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卡羅寺。
用過晚餐的“舊調小組”幾名成員或坐或躺,等待著和公司通電報的時間來臨。
商見曜背靠床頭,抬手捏了捏兩側太陽穴,緩慢閉上了眼睛。
“起源之海”內,那座有黃金電梯的島嶼上。
商見曜看著那個穿灰色迷彩制服的自己,一分為九,將他包圍在了中間。
其中一個商見曜抬起腦袋,望向半空中翻滾著陽光的裂縫,神情亢奮地說道:
“要不要和對面那位打個招呼,邀請他入侵?
“我想過了,我們之間最大的共同點是都重視自己重視這具身體,想要主導它。
“既然在別的方面分歧太大,無法調和,那就創造生命受到威脅,隨時會失去的場景,這樣一來,大家才能放棄成見,同仇敵愾,結成戰略同盟,完成初步的容納。”
“你瘋了?”駁斥這個商見曜的不是盤腿坐在黃金電梯前堵住出口的那個商見曜,而是分化出來的九個商見曜之一。
很顯然,他不認同這種激進冒險的策略:
“對面那位是‘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說不定還是探索到深處的那種,他一旦降臨過來,我們九死一生,不,九十九死一生,這不是冒險,這是自殺!”
另一個商見曜點頭附和:
“而且,不是所有人在危險場景下都會選擇合作,有的人,小心思重,會抓住一切機會排除異己。
“他們總是抱著僥幸心理,認為由此產生的問題可以承受,結果卻恰恰相反。”
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是望著“反派”商見曜的。
九個商見曜爭執不休,沒能達成一致,只能暫時放棄那個激進的辦法。
于是,他們又回到了和“反派”商見曜大眼瞪小眼的狀態中。
商見曜從“起源之海”回歸后,又等待了一陣,“盤古生物”給“舊調小組”發來了電報。
電報內容不多,只有那么兩句。
第一句是:
“‘霍姆’考慮廢土13號遺跡內的霍姆生殖醫療中心。”
“公司看來是掌握著五大圣地情報的啊,至少知道霍姆生殖醫療中心這一個。”蔣白棉語氣頗有些古怪地感慨道。
雖然這無法直接推導出“盤古生物”清楚鋼鐵廠廢墟的異常,但依舊讓“舊調小組”幾名成員情緒變得復雜。
“也許公司掌握的不是五大圣地情報。”白晨斟酌著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霍姆生殖醫療中心可能存在別的異常,在別的方面有不小的名聲。”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不排除這個可能。
“舊世界還沒毀滅的時候,霍姆生殖醫療中心說不定也在做基因篩選、改良、治療方面的研究,公司的相應技術能突飛猛進,或許有他們的功勞。”
所以“盤古生物”知道這個地方。
蔣白棉隨即念出了電報的第二句話:
“如果有機會,可以考慮去霍姆生殖醫療中心做一次探查,沿途注意還能使用的電器。”
“啊…”龍悅紅有點嚇到。
之前公司可不是這么說的,面對廢土13號遺跡那個秘密實驗室,“盤古生物”并沒有命令“舊調小組”去探索。
“果然,公司還是對生殖醫療更感興趣。”商見曜的思路不知道歪到了哪里。
蔣白棉笑了笑:
“也許是公司認為兩個地方的危險程度完全不同:
“面對那個秘密實驗室,再來十支‘舊調小組’,也肯定全軍覆沒,不會有收獲,而霍姆生殖醫療中心,我們謹慎一點,還是有希望完成探查的。”
至少“水晶意識教”的僧侶去霍姆生殖醫療中心舉行儀式是常規事件。
這意味著不觸發什么的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而且,“水晶意識教”那些僧侶走過的路肯定是相對安全的,沒多少還能使用的電器。
“也許。”龍悅紅毫無疑問更認可組長的推測。
他試探著問道:
“要去嗎?”
“看情況吧。”蔣白棉指了指房門,“我們現在還被關著,去哪里是自己能說了算的嗎?”
“嗯,也是,反正霍姆生殖醫療中心就在那里,不會自己長腿跑掉,什么時候去應該都一樣。”龍悅紅很想說等商見曜進了“心靈走廊”再去。
聽到龍悅紅這句話,商見曜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完了,線索要自己長腿跑掉了。”
那豈不是好事?線索往往等于危險!龍悅紅在心里嘀咕了兩句。
這時,外面多條街道的廣播同時響了起來:
“緊急通知,緊急通知:
“請各位公民于明天上午九點到希望廣場參與重要集會。”
希望廣場位于紅巨狼區,在“最初城”建立時由舊世界某個廣場改造而來,被冠以“希望”之名。
那里屹立著奧雷、德拉塞、卡斯等建立者的石像,是“最初城”公民制度的象征,常常和附近的元老院并稱。
這廣播足足重復了六遍,聽得龍悅紅等人面面相覷。
“應該是發生了什么。”作為半個最初城通,白晨來到窗邊,表情略顯凝重地說道,“正常情況下,不會這么緊急地召集公民,舉行集會。”
蔣白棉若有所思地說道:
“最初城局勢的平衡被打破了,出現了一定的傾斜?”
