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蔣白棉的桌上多了一支造型陳舊多有斑駁之處的銀白色錄音筆。
“現在就聽?”她抬頭詢問起商見曜和龍悅紅。
已經把“六識珠”裝入戰術背包內的商見曜思考了幾秒道:
“等一下,先把門關上,把燈熄了。”
“你當這是鬼故事啊?”蔣白棉當然不會答應這么無聊的要求。
龍悅紅頻頻點頭,表示贊同。
“這是儀式感。”商見曜努力解釋。
“大家自己人,隨便一點。”蔣白棉一邊敷衍,一邊更換電池,摁下了那支錄音筆的相關按鍵。
茲茲茲的電流聲后,一道感覺沒什么特殊之處的女性嗓音響了起來:
“人類自從出生,就不斷地受到后天的影響,漸漸忘記了自己的本來面目,我們的靈魂就像一團海綿,吸收了太多的有害事物,越來越沉重,越來越虛弱,最終在這個灰色的世界永久沉淪,無法解脫,‘無心病’因此而來。
“要想擺脫這一切,要想進入新世界,人類必須回歸最初也最強大的模樣。
“為此,我們要找出自己天生的喜好和傾向,放棄偽裝,回歸自然…
“執歲‘監察者’一直在衡量我們是否做得足夠好,以決定要不要為我們打開進入新世界的大門…
“‘監察者’面前沒有偽裝,你最初的心會告訴你答案。
“人類赤裸裸地來,也當赤裸裸地活,赤裸裸地去。”
蔣白棉安靜聽完,感慨了一聲:
“這些宗教組織的理念,在某種程度上其實還是能自圓其說的。
“但如果沒有附加額外的力量,這樣的說辭是違背大部分人類認知的,不可能一下就被接受,傳播開來。”
“是啊。”龍悅紅覺得一個人類只要沒有陷入非常困難的處境或者精神處于相當迷茫的狀態,肯定是不會被類似說法折服的。
即使有相應的事情發生,那也多半是目標周圍很多人已經加入“天然教派”,不斷地給他灌輸教義,三人成虎。
商見曜沒有說話,表情頗為沉重,似乎在思考剛才那些話語里隱藏的問題。
“你在,想什么?”蔣白棉開口問道。
商見曜“嗯”了一聲:
“我在想,這個教派不太適合冰原,那里的天氣對不愛穿衣服的人有很大的殺傷力,所以,必須改良教義來解決不同區域本土化的問題。”
蔣白棉笑了起來:
“你啊,還是看書太少。
“等到了冰原,你脫掉衣服,奔跑一圈,就會發現有別樣的滿足,這就像舊世界很多人喜歡在冬天下到湖里游泳一樣,只要把握好‘度’,這不僅能強身健體,還有突破禁忌、戰勝困難的精神享受,很容易被宗教利用。”
啪,商見曜握右拳擊了下左掌:
“有機會讓小紅試一下。”
“為什么不是你自己?”龍悅紅當即反問。
商見曜“哎”了一聲:
“我身強體壯,效果不明顯。
“只有你,做了基因改良才一米七五,長得也普通,成績還一般…”
龍悅紅非常后悔為什么要搭理這家伙。
495層,B區,196號。
商見曜聽完“整點新聞”,一手握著“六識珠”和病歷還原件,一手抓住“生命天使”項鏈,進入了“心靈走廊”。
剛出“131”房間的門,他就把兩件道具內的氣息轉移入內,依舊以原本的模樣存在。
至于病歷還原件,屬于普通物品,商見曜只能根據記憶具現了一份。
接著,他套上黃色僧袍,披上紅色袈裟,讓臉龐泛出了鐵黑色,讓眼中亮起了紅色光芒。
這一次,“生命天使”項鏈癱瘓的是他的左腿,所以他還是按照老辦法,把這條腿挪到屁股后,讓原本的位置重新“長”了一條腿。
而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六識珠”,代價不是那么好規避,無論佛號“普渡”的商見曜怎么折騰,眼中的紅光都如同火焰,越來越熾烈。
“女人!女人!”他低聲吼了起來。
“你這樣子很奇怪啊。”商見曜隨即摩挲起下巴,“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一點也沒掩飾:
“作為半個機械僧侶,我只有凈法禪師一個參考對象,凈念大師的代價又不是欲望增強。”
“學誰不好學那個變態!”心直口快誠實無比的商見曜斥責起同僚。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轉起了“六識珠”:
“我佛慈悲,反正這里又沒有真正的女性。”
“你現在這種狀態還是不要誦念佛號比較好。”誠實的商見曜低頭望向褲襠。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渾不在意地說道:
“這個簡單。”
下一秒,他直接讓那個部位機械化,變成了可以發射彈丸的電磁炮。
