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白棉的表情逐漸沉凝了下去。
她沒有說“這是不是太巧了”,而是直接下了判斷:
這事有問題!
兩個人因同樣的遭遇做類似的夢完全可以理解,但于差不多的時間做,差不多的時間醒來,就巧合到讓人不相信沒有外力因素干擾了。
沉吟了幾秒,蔣白棉望向門口,斟酌著說道:
“老板干的?
“他是夢境領域的覺醒者,想確認我們下午究竟發現了什么?
“嗯…如果他真是覺醒者,那我們當時的偽裝確實不會有任何作用,他能清晰感應到我們靠近門口,又回到了大廳…”
商見曜先是點頭,繼而有些不解地說道:
“他可以直接來問我們啊,我又不會騙他。”
說的我會騙一樣…蔣白棉沒去反駁商見曜,只是腹誹了一句。
她想了想,捂嘴打了個哈欠:
“老板現在應該已經相信,我們只聽到了一點奇怪的聲音,根本弄不清楚究竟有什么問題。
“睡吧,就當無事發生過。”
這是烏戈旅館的“習俗”:你什么都不問,我也什么都不問。
商見曜目視著門口,隱有點躍躍欲試地說道:
“我在想,老板會不會認識歐迪克?”
“同為夢境領域的覺醒者不一定信仰同一位執歲,哪怕信仰同一位執歲,也未必在同一個教派。而信仰同一位執歲的幾個教派因對經文書籍的理解不同彼此打出狗腦子來也不是少數。”蔣白棉回了兩句,重新躺好,醞釀起睡意。
商見曜想了片刻,嘆了口氣,拉起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
這一夜再無事發生,再無奇怪的夢境。
第二天上午,用過以面包為主的早餐后,蔣白棉將昨晚的遭遇簡單分享給了龍悅紅、白晨和格納瓦,并提了提自己的猜測。
或許是遇到的覺醒者已為數不少,甚至還有迪馬爾科這種能力奇詭可怕的強者,龍悅紅沒有太過吃驚,也沒覺得多害怕,只是感慨了一句:
“不愧是最初城,隨便一個旅館老板都有可能是覺醒者。”
“所以,不能自大,不能因為我們前面做成了那么多事就飄了。”蔣白棉趁機教育起組員們。
“什么是飄了?”格納瓦不懂就問。
“就是腳踏實地,謹慎小心的反義詞。”蔣白棉幫這位智能機器人補充起詞庫。
商見曜隨之望向白晨,一臉好奇地問道:
“你說過老板和這里的治安官有深厚的交情,你知道他們是怎么建立起友誼的嗎?”
“沒問。”白晨回答得異常簡潔,就差擴展成“關我屁事”這四個字。
商見曜根本沒期待答案,興致勃勃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他會不會每晚都去那名治安官的夢里,制造各種場景,和他提升友誼?
“那名治安官夢到他的次數多了,看他就親切了,慢慢就成為了朋友。”
“這聽起來怎么感覺有點變態…”龍悅紅越琢磨越覺得不太對。
蔣白棉想了想道:
“這大概是從舊世界娛樂資料里哪個愛情故事改來的吧。”
“就算是愛情,也很變態。”龍悅紅還是堅持自己的看法。
“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論。”商見曜“語重心長”地教育起他,“有的人就喜歡比較變態的相愛方式。”
蔣白棉沒給他胡扯下去的機會,看了眼時間,起身走到桌邊,操作起小組那臺無線電收發報機。
她要把昨天調查的收獲告知趙家家主趙正奇,看他后續想怎么做,能怎么做。
——為了區分,“舊調小組”和趙正奇溝通使用的是趙家常用的那個頻段和為這次調查專門設置的密碼,時間也放在了上午八點到九點。
野草城,趙家書房內。
正在喝茶的趙正奇看見大兒子趙義德急匆匆走了進來。
他本想罵一句“急什么急,每臨大事有靜氣”,但瞬間就回憶起了之前的某件事情,強行閉上了嘴巴。
小心翼翼放好茶杯后,趙正奇開口問道:
“出什么事了?”
趙義德拿著一張紙道:
“爸,張去病那個小隊發回電報了。”
“這么快?”趙正奇頗為詫異地接過了那張紙。
他昨晚才收到蘭斯特的電報,說調查人員剛抵達最初城,和他聯系上。
一眼望去,趙正奇飛快看完了本就簡短的電報:
“疑似與‘反智教’有關,涉及‘催眠’等覺醒者能力。”
蔣白棉只說了結果,沒講具體的調查經過,同時,她還隱瞞了“修改記憶”這一項,免得讓雇主直接產生一個懷疑:
他們為什么能發現記憶被修改了?
