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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又一次出發

  “舊調小組”所在的14號房間又恢復了凝固般的安靜,只有自己呼吸的聲音隱約可聞。

  現在這種情況,商見曜上次已經經歷過,只是當時蔣白棉表示會一直停留于隔壁的隔壁,不會離開。

  連自己手指都看不到的黑暗里,商見曜仿佛已適應了不少,竟沒有一點恐懼。

  他想了下,離開自己的位置,繞過記憶中的桌角,來到了較為空曠的沙發區域。

  然后,他動作緩慢地坐了下去,坐到了冰涼的地上,盤起了雙腿。

  在凝固一樣的黑暗中,商見曜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抬起右手,捏了捏兩邊太陽穴。

  很快,他腦袋垂下,就這樣坐著睡了過去。

  這肯定沒法保持平衡,他的身體一點點一點點向旁邊傾斜,靠在了沙發上,腦袋隨之倚住了扶手。

  流動微光的虛幻大海內,商見曜又一次看見了那座泥土深褐,怪石嶙峋的島嶼。

  ——只要他堅持不下去,因恐懼而醒來,那他下次進入,必然不是在島上,而是在旁邊的“起源之海”內。

  商見曜早已習慣現在的環境,飛快低頭,看向了虛幻水波映照出來的模糊自己。

  他嗓音低沉地開口了:

  “島上很黑暗,14號房間也很黑暗;

  “島上沒有來自我之外的任何聲音,14號房間也沒有來自我之外的任何聲音;

  “所以?”

  商見曜停頓了一下,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所以,島嶼就是14號房間。”

  話音剛落,他眼眸殘留深暗地抓住島嶼邊緣,翻了上去,

  沒有任何意外,他的眼前又變得一片漆黑,他的耳中又失去了自己之外的所有聲音。

  商見曜毫不猶豫坐了下去,坐到了冰涼的地上,盤起了雙腿。

  這與他睡著前的姿勢一模一樣。

  周圍的黑暗和無聲的環境一下讓他感覺熟悉,他似乎都能指出右手邊有一個單人沙發,斜前方有茶幾,有靠背椅,有長凳和矮凳。

  而隔壁的隔壁,蔣白棉正在等著他高喊有沒有人。

  商見曜的心情瞬間平復了下去,與之前兩晚一樣,思考起最近遭遇的各種事情,猜測其他教團組織都有什么類型的圣餐。

  這讓他時不時抬起右手,抹一下嘴角,只有想到僧侶教團的圣餐大概率是機油、電池時,才搖一搖頭,深表惋惜。

  時光飛逝,商見曜好幾次想要站起,大聲唱歌或者詢問有沒有人,但都強行控制住了自己。

  反正蔣白棉在隔壁的隔壁。

  當他一次又一次控制住自己,又沒有別的意外發生后,他開始覺得這樣的黑暗這樣的寂靜好像也沒什么了不起,根本毀滅不了自己。

  他甚至輕聲唱起了歌,怡然而自得。

  不知過了多久,商見曜真的有點困了,于是,他無所謂地閉上眼睛,養精蓄銳。

  然后,他真的睡著了。

  突然之間,一道純凈的光芒照入了這里,照得他眼前一片火紅。

  商見曜睜開眼睛,看見周圍的黑暗被快速驅散,聽見了來自虛幻大海的輕微嘩啦聲。

  島嶼上的深褐泥土和嶙峋怪石大片大片呈現了出來。

  那光芒隨即刺入了他的眼睛,刺得他下意識抬起右手,擋在前方。

  眼睛一閉又一睜后,商見曜看見了散發輝芒的日光燈,看見了偏白偏灰的天花板。

  他才發現,自己正靠在單人沙發扶手位置,睡得姿勢亂七八糟。

  因為14號房間有了燈光,不再符合預設條件,所以他的“推理小丑”失效了。

  商見曜旋即翻腕,看了下手表。

  上面指針顯示,現在是6點30分。

  這是路燈恢復供電的時間。

  商見曜重新閉了下眼睛,不知在感應什么。

  然后,他撐著扶手,側身望向了門口。

  也就是幾秒鐘的工夫,輕微的腳步聲靠近,蔣白棉衣服皺巴巴地出現在了門口。

  她一邊揉著眼睛,一邊看著地上的商見曜,又好奇又好笑地問道:

  “這是在做什么?”

