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白棉望向龍悅紅,注視著他的眼睛,沒立刻回答。
這讓龍悅紅有點忐忑,懷疑是不是自己表現得太過膽小。
好幾秒后,蔣白棉笑了起來:
“其實就算沒有‘無心病’爆發這件事情,我也會考慮在別的區或者青橄欖區更混亂的幾條街道另外弄一到兩個住所,狡兔三窟嘛,我們是干秘密工作的,總得做多手準備。”
“是啊。”龍悅紅舒了口氣。
蔣白棉轉而對白晨道:
“可以把之前放棄的備份選擇重新找出來了。”
“好。”白晨也不覺得自己就能豁免“無心病”的感染。
——在公司的時候,大家是沒有辦法,真出了“無心病”,再怎么躲,也還是在地下大樓內,沒有太大的意義。
整個“舊調小組”,可能只有格納瓦這個智能人不擔心罹患“無心病”。
商見曜因此提出了一個問題:
“禪師們會得‘無心病’嗎?”
他口中的禪師指的是機械僧侶們。
蔣白棉無法回答。
“沒相關的記錄,可能只有他們內部才清楚。”格納瓦用數據說話。
龍悅紅則嘀咕了一句:
“他們有的時候,和得‘無心病’也沒多大的區別了。”
他永遠記得凈法聽到女性聲音后發狂的樣子。
趁著手上有錢,“舊調小組”在青橄欖區較混亂的某條街道和紅巨狼區各租了一個房間。
租房的時候,他們沒有自己出面,而是路上隨便找了個人,塞了他一點錢,由他去辦理。
忙完這件事情,他們開著那輛灰色的越野,往最初城南出口駛去。
——昨天商見曜和蔣白棉觀察趙家莊園周圍環境時,開的是原本的吉普,今天自然要換一輛,免得被人懷疑。
途中,坐在后排靠右位置的商見曜抬手捏了下太陽穴,讓意識進入了“起源之海”。
這么久都沒發現第四個恐懼島嶼讓他愈發抓緊空閑時間。
閃爍著微光的汪洋大海內,商見曜依舊向著似乎永遠也無法抵達的海平線游去。
他嘗試了蒙上眼睛,塞住耳朵,隨遇而安的辦法,也實踐了一分為九,各自探索一個方向的思路,可還是沒發現島嶼的痕跡。
眼見精神已經有些疲憊,九個商見曜合而為一,盤腿坐于虛幻的“水波”上,進入思考模式。
隔了一陣,他自言自語道:
“難道我已經沒任何恐懼了?
“不對啊,我還是會怕失去同伴…”
思緒電轉間,他的聲音回蕩在了“起源之海”上。
突然,不遠之處冉冉升起了一座不大的島嶼,島嶼中央隱有金色的光芒顯現。
商見曜一下興奮,讓自己額外長出了八雙手,十六條腿,劃槳般游向了那座島嶼。
很快,他抵達了目的地,一個翻身躍了上去。
與此同時,他收起了具現出來的多余手腳。
目光一掃間,他看見這座不大島嶼的中央位置屹立著一部仿佛通向地底的金色電梯。
電梯的門緊閉著,外面盤腿坐著一道身影。
這身影穿著灰色的迷彩服,腰背挺得筆直,眉毛如劍,棕眸明亮,五官英挺,儼然就是商見曜自己!
商見曜看著他,禮貌開口道:
“中午好,你應該就是‘起源之海’最后一關了吧?”
那個商見曜嘴角微勾,笑容較淡地說道:
“你還有恐懼啊,你還害怕失去同伴。
“我教你一個辦法,可以有效解決這個問題。”
“是什么?”商見曜好奇問道。
那個商見曜笑著回答道:
“把他們都殺了,讓他們活在你的回憶里,讓你分裂出來的人格去成為他們,這樣你就永遠不會再失去他們了,永遠不會再感受到那種強烈的痛苦。”
商見曜剛要張嘴,忽然感覺島嶼晃動了起來,“起源之海”隨之出現了波浪。
整個意識世界很快土崩瓦解,商見曜睜開眼睛,發現是格納瓦在搖晃自己。
“到目的地了。”正打開車門的蔣白棉說了一句。
商見曜瞬間清醒,跟著開門下車。
站穩之后,他隨口說道:
“我找到第四個島嶼了。”
“啊?”蔣白棉差點沒聽清楚,“第四個島嶼?上面有什么?”
龍悅紅、白晨投來好奇目光時,商見曜簡單說道:
“上面有另一個我,還有一部電梯。”
“另一個你。”蔣白棉先是點頭,旋即醒悟過來,“這不就是找到自己了嗎?只要容納他,你就能進入‘心靈走廊’!”