炮口穿過布料,伸了出來,黑幽幽的,閃爍著金屬光澤。
“怎么樣?我一直是優勢火力學說的擁護者。”半機械僧侶商見曜很有點得意地詢問起同僚們,“我佛慈悲,優勢火力渡世人。”
“我就知道你這個和尚不正經。”誠實的商見曜嘆了口氣。
說到底,普渡禪師并不是真正信仰菩提的和尚,商見曜無論哪個人格,都沒有虔誠信仰這回事。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的本質是男人愛好機械的浪漫一面與同情心、平靜狀態的融合。
當“六識珠”的負面代價讓后兩者直線衰退,前者就完全凸顯了出來。
多了一管炮,對半機械僧侶商見曜幾乎沒什么影響,他拖著屁股后面那條腿,步伐穩健地找到“522”房間,走了進去。
有了之前的經驗,商見曜順風順水地抵達了“鐵山市第二食品公司”,精神消耗極少。
他放棄已經探索過的一樓,挺著電磁炮,一步步登上了二樓。
途中,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種莫名其妙的,不知來自何處的注視。
如果不是當前控制“身體”的是“普渡”禪師,換成求新求奇愛唱歌愛跳舞那個,商見曜肯定會給暗中的注視者來一段舞蹈,邀他一起。
或許是因為比上次來到二樓早很多,商見曜使勁晃動電筒光芒,卻未在走廊盡頭發現那道女性身影。
他只能按部就班地檢查起這里多個房間,發現以辦公室為主,有不少陳舊的文件資料。
可惜的是,“522”房間的主人當時根本沒去看相應的內容,商見曜拿起之后,發現文件上面或前言不搭后語,或直接一團亂碼。
來到走廊盡頭時,商見曜聽見了輕微的腳步聲。
他眼中紅光閃爍了幾下,關掉了手里的電筒。
緊接著,連那紅光也熄滅了。
商見曜就這樣縮到了黑暗,雙腿蹲了下去,背部靜靜地貼著墻壁。
他熟練地如同年幼時玩捉迷藏。
沒過多久,一道人影從走廊盡頭的另一組樓梯下來,進了商見曜側前方的房間。
然后,那房間朝向街道的窗戶處,不斷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商見曜耐著性子,一直等到各種聲音停止,才緩慢起身,靠近那個地方。
眼見目的地已在咫尺之間,他猛然躥了過去,抬起掛“六識珠”拿手電筒的左掌,推動了開關。
偏黃的光柱照入了里面,映出多道身影。
盤腿坐在中間待客沙發上的是商見曜上次遇到的那位“職業女性”。
她穿著打扮未變,初看只有二十出頭,細看已三十好幾。
此時,她結跏趺坐,眼睛半閉,雙手擱于膝上,很有點寶相莊嚴。
她的周圍,四五名衣著破爛的人類以同樣的姿勢坐著,幾只老鼠和一堆蟑螂安靜地繞于他們旁邊,似乎同樣沉浸于房間內的祥和氣氛。
隨著商見曜的電筒照入,那女性睜開眼睛,“啊”了一聲。
然后,她以極快的速度起身奔向窗戶,躍了出去,往上攀爬。
她動作敏捷的就像是一只猿猴,但眼睛并不渾濁,只是多有血絲。
與此同時,圍繞她盤腿而坐的那些人類也有了反應,他們或直接跳起,或撲向旁邊,展現出了不錯的身體素質和反應速度。
借著電筒的光芒,商見曜發現他們一個個表情扭曲,眼睛渾濁,嘴巴半張,牙縫里多有血肉。
“無心者”!
剛才安靜盤坐的那些人類全都是“無心者”!
老鼠、蟑螂亂跑中,商見曜使用了“四肢動作缺失”。
撲通撲通撲通,那一個個“無心者”倒在了地上。
“這里看來是存在‘無心者’的,但為什么外面那些不進來?”半機械僧侶商見曜走到窗邊,望了眼外面。
下一秒,他詫異地發現自己在三樓,而不是原本的二樓!
商見曜摩挲起下巴,為同僚們尋找起原因:
“房間主人和我上次進來一樣,在二樓遇到了那名女性,將她嚇跑,然后,于三樓又一次碰上,看到了這樣的場景?
“因為我這次選擇隱藏,沒有嚇跑那名女性,所以,后續發生的事情已經不在房間主人的經歷里,他的潛意識不得不更改樓層,用自己看到的場景來填充?”
“大概率是。”懦弱膽小的商見曜搶在愛反駁的同僚前表示了贊同。
半機械僧侶商見曜隨之環顧了一圈,發現近門的墻上有員工介紹欄,貼著一張張照片。
他抬起電筒,挨個審視了一遍,竟發現了剛才那名女性的照片。
照片上,對方青春正好,樣貌精致。
“劉璐,銷售經理,鐵山市人…”商見曜快速閱讀完介紹,沒覺得有什么值得關注的地方。
他的目光又一次移動起來。
突然,半機械僧侶商見曜“咦”了一聲。
員工介紹欄偏角落的位置,缺了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