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心靈走廊”的事情,宋何了解的也不多,蔣白棉又問了幾句后,就帶著商見曜等人返回旅館營地,各進各屋,各睡各覺。
昏昏沉沉間,蔣白棉醒了過來,感覺額頭發燙,身體酸痛,整個人軟綿無力,很不舒服。
生病了?她支撐著坐起,將枕頭塞到了背后。
伸手摸額頭之際,她目光一掃,看到商見曜坐在另外一張床邊,借著窗外天光,手拿針線,認真縫補著有多個彈孔的外套。
這是每一位長期在灰土執行任務的“盤古生物”員工必備的技能。
剛組建“舊調小組”那會,蔣白棉還打算就此專門上一堂課,結果她發現商見曜比她還熟練。
轉念想到商見曜十四五歲之后是一個人生活,她就釋然了,不再提這方面的事情。
“幾點了?”蔣白棉收回摸額頭的手,確認自己真的生病了。
她連看一眼自己手表的精力都沒有。
自從挺過基因改造的危險期,除了受傷引發的炎癥,她已經很久很久沒生過病了。
是昨晚心臟超負荷,又受到電擊影響,之后還沒有及時休息,導致的生病?蔣白棉若有所思間,商見曜放下針線和衣物,翻腕看表道:
“快1點了。”
“這么遲了?”蔣白棉略感詫異。
她一點也不覺得餓。
“你好像生病了。”商見曜指出。
“你怎么發現的?”蔣白棉下意識反問。
商見曜站了起來,拿出隨身攜帶,用來“誤導”自己的那面小鏡子,遞到了蔣白棉的面前。
“你臉頰很紅,嘴唇發干,之前睡著的時候還有說夢話,好像是喊‘媽媽’‘爸爸’…”商見曜描述起支撐自己推理結果的每一個細節。
“停!”蔣白棉體內涌出一股力量,強行制止商見曜繼續往下說。
她感覺自己鋼鐵女戰士的形象受到了嚴重損害。
發出聲音后,她一陣乏力,口又很干,于是將手伸向堆放雜物的床頭柜,試圖拿起自己的水囊。
她動作還沒有做完,商見曜已是快步過來,拿起水囊,擰開蓋子,湊到了她的嘴邊。
“嚯。”蔣白棉驚了。
她沒有拒絕,咕嚕喝了幾口水,才笑著說道:
“這是對昨晚擅自行動的懺悔?”
“這是同伴該做的。”商見曜表情沒有變化地回應。
蔣白棉瞥了他一眼,趁這個機會問道:
“你當時為什么要沖出去?”
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不解決那個覺醒者,所有紅石集鎮民都會死。”
蔣白棉看著他深棕近黑的眼眸,發現里面一片澄澈。
“哎,至少這次有記得提前通知我。”蔣白棉無奈地嘆了口氣。
說到這里,她突然有點惱怒:
“你怎么就沒有生病呢?”
兩個人都生病才公平!
而且,最該生病的是商見曜,說不定他還能趁這個機會突破“疾病島嶼”。
商見曜想了想道:
“當時我還沒到快昏迷過去的程度。”
這意味著他心臟的負荷還沒有真正地超過限度,也沒有遭受后續的電流刺激。
蔣白棉在嘴里鼓了口氣,默然片刻道:
“也是…”
她隨即說道:
“快,燒點熱水,弄塊毛巾,我要敷下額頭。
“不管怎么樣,你昨晚都算是擅自行動,要接受處罰!”
商見曜沒有異議,熟練地燒開自來水,調好溫度,擰了塊毛巾過來。
蔣白棉又開始指使起他做各種各樣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去隔壁房間和白晨龍悅紅溝通、扶病人去廁所、更換毛巾、縫補衣物、裝填水袋。
看著商見曜來來回回忙忙碌碌,蔣白棉忽然有所明悟:
當初他母親生病那段時間,他已經熟練了這些事情。
念頭一轉,蔣白棉眼眸一亮,拍了下床沿道:
“我們之前有個誤區!”
“什么?”商見曜一副試圖理解對方意思的模樣。
怕他的思維往奇奇怪怪的方向發展,蔣白棉沒有賣關子,直接解釋道:
“我們不是一直在考慮怎么解決你對疾病的恐懼嗎?
“其實,以你對自己生死的態度,你不該那么害怕疾病的。”
商見曜想了下道:
“疾病會讓我沒法做事,來不及做事,還是恐懼的。”
蔣白棉好氣又好笑地回了一句:
“這不是重點。”
她隨即說道:
“我覺得你對疾病的恐懼更多是恐懼它帶走你身邊的人,而你無能為力。”
商見曜陷入了沉思,許久沒有說話。
蔣白棉笑了起來:
“我這就讓你看看什么叫身強體壯,什么叫疾病算什么!