“‘反智教’…”之前那場刺殺讓野草城各大貴族對這個教派一點都不陌生,趙正奇亦然。
他剛低語出這個名字,趙義德就有些惶恐地說道:
“爸,我們之前不是一直查不出是哪家和‘反智教’合作,只能懷疑‘最初城’想將我們一鍋端,直接吞并嗎?
“會不會,會不會是義學…”
作為趙家嫡系次子,只要趙正奇和趙義德都死了,他就能繼承趙家的一切。
到時候,趁著城主和其他大貴族被殺產生的權力空位期,他在“最初城”支持下,有很大的機會統合野草城。
趙正奇顯然也想到了這點,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
隔了幾十秒,他才緩慢說道:
“義學可能被催眠了。”
這是他能想到最能接受的答案。
“是啊。”趙義德沒有反駁,“我們接下來怎么做?”
“讓張去病他們小隊確認是否真的為‘反智教’,告訴他們,我們不會吝嗇報酬,哪怕為此付出一個,甚至兩個莊園,也沒有問題。”趙正奇現在感覺“反智教”才是心腹之患。
自己二兒子如果一直和“反智教”那些人混在一起,趙家將永無寧日,直到所有人死的死,皈依的皈依,不再有例外。
就算“反智教”已經看不上野草城這邊的鄉下貴族,把全部精力放在了最初城,趙義學參與其中也會連累整個趙家。
頓了一下,趙正奇沉聲說道:
“還有,立刻告知城主。
“我們很可能得利用他在‘最初城’的關系和力量了,我想,他對‘反智教’肯定也恨不得殺之而后快。
“哎…”
他衡量再三,覺得單憑趙家的力量和在‘最初城’的那點關系,就算加上張去病、薛十月小隊,也對付不了“反智教”這么一個大組織。
只有把“最初城”痛恨這個教派的勢力都綁上,才有足夠的勝算。
“好。”趙義德忙不迭答應了下來。
弟弟與“反智教”勾結在一起,首當其沖的目標很可能就是他!
“呵,趙家還挺大方的嘛。”蔣白棉譯出回電后,笑著調侃了一句。
如果真能拿到兩座莊園,“舊調小組”再攢個兩三千奧雷,換軍用外骨骼裝置和機械手臂就沒什么問題了。
既然“舊調小組”覺得沒有問題,很公平,那雷曼就不應該覺得有問題,畢竟這奸商當初就耍了滑頭,而且,“舊調小組”到時候還會給他拉爾斯的詳細情報。
“那我們現在去南郊?”白晨確認般問道。
商見曜是行動派,已經走到了門口,格納瓦緊隨其后。
蔣白棉笑著搖了搖頭:
“不著急,下午再去。
“上午我們到金蘋果區轉一轉,觀察下主要目標周圍的情況,要是能因此發現暗中的保護者,之后就可以制定有針對性的計劃了。”
“開幾輛車?”龍悅紅詢問道。
“一輛就夠了,兩輛太顯眼,還有,記住,只路過一次,不能反復繞行,會被發現有問題的。”蔣白棉邊說邊將無線電收發報機藏了起來。
出了烏戈旅館,他們選擇了原本那輛軍綠色的吉普,因為這一次的目的地是金蘋果區,最初城貴族們居住的地方,太破太爛的車非常顯眼 而做過改裝這個問題在那個區域反倒不算事,不知多少貴族的車輛都有在原本的防彈體系上額外加裝別的東西。
車輛行駛間,龍悅紅將目光投向了窗外,看著路旁的風景和街上的行人。
突然,一道女性身影躥了過去,腰背佝僂著,眼睛一片渾濁,滿是血絲。
“第五個…”龍悅紅茫然低語。
第五個“無心病”患者。
這幾條街道最近一段時間第五個“無心病”患者。
穿著灰藍色制服的治安官們追逐而過時,蔣白棉放慢車速,皺眉說道:
“這頻率會不會太高了?”
雖然說“無心病”爆發一例后,周圍區域在一定時間內出現多例是正常現象,且患者間往往沒什么聯系,但最初城這波“疫情”,發病頻率高得有些讓人驚訝。
不過,蔣白棉也知道,從統計數據上看,這應該也在合理范圍內,只是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更有沖擊性。
“還算正常吧,我經歷過頻率更高的,也是在最初城。”白晨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是在最初城?這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對啊?”蔣白棉看了眼擋風玻璃,斟酌著說道,“看來我們有必要搜集一下這次的病例資料,看能不能發現點什么。”
調查“無心病”源頭也是“舊調小組”的主要工作,因為這很可能和舊世界的毀滅原因關聯在一起。
“好啊!”商見曜躍躍欲試地做出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