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來得很突然,但是盡管這場雪已經達到了頂級災害級別,在關中人齊心協力下,人與自然的對抗,依舊是逐漸占據了上風。
皇宮開放了,大明宮也開放了,長安城內,只要是家中取暖不錯的,都會接納前來長安避災的百姓。面對自然災害,一個人的力量永遠是那么微不足道,但是,人多了,再困難的事情,也能解決,哪怕是緩慢的。
盡管受災的百姓,同意進入皇宮居住了。但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愿意進入后宮。都知道后宮是皇帝的“家”,如今能住進皇宮里,已經是祖上積德了,如果進后宮的話,那就是賤人踏足貴地,會折壽的。
太極殿也容納了一些老人和孩子,作為保暖最好的地方,用不著官員過多說明,百姓們就很自然地把這里讓給了老人孩子,還有一些懷著孩子的婦人。
太極殿的議事廳內,每到開朝會的時候,住在這里的百姓都會老老實實的縮在墻角,每每聽到皇帝為了雪災的事情跟那些官員們咆哮,就會感到全身心都暖洋洋的。
這是什么世道啊!平民百姓不用上稅也就罷了,如今遇到了災害,還有朝廷噓寒問暖,三四天就能吃到一頓肉食。此刻,太極殿里的一些老人,只后悔自己為什么出生的早了,沒有好好體會大唐的盛世。
朝會結束,回到后宮,李承乾一腦袋就扎到了兩儀殿的床上。
這一次,他確實承認自己是在作秀了。因為,這一次的災難實在是太大了。
伴隨著道路的打通,受災范圍也標示了出來。
自夏州到長安,雪災是最嚴重的,而商州梁洲等地,災害雖差一點,但也不容小視。長安作為大唐最繁華的城市,自然具備承受災害的能力,答案是,余下的地方就未必了。
可以預見,這一次的災難過后,將會出現不少遇難的人。大唐盛世個屁啊,說到底現在富裕了的只有皇族勛貴和商人,尋常百姓,也只是剛剛達到了能“活著”的程度而已。
見皇帝意志