  “保持內外姿勢的統一。”商見曜說著絕大部分人聽不懂的實話。

  蔣白棉先是一愣,旋即醒悟過來:

  “你又在嘗試直面‘起源之海’內的恐懼了?

  “贏了嗎?”

  “算是贏了吧,雖然它沒認輸,但它也沒再出現。”商見曜想了下道。

  蔣白棉頓時變得興致勃勃:

  “那你的能力有什么變化?”

  說完,她忙補了一句:

  “不方便回答可以不用回答。”

  商見曜坦然說道:

  “這次好像只有范圍的改變。

  “比之前提升了一些,但也不是太多。

  “你在十二三米位置的時候,我就能發現你的存在,并且感覺可以讓你的雙手缺失一個動作。”

  “雙手缺失動作…這個能力之前的范圍是多大?”蔣白棉追問道。

  “十米。”商見曜沒有隱瞞。

  “那提升了差不多百分之三十…這才第一個恐懼,等戰勝多了,再找到自己,你的能力說不定能翻倍,甚至三四倍。”蔣白棉若有所思地笑道,“原來你的感應范圍就是能力的范圍。”

  “根據范圍最大的那個能力來。”商見曜指出了蔣白棉說法不嚴謹的地方。

  蔣白棉好奇又問:

  “其他能力的范圍低于十米?”

  “‘推理小丑’原本是三米,‘矯情之人’原本是五米。”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蔣白棉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

  “停停停,這是你的秘密啊,不能說的這么詳細。”

  商見曜看了她一眼,嗓音沉而不低地說道:

  “我們四個也算是共同經歷過好幾次生死的同伴,在絕大部分情況下,我想,我們都是可以信賴的,可以為彼此保護側翼和后背,可以一起沖鋒…”

  “停!你復讀機啊!”蔣白棉忍不住笑罵道。

  這是她昨晚用來化解商見曜內心恐懼的說辭。

  不給這家伙思維跳躍的機會,蔣白棉連忙問道:

  “既然都已經贏了,你怎么還不起來?盤腿坐地上很舒服嗎?”

  商見曜誠懇回答道:

  “因為腿麻了。”

  “…”蔣白棉笑了起來,“需要我攙扶嗎?”

  “不用。”商見曜一點也不在意地回應道。

  蔣白棉正想說不要逞強,就看見商見曜雙手一撐,身體一翻,整個人直接倒立了起來。

  倒立了起來…

  然后,商見曜以雙手為腳,輕松愉快地走向了門口。

  “…”蔣白棉無言以對。

  又過了一天,上午九點,“盤古生物”地表區,停車場內。

  “還是老搭檔。”蔣白棉指著那臺空間充足的灰綠色吉普道,“已經修過了。”

  她依次掃過興奮的商見曜、安靜的白晨和神色間充滿低落情緒的龍悅紅,開口問道:

  “都看過任務計劃書了吧?

  “對我們的路線還有什么疑問?”

  “沒有!”商見曜和白晨大聲回應。

  后者剛加入“舊調小組”時的拘謹已少了大半。

  “沒有。”龍悅紅今天有點中氣不足。

  蔣白棉沒去管他,打開后備箱,指著里面的物品道:

  “還是之前那些武器,‘冰苔’手槍、‘聯合202’、‘橘子’步槍、‘狂戰士’突擊步槍和‘暴君’榴彈槍,嗯,為了彌補重火力的不足,這次我有申請可以反裝甲的肩扛式單兵火箭筒,它的外號是‘死神’。

  “相應的彈藥很充足,另外,還備了一些常見規格的子彈。

  “食物比之前預備的多,我們去完水圍鎮,就得盡快趕去野草城,途中最好不要耽擱。雖然那邊一直有情報人員在調查,缺少了我們也沒大問題,但還是得盡一份心嘛,救人如救火。

  “而且,快要入冬了,野外很難找到足夠的食物…”

  交代完各種事項,蔣白棉問道:

  “你們還有什么想問的?”

