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喬初的話,蔣白棉和商見曜同時開口:
“我…”
見對方有話要說,他們又一起閉上了嘴巴,場面頓時陷入了怪異的沉默。
隔了幾秒,蔣白棉笑了笑道:
“你先說。”
商見曜認真點頭道:
“我想先上個廁所。”
“…就沒點別的想法?”蔣白棉差點語塞。
商見曜沒做思考,直接回答道:
“順便巡視下其他房間。”
“巡視…用巡邏會不會好一點?”蔣白棉習慣性反問了一句。
接著,她滿意點頭:
“去吧。”
話音剛落,她已是扭頭望向了龍悅紅:
“在這種封閉性質的房間內休息,一定要記得確認內部沒有任何異常。
“這不是單純值夜就能解決的問題,因為類似的環境狹窄逼仄、障礙眾多,逃不好逃,打也不好打,哪怕能及時發現意外情況,也會相當麻煩。”
說到這里,蔣白棉下意識看了喬初一眼,對他在警戒方面的粗心大意頗為詫異。
這位第八研究院的特派員是太有自信,不怕意外,還是純粹沒有相關方面的經驗?
喬初沒有看她,取下背后的銀色步槍,拉了把還算完好的棕黃色涂漆椅子到身前。
他隨即走至陳舊茶幾旁,從漆黑包裝的抽紙內抽出好幾張紙巾,轉身擦拭起積塵嚴重的椅子。
龍悅紅見狀,一時不知該跟著商見曜去搜尋房間,還是幫喬初清潔物品。
“這次記住就行,坐吧。”蔣白棉沒有為難他。
龍悅紅條件反射般坐到了沙發上,結果那原本不知是什么顏色的灰撲撲表面先是猛然下陷,接著就刺啦一聲撕裂開來。
這讓龍悅紅沒能坐穩,差點就陷入沙發內。
蔣白棉收回溫柔的目光,看了這位灰頭土臉的下屬一眼,低笑出聲道:
“小心一點,這里都是七八十年前甚至更久遠的古董。
“而且,那些灰塵里不知有多少細菌和病毒,雖然你做過基因改良,不是易生疾病的體質,但也得小心啊。”
“是,組長!”龍悅紅就像過去很多次一樣,站了起來,高聲回應。
“組長…”喬初目光淡漠地低聲重復了一遍這個名詞,不怎么在意。
他已弄干凈椅子,坐了下來。
龍悅紅和白晨開始收拾起沙發、椅子、茶幾,商見曜則回到客廳與餐廳的交界處,往房間深處那條不長的過道走去。
此時,隨著夜晚的來臨,房間內已是一片昏暗。
客廳區域還好,落地窗很大,即使外面沒有月亮,星光也照進來了少許,讓蔣白棉、龍悅紅等人勉強能看得見彼此的臉孔,而進了過道位置,商見曜就只能粗略分辨一些事物的輪廓。
商見曜反手拉開了身上迷彩背包的拉鏈,從里面取了一個外表有顆粒感的銀色電筒出來。
——他并不是每次都會將電筒掛在武裝帶上,偶爾也會將它放進安全部標配的背包里。
借著手電筒發出的橘黃光柱,商見曜看清楚了前方的景象:
過道左右兩側各有扇棕紅色的木門,但并不對稱,式樣也有所區別:左邊那扇更靠近入口,上方有看不清里面場景的厚重玻璃,右邊那扇幾乎抵到了盡頭,把手呈黃銅色,某些地方長著綠銹。
而盡頭的墻壁上,最左側還有另外一扇棕紅色木門。
商見曜先行走向了過道左側那扇門,因為它最近。
這個過程中,他取下了“冰苔”手槍,防備意外。
用拿電筒的手掌擰動把手,推開大門之后,商見曜沒急著進去,在外面用手電筒照了好一陣。
他看見里面有洗手臺,有類似教科書上馬桶的東西,有一扇似乎移動的玻璃門,有被分割出來的、裝著淋浴頭的區域。
“廁所。”商見曜低語了一句,邁步走了進去。
在這一眼就能看清每個角度的地方,他時而跳起,望一望上面的通風口,時而蹲下,檢查馬桶與洗手臺間的窄小空間,似乎覺得那里能藏下一個人。
最后,他只在一些陰暗的地方發現了點青苔和幾只螞蟻,但不多。
檢查完畢,他走至馬桶前,掀開了蓋子。
里面已經沒有水。
商見曜又很有科學精神地依次試了試馬桶不同位置的按鈕,發現它們都失去了作用。
他直起身體,夸張地抽動鼻子,深吸了幾口氣。
“沒什么味道…”幾秒后,他得出了結論,表情看不出是慶幸,還是遺憾。
接下來,他試了試淋浴頭,確認果然沒有水流出。
完成這些檢查后,商見曜陷入了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過了一陣,他將“冰苔”手槍放回武裝帶上,探掌拔出了洗手臺下水口處塞著的金屬過濾器。
它太過腐銹,商見曜差點拔斷。
將這件物品放在旁邊后,商見曜單手一撐,跳了起來,穩穩站在了洗手臺上,一腳踩著一邊,極為平衡。
他隨即用下巴夾住電筒,脫掉褲子,瞄準了下水口。
解決完生理問題,商見曜又跳了下來,將那個金屬過濾器塞回了原位。