“如果公司的基因改良技術在所有地方都得到推廣,基因改造也不再那么危險,變得可控,那人類將擺脫大部分疾病的威脅。”
說完,她靠著枕頭,滿意說道:
“等我痊愈,你就可以從這個方向嘗試一下。
“好啦,給我弄點吃的吧,我開始感覺餓了。
“這是好現象!”
吃完午飯,因為蔣白棉生病,審問次人俘虜的責任交到了商見曜和龍悅紅手上。
按照蔣白棉的吩咐,他們先行前往警惕教堂,邀請警示者宋何一起審問。
這是想利用對方讓人友善的能力,免得商見曜暴露“推理小丑”。
宋何也是剛起沒多久,他這個歲數的老年人,熬了一夜后,竟然沒什么不適的表現,身體保養得確實相當不錯。
對于商見曜、龍悅紅的邀請,他欣然接受,帶著兩名教會守衛,乘坐自己的汽車,一同來到紅石集,進入了底層的治安所。
有這位警示者牽頭,雖然韓望獲還在休息,沒有過來,商見曜等人也輕松進入了審問間,見到了受傷最輕的那個俘虜。
這是一個魚人,體表覆蓋著灰黑色的鱗片,耳下到脖子位置有鰓在輕微顫動。
——在龍悅紅眼里,所有的魚人長相上都沒什么區別,只能依靠高矮胖瘦辨別。
各自就座后,商見曜搶先問道:
“那個能讓人窒息的魚人是誰?”
鐵欄桿后的魚人俘虜用凸出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低下腦袋,沉默不語。
這時,宋何微笑道:
“這又不是什么機密的事情。”
魚人俘虜仔細一想,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他態度迅速松動,抬起腦袋,遲疑著說道:
“是神使。”
“神使?哪位執歲的使者?”龍悅紅很有禮貌,得到宋何同意才開口問道。
“不是執歲。”魚人俘虜搖了下頭,“他原本是我們第三任牧師,我們信仰的是舊世界的天主,后來,后來,他讓我們改稱他神使。”
魚人的語言由紅河語衍變而來,龍悅紅聽得頗為吃力,用了好一會兒的工夫才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倒是宋何,明顯自學過本地次人們的語言,流暢地問道: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不到一年前。”魚人俘虜像是在和一個朋友交談。
“當時還有發生什么事情?”宋何追問道。
魚人俘虜白多黑少的眼睛里流露出敬畏的情緒:
“他,他變得非常強,非常可怕,就像是神靈的化身。
“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一個人,可以輕松覆滅一支軍隊。”
商見曜饒有興致地問道:
“之前呢?他強嗎?”
魚人俘虜瞥了這個戴猴子面具的家伙一眼,不是太情愿地說道:
“他擁有一些異能,但都不是太厲害。他可以讓一個人張不開嘴巴,沒法吃飯,可以讓一個人很容易就疲憊,跟缺氧一樣…”
聽完魚人俘虜的描述,宋何嗓音柔和地問道:
“變成神使之前,他有做過什么事情嗎?
“或者,你們有遭遇過什么嗎?”
魚人俘虜陷入了回憶,隔了好一會兒才道:
“我們登陸了怒湖最大的那個島嶼。
“我太爺爺說過,那里有集鎮,有好幾個村子。我們最早忙著自保、生存、種田、捕魚,后來又一直想,想打回來,沒關注過他們的情況。”
說到“打回來”的時候,他情緒有了一定的起伏,似乎不再信任宋何。
但很快,他又變得足夠友善:
“上次被擊退后,我們一直在休養生息,不少年輕人因為閑得太久,對那個大島產生了興趣。
“那個島比我們住的大很多,公路保存得還不錯,到處都是荒廢的農田。我們就很奇怪,島上的人類去了哪里,他們應該沒受過外來的襲擊。
“搜尋了一段時間,我們找到了他們曾經聚居的集鎮,找到了一些記錄。”
可惜組長沒來,她對這些事情肯定很感興趣…龍悅紅逐漸有點適應魚人的語言。
魚人俘虜繼續說道:
“通過那些記錄,我們知道那個島的人在舊世界毀滅后,很快信仰了一位叫做閻虎的神靈,他自稱是灰土人神話里那位閻羅王降世。
“有了這位神靈的庇佑,島上的人沒遭受什么災難,過得非常好。就在他們積蓄起一些力量,打算將怒湖周邊區域都搶占時,那位神靈陷入了沉睡,再也沒有醒來。
“失去神靈的庇佑后,島上很快爆發了大規模的‘無心病’,殘存的人類應該沒堅持多久就全部被獵殺了。”
大規模的“無心病”…龍悅紅聽到這樣的描述,頭皮一陣發麻。
這時,商見曜興致勃勃地問道:
“你們找到了那個沉睡的神靈?”
魚人俘虜嘴唇翕動了一陣后道:
“對。
“我們發現了祂沉睡的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