  白晨和龍悅紅搖頭時,商見曜上前一步,提出了問題:

  “什么時候出發?”

  “…現在。”蔣白棉磨了下牙齒。

  他們就像之前那樣,各自進入吉普車,由蔣白棉開著,通過層層檢查,出了沉重的金屬大門,進入了灰土。

  而和上次不同,他們都有提前戴上墨鏡,沒被上午的陽光刺到。

  組員們欣賞周圍景色中,蔣白棉靜靜開著車。

  脫離公司實控范圍后,她突然打了個方向盤,改變了路線。

  “組長,是不是走錯了?”龍悅紅看了眼太陽,確定了下方向。

  “沒有啊。”蔣白棉笑著回應。

  龍悅紅疑惑道:

  “可是,這和任務計劃書上的不一樣啊。”

  蔣白棉勾起嘴角,笑得很是得意:

  “那是騙副部長他們的。”

  “為什么啊?”龍悅紅愈發不解。

  蔣白棉通過后視鏡,看了眼商見曜:

  “‘生命祭禮’教團在灰土上肯定還有別的成員,畢竟是由外面傳進來的。我擔心公司內部潛伏起來的教徒,偷偷拿到我們的任務計劃書,想辦法通知地表的同伴,讓他們設下埋伏,阻擊我們。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執行任務計劃書上的路線,呵呵,詢問你們是要表現得更真實一點。”

  副駕位置的白晨聽得若有所思:

  “組長,其實你還在擔心高層有‘生命祭禮’教團的人,這次的任務是個陷阱?”

  蔣白棉笑了笑:

  “有備無患嘛,多算勝少算。”

  龍悅紅不自覺又開始用崇拜的眼光看向組長的背影,商見曜則哼起了歌曲,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燦爛的陽光下,吉普又拐了個彎,繼續奔馳于荒野。

  “盤古生物”,某個無人的房間內。

  有“片段記憶擦除”能力的岳啟凡戴著鴨舌帽,躡手躡腳地開門走入。

  這里沒有燈光,但并不黑暗,因為周圍的墻上有一塊又一塊不大的液晶屏,它們連在一起,分別顯示著不同樓層不同區域的情況。

  光芒變化間,岳啟凡對著占據這里至少三分之一空間的機器,低頭喊道:

  “圣師。”

  沒有感情的電子合成音通過喇叭響了起來:

  “你告訴沒有暴露的成員,這三個月不要做任何事情。”

  “是,圣師。”岳啟凡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然后他抬起了腦袋。

  突然,他看見周圍墻壁上難以數清的液晶顯示屏畫面跳躍,呈現出了自己的身影。

  這有戴著鴨舌帽,與熊鳴接觸的他;有乘坐電梯抵達495層的他;有和商見曜對峙的他;有哼著歌曲,故作正常的他;有匆忙逃離的他;有潛入某個地方,撥打電話的他…

  岳啟凡的瞳孔驟然放大,整個人緊繃得仿佛要炸開,竟忘了要反駁幾句。

  幾秒之后,那些液晶顯示屏上又出現了許許多多個商見曜:

  他們有的正在實驗能力,有的對著攝像頭做鬼臉,有的用手電筒照向上方,有的和熊鳴在角落里聊天,有的比著不雅的手勢,有的倒立行于走廊…

  “圣師…”岳啟凡頭皮發麻地低喊了一聲。

  那沒有感情的冰冷聲音再次響起,回蕩于整個房間:

  “我說過,我始終在注視著你們。”

  (本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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