商見曜“嗯”了一聲:
“暫時沒法容納,我覺得他有點問題,他也覺得我有點問題。”
“什么問題?”龍悅紅脫口問道。
商見曜看了他一眼:
“他和某個恐懼融為一體了。”
“什么恐懼?”蔣白棉敏銳問道。
商見曜笑了起來:
“害怕失去同伴的恐懼。他說只要沒有同伴,就不會害怕失去了。”
說話間,商見曜望向龍悅紅,語氣變得有些陰森:
“他說把你們都殺了,做成標本,問題就解決了。”
艸…龍悅紅打了個寒顫:
“這太變態了吧?”
商見曜的笑容突然變得陽光:
“他說這是從你那里學來的,當初你就想把喬初殺死,做成標本收藏。”
“呃…”龍悅紅一時語塞,然后在感受到格納瓦的注視后辯解道,“那是受了你‘推理小丑’的影響。”
“好啦。”蔣白棉壓了下手掌,“這事從長計議,不用著急。”
她對自己和組員的生命還是很看重的,沒有自殺成全那個商見曜的想法。
舊世界毀滅原因和“無心病”發病機理都還沒弄清楚,她怎么舍得死?
結束這個話題后,她忍不住對商見曜感嘆了兩句:
“你才過了三個島嶼就找到了自己,不知能羨慕死多少覺醒者。
“難道這就是精神出問題的好處,無所畏懼?”
商見曜想了想道:
“他們也可以去弄一份醫生證明?”
重點是這個嗎?蔣白棉將快脫口而出的話語咽了回去,轉而指著旁邊的樹林道:
“這是今天的監控點。”
“可這里看不到趙家莊園啊…”龍悅紅有些不解。
他剛才聽組長介紹過,樹林外這條路是通往趙家莊園正門的主干道。
蔣白棉笑著解釋道:
“我們又不是沒和‘神父’打過交道,應該知道他喜歡藏在暗中,監控一切。如果去趙家莊園外圍視野最好的幾個點監控,很容易被他發現,還是在這里觀察路過的人,一看到趙守仁記憶里有問題的那幾個,立刻出手,將他制伏,確認情況…”
說著說著,蔣白棉突然沉默。
龍悅紅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這時,商見曜笑道:
“之前做監控的那支遺跡獵人隊伍很厲害啊。”
對啊,以“神父”的智商、能力、風格,肯定不會忽略趙家莊園周圍便于監控的地點,那些人竟然能發現問題,確定有陌生人…龍悅紅恍然大悟。
蔣白棉略顯凝重地點了下頭:
“還記得刺殺許立言這件事情上,真‘神父’的表現嗎?”
白晨沉聲回答道:
“他放出假‘神父’這個誘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讓大家踏入了他的陷阱。”
“這次會不會也這樣?趙家莊園其實是誘餌,是陷阱?”蔣白棉自問自答道,“這樣就能解釋一些反常之處了,比如,他們直接克扣了所有上繳,讓趙正奇發現了異常,比如,他們沒對莊園周圍的監控點做處理…”
她之前還以為“反智教”控制趙家莊園是短期行為,所以不在乎被趙家家主察覺到不對,但這個解釋很勉強,因為再短期的行為,也會擔心中途出現意外。
而現在,結合真“神父”的行事風格,一切就很合理了。
格納瓦聽到這里,給出了分析結果:
“所以,該立刻離開這里?”
蔣白棉笑著看了他一眼:
“不不不,作為上當受騙的人,應該繼續留在這里,搜集線索,看最后能獲得什么。”
“反過來欺騙他們?”格納瓦完善著自己的分析機制。
他剛才也有列出蔣白棉那個方案,只不過權重比不上最后說出來的那個。
商見曜幫蔣白棉辯解道:
“怎么能叫欺騙?這是戰略欺詐!”
“這有什么區別?”格納瓦相當老實。
蔣白棉不夠商見曜瞎扯的機會,轉而說道:
“如果這確實是陷阱,‘反智教’想對付誰?”
“肯定不是我們。”龍悅紅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舊調小組”什么時候離開“盤古生物”,什么時候抵達最初城,充滿偶然因素,而趙家莊園的事明顯已進行了很長一段時間。
白晨回頭望了眼最初城方向:
“趙家還不夠資格…‘反智教’想通過他們,把城內某些勢力一網打盡?”
“可能。”蔣白棉簡單回了一句,對商見曜等人道,“好啦,把車藏起來,各自進入預定位置,監控路上的行人。”
其實,真正負責認人的只有商見曜,因為只有他在趙守仁的記憶里見過幾個目標,而他“弄”出來的肖像畫,龍悅紅他們根本認不出誰是誰。
很快,“舊調小組”五位成員于樹林中躲藏了起來,表現得沒一點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