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耶爾?蔣白棉有些詫異地和白晨等人對視了一眼。
這任務才剛開始,就要結束了?
商見曜握起右拳,啪地擊了下左掌,一臉的遺憾。
他還沒來得及發揮,目標就自己跑出來了!
——他們都是學過紅河語的,哪怕白晨,也因為環境所迫,掌握了一些,雖然各自水平不等,但至少基本的聽說讀寫還是沒有問題的。
這時,維耶爾笑嘻嘻回答起了主教雷納托的問題:
“我一直在通風管道里啊。
“你們都不懂躲藏的精髓,選個地方就一動不動,而我會視情況轉移位置:你們過來,我就去別的地方,你們離開,我又返回。
“唯一的問題是,要學會繞圈子,不能讓爬行的動靜被你們聽到。”
戴著面具的雷納托沉默了幾秒道:
“你不像是餓了三天。”
“我有提前準備食物。”維耶爾笑得很是得意,“繞到離你們最遠的地方后,我還能爬到衛生間里,喝點自來水,上個廁所。”
他揮了下手臂又道:
“這才是真正的躲藏,我們明明生活在一個地方,卻像是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你沒有戴面具。”商見曜突然指出。
他同樣用的是紅河語。
個頭矮小的維耶爾看了這高大的“猴子”一眼:
“我掌握了全套的喬裝改扮技巧,之后你再碰到我,也不會認識我。”
“你的特征太明顯了。”商見曜誠懇地提醒了一句。
維耶爾臉上的笑容一下消失。
也就是一兩秒的工夫,他又恢復了之前的表情:
“沒有不能彌補的事情。”
“有。”商見曜指著自己,“我就扮不了矮子。”
維耶爾眼睛微瞇,笑著提出了建議:
“可以把腿打斷。”
龍悅紅旁觀得嘴角微動,仿佛在看兩個小孩吵架。蔣白棉也不愿意這兩個人繼續杠下去,咳嗽了兩聲,示意白晨去打斷。
白晨明白她的想法,上前兩步,對警惕教派的主教雷納托道:
“維耶爾已經找到了,我們的任務算是結束了?”
她沒用“維耶爾已經出來”這個說法,強調是“找到的”。
不管怎么說,這都是在他們接下任務后發生的事情,沒有功勞,也得有點苦勞。
而且,雷納托說不定還會委托他們調查一下維耶爾這幾天真實的躲藏情況。
雷納托抬手摸了摸臉上的面具:
“是,任務完成了。
“但這種情況,報酬不會有多少。”
“沒關系,履行之前的諾言就足夠了,迪馬爾科家族的故事就當是尾款。”蔣白棉用我很喜歡聽故事的口吻插話道。
能和警惕教派搭上關系,對“舊調小組”的紅石集之旅必然幫助不小。
白晨隨即“嗯”了一聲,表示這名成員的意思就是自己的想法。
“你們誠實、公正、謙卑,讓我就像是看到了第二個韓隊長。”對于“舊調小組”不糾纏報酬的行為,雷納托給予了高度評價。
“韓隊長?治安所那位?”蔣白棉對后面半句話頗為好奇。
雷納托點了點頭:
“對,他擁有舊世界的大部分騎士美德。
“如果不是這樣,單純只是因為他是‘資深獵人’,又不信仰我主,不會總是藏起來,鎮民們也不會一致同意邀請他做治安官。”
“不可思議!”商見曜向來有話就說。
他感慨的是哪一方面,龍悅紅完全能猜到,因為他也有類似的想法:
一個荒野流浪者出身的資深遺跡獵人竟然擁有舊世界的大部分騎士美德:謙卑、憐憫、公正、誠實、英勇…
這就像是在說機械僧侶們至情至性,為愛癡狂,不負如來不負卿。
就連同樣荒野流浪者出身,較為資深的遺跡獵人白晨也覺得荒謬好笑。
她在這個群體里已經算是有較高道德底線的人,但距離那些美德,依舊很遠很遠。
她自問也就“憐憫”沾個邊,還得是特定對象,而“英勇”努努力勉強可以夠到。
“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些特例。”雷納托沒去爭執這個問題,“哪怕韓望獲的表現是偽裝出來的,但只要他能一直偽裝下去,那也是真正的騎士。”
“嗯。”蔣白棉表示贊同。
她更感興趣的是另外一點:
這里雖然有不少說灰土語的人,但似乎受紅河文化的影響更深。
當然,歷經舊世界的毀滅和大量人群的遷徙,兩種文化在很多地方都只剩下了殘片,然后交融在了一起。
雷納托看了眼矮自己不少的維耶爾:
“你去主的祭壇前禱告,完成這次的彌撒。”
“是,主教閣下。”維耶爾略顯蹦跳地走向了出口。
路過商見曜時,他忽然側頭,做了個鬼臉。
目送這半大孩子遠去后,商見曜握右拳擊了下左掌:
“可惜…”
蔣白棉隱蔽地翻了個白眼。
她知道商見曜是在可惜自己戴著面具,沒法回以鬼臉。
雷納托沒去詢問商見曜可惜的是什么,指著前方,轉用灰土語道:
“紅石集最大的軍火商人就在這里。”
“迪馬爾科先生?”蔣白棉有點興奮。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能見到那位從沒離開過地下庇護所的名譽鎮長?