外面的客廳內,喬初聽到動靜,皺起眉頭,捏了下鼻子,龍悅紅和白晨相繼露出了復雜的表情。
蔣白棉沒聽見這不大的動靜,認真分配著壓縮餅干、能量棒等食物。
商見曜出了廁所,禮貌關上了門,然后,一手持槍,一手拿著電筒,走到了過道盡頭。
此時,他右手邊有扇門,左前方也有扇門。
他用手槍和電筒比劃了一下,決定選擇左邊。
打開那扇門的過程中,他同樣小心翼翼。
里面最引人矚目的是一張比較寬的床,床上鋪著疑似淺綠色的骯臟床單,擺著兩個套同款枕套的枕頭。
床頭右邊有個矮柜,矮柜往右是一排抵到天花板的、涂著乳白色油漆的、破破爛爛的高柜。
床頭左邊有一張桌子,上面擺放著一臺不小的液晶顯示屏,以及一個黑色金屬鑄就的箱子。
液晶顯示屏附近,還有商見曜認識的鼠標、鍵盤和一個覆蓋蜂窩般事物的、底部深藍的東西。
這桌子再往左是墻壁和很大的窗臺,窗臺上鋪著疑似被老鼠咬出了很多洞的棕色毯子,毯子上還有一個小木桌。
商見曜拿著手電筒,從床尾與墻壁間的過道走向了那個窗臺。
他彎下腰,仔仔細細找了一陣,最終只能遺憾自語道:
“沒有老鼠屎…”
這句話回蕩在略顯空蕩的房間內,似乎還帶著點疑惑。
商見曜隨即走到放液晶顯示屏的桌子前,用持槍的手依次拿起不同的物品。
作為“盤古生物”高等教育電子系的畢業生,他不難認出眼前是臺電腦。
他努力扭過腦袋,看了眼身后的迷彩背包,放棄了將大件事物塞進去的想法。
最后,他拿起了那個表面覆蓋黑色蜂窩般事物的東西。
這也就比手掌稍大一點。
結合自己的專業知識,以及在“活動中心”小型交易市場的見聞,商見曜很快確認這應該是一個小型音箱。
能放歌的音箱。
他迅速拔掉了音箱的線,將這件物品完全抽離了電腦。
用旁邊的床單弄干凈這底色深藍的音箱后,商見曜取下身后的迷彩背包,將它塞了進去。
他不確定音箱是否還能用,甚至覺得應該已經不能,但沒關系,他會修,只要能找到合適的、完好的器件做一些替換。
重新負上迷彩背包后,商見曜再次一手持槍,一手拿著電筒,檢查起房間各個角落和不同物品。
他很快繞到了另外一側,先彎腰看了看床底,再拉開了床頭柜。
這矮柜共有上下兩個抽屜,商見曜第一次打開的是上面那個,內里的東西琳瑯滿目,但又充斥著陳腐的味道。
“超薄…阿司匹林…白加黑…”他一件件物品翻完,又將它們放了回去。
他接著拉開了下面那個抽屜,里面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商見曜凝視了幾秒,收回目光,直起身體,走到了大概是衣柜的地方。
打開柜門后,他看見了黑色夾克,白紗連衣裙,以及其他說不出款式的衣物。
它們整齊地掛在那里,除了味道有些難聞,似乎與當年沒什么區別。
商見曜之所以認識連衣裙,是因為“盤古生物”內部有些女性很喜歡。
這是一種不實用的東西,在來自環境的所有能源都被導向“內生態區”,只留了很少一部分給“生活區”的情況下,長衣長褲是最好的選擇,這同時也很方便工作。
只有那些家庭稍微有點寬裕的女性,才會用貢獻點交換布料,按照某些管理層親屬身上的裙子樣式,自己做那么一條。
這是她們最珍貴的事物之一,只有看年終匯報表演、參加某些集體活動、與戀人到各種角落散步時才會穿。
商見曜下意識伸出手,觸向那件白紗連衣裙。
或許是掛衣架的橫杠早已腐銹,也或許是它本就處在脆弱的平衡中,商見曜剛碰到連衣裙,橫桿就嘩地一聲滑落,讓許多衣物落到了下面的木板上。
商見曜默然注視了幾秒,收回了拿著“冰苔”的手。
他繼續檢查起衣柜內各個抽屜,沒發現什么值得注意的東西。
很快,他離開了這個房間,進入走廊右邊那個。
這個房間更加小,只有一張沒那么寬的床、一排乳白色的衣柜和一個放著臺燈的書桌。
那床上鋪著的床單呈藍色,上面有許多金色的小星星,比隔壁那套可愛多了。
不過,它上面同樣有很多污跡。
商見曜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地搜查了過去,最后,他俯身至枕頭邊,用手電筒來回照耀。
不知過了多久,商見曜將電筒放至床上,調整好位置。
他隨即伸出一只手,在光柱照到的枕頭邊緣,捻起了一根長長的毛發。
白色的毛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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