次回訪,看治療的效果有沒有減弱,是否需要鞏固或者改進。”
“明白。”勞瑞絲很是感激,“歐迪克去獵人公會了,想看看有什么危險性比較低的任務可以接,應該很快就能回來。”
“那你怎么沒出門?”商見曜很是好奇。
歐迪克雖然是高級獵人,但收入之中很大一部分用來幫助有困難的教友了,不太可能讓勞瑞絲像貴族夫人一樣做全職太太。
勞瑞絲看了商見曜一眼:
“今天是周日,我是一所公立學校的老師。”
“哦…”商見曜恍然大悟。
蔣白棉努力將話題拉回正軌:
“勞瑞絲太太,我們想知道,歐迪克這幾天有沒有表現出不同于以前的異常?呃,不一定是異常,還可能是行為,或者習慣。”
“除了有時會重復那幾句話,會暴躁,會亢奮…”勞瑞絲回憶著自言自語。
過了幾秒,她指著客廳內的茶幾、柜子和各種擺件道:
“他還比以前愛收拾了,什么東西都要擺得整整齊齊,左右對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