哪怕是隔著電子產品見面,那也是好的。
只要能交流,就可以詢問迪馬爾科家族對于舊世界毀滅的了解!
“對,嚴格來講是迪馬爾科先生,但實際負責的是他三大管家之一的卡爾先生。”套著黑色斗篷的雷納托解釋道,“我等會就介紹你們認識。”
“好啊好啊!”蔣白棉學起了龍悅紅的口頭禪。
“她好興奮。”商見曜“悄悄”對龍悅紅說。
“去掉好,改成有點。”蔣白棉回了一句。
聽到他們的對話,雷納托側頭看了眼白晨,仿佛在說帶這么一群不太成熟和穩重的隊友真辛苦啊。
白晨怎么也不好意思告訴他帶頭那個才是團隊的首領。
當沒法改變商見曜的時候,只能加入他。
而精神病向來是頑疾。
出了這條走廊,繞了幾分鐘,商見曜等人看見了另一個電梯廳。
這里共有三臺看起來很厚重的灰黑色電梯,并在間隔區域鑲嵌著兩臺不大的液晶顯示屏。
雷納托上前幾步,摁了一個按鈕,耐心等待起來。
過了一陣,靠左側那臺液晶顯示屏畫面浮動,映出了一名中老年男子。
他穿著舊世界的黑色禮服,打著一絲不茍的領結,黑發略有點花白,但后梳得整整齊齊。
他的五官輪廓是典型的紅河人,眼眸呈淺藍色,長相雖然一般,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氣質。
說高貴優雅吧,肯定談不上,可他的存在,讓“地下方舟”的主人迪馬爾科有點這方面的感覺。
“正好,卡爾先生,我有幾位朋友想和你見一面,談點生意。”雷納托本想請屏幕對面的人通傳一下,結果發現今天值守的正是管家卡爾。
這一次,他又改用了紅河語。
卡爾透過攝像頭,掃了雷納托身后戴著面具的四個人一眼:
“請他們明早九點至十點間到我辦公室見面。
“我今天還要忙先生交代的任務。”
白晨看了蔣白棉一眼,對雷納托點了點頭。
“好。”雷納托答應了下來。
卡爾轉而又問:
“本次彌撒結束了吧?”
“結束了。”雷納托的語氣透著股輕松。
“警惕之心永存。”卡爾交叉雙手,放在胸前,退了一步。
他禮貌地又說了一句:
“明天見。”
等到液晶顯示屏上的畫面消失,雷納托轉頭對白晨道:
“卡爾先生的辦公室在紅石集五樓,掛著‘維薩貿易公司’的牌子。”
“維薩?為什么叫這個名字?”蔣白棉新到一個地方,總是很像好奇寶寶。
“這是迪馬爾科先生祖父的名字。”雷納托解釋了一句。
蔣白棉隨即望向電梯和液晶顯示屏:
“這都是舊世界遺留的事物?”
“框架是,后來經過‘機械天堂’的改造,把一些舊的、壞的東西都換掉了。”雷納托對此倒是知之甚詳,畢竟需要經過他主持的教堂進入地底。
對于迪馬爾科家族與“機械天堂”有合作的事情,蔣白棉一點也不詫異,因為這里是重要的走私節點,有不少“機械天堂”需要的資源,而且,比起野草城,這里更靠近南方的入海地,也就是“機械天堂”所在。
她好奇問道:
“人類不能進‘地下方舟’,機器人可以?”
“對,但必須是非人工智能非武裝化的。”雷納托隨口說道,“當時‘機械天堂’專門組建了一支小型非人工智能化工程隊,嗯…迪馬爾科先生內部應該也有專門培養這方面的人才,兩者結合,沒用多久就完成了‘地下方舟’的翻新和改造。那支工程隊離開的時候,相應的數據和資料也都被銷毀了。”
說話間,他們回到了地上那座堡壘式的教堂內。
告別雷納托,上了吉普車,坐到副駕為主的蔣白棉忽然笑道:
“你們覺得那個維耶爾說的是真話嗎?”
開車的白晨相當平靜地回答道:
“至少有一部分話撒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