這既是“舊調小組”期待的事情,又是他們恐懼的情況。
最初城如果發生動亂,雖然確實會讓他們有渾水摸魚的機會,但那種環境下,哪怕“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也未必能保證自己一定沒事。
戰亂之下,人人自危。
商見曜、龍悅紅走到白晨旁邊,將目光投向了外面的街道。
夜幕之下,燈光不平衡地分布著,沒有明顯的騷亂跡象。
近一刻鐘過去,一切依舊正常。
“集會在明天上午,說明還不是那么急。”蔣白棉站在組員們的側后,冷靜分析道。
這時,望著下方的白晨突然開口道:
“禪那伽大師。”
“啊?”蔣白棉靠了過去。
然后,她看見禪那伽這名瘦到近乎脫形的僧侶俯身于深色摩托上,騎著它往西南方向而去。
“禪那伽大師這個時間點外出,方向似乎是金蘋果區或者紅巨狼區某些重要場所,說明確實暗流洶涌啊…”蔣白棉微微點了下頭。
商見曜當即問道:
“我們逃跑的機會來了?”
他一臉的興奮。
既然禪那伽暫時離開了悉卡羅寺,那被他抓回來的“舊調小組”似乎可以考慮怎么逃跑了!
看了眼略顯期待的白晨和期待、恐懼并存的龍悅紅,蔣白棉“嗯”了一聲:
“這未必是好時機。
“現在最初城的局勢暗流洶涌,‘水晶意識教’明顯也得到了通知,肯定會加強戒備,提高警惕。
“這里是他們的總部,‘心靈走廊’層次的覺醒者都不知道有幾位,外松內緊的情況下,我們逃脫的可能很低,說不定還會觸怒他們之中的某位。”
其實,知道悉卡羅寺是“水晶意識教”的總部后,蔣白棉對逃跑就沒抱什么信心,認為老老實實待夠十天是最好最穩妥的選擇。
這幾天里,她一直放縱甚至配合商見曜等人尋找逃脫的機會,一方面是留條后路,預防意外,另一方面是鍛煉組員們在類似環境下的“嗅覺”和判斷。
至于為什么不把這幾天的詭異遭遇告訴禪那伽等“圓覺者”,是因為“舊調小組”知道得太多了,“他心通”之下又容易沒有秘密,到時候,禪那伽或許只是請他們長住,其他人說不定就要滅口了。
白晨仔細想了下,認可了組長的說法:
“嗯,真正的機會應該在明天或者后天。”
到時候,最初城說不定就發生動亂了,禪那伽也失去了關押“舊調小組”的正當理由。
商見曜一臉遺憾地收回了視線,重新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過了又差不多一刻鐘,他們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咚咚咚,敲門聲回蕩在了房間內。
來者是之前負責送餐和取餐具的年輕和尚丹羅。
丹羅雙手合十,宣了聲佛號道:
“幾位施主,還請跟隨我去后面廣場待一陣。
“這是‘圓覺者’們共同的決定,放心,寺內絕大部分僧侶也會去廣場等待。”
“發生了什么事情?”龍悅紅脫口而出。
動亂就要開始了?
丹羅搖了搖頭:
“我也不太清楚,但每年都會有這種時候,好幾次。”
說到這里,他壓低了嗓音:
“傳聞是第七層封印的那個惡魔力量周期性恢復到了巔峰,會影響樓內所有僧侶,‘圓覺者’們要配合‘佛之應身’做壓制,無法分心顧及我們,只能讓我們去廣場上暫避。”
“這樣啊…”蔣白棉點了點頭。
這說法讓她不敢堅持留在悉卡羅寺內。
她分別看了商見曜、白晨和龍悅紅一眼,示意他們注意著周圍的環境,不要被帶去第七層。
然后,龍悅紅給“加里波第”朱塞佩松了綁,攙扶起他,跟隨年輕和尚丹羅,一路下行,來到了屹立著焚化塔的廣場上。
此時此刻,夜色已是深重,廣場上那幾盞路燈根本沒法照亮所有地方。
蔣白棉等人走到廣場中心區域,轉過身體,望向了悉卡羅寺。
這七層高的建筑內,許多房間的燈還亮著,都有點偏黃。
突然,這些燈光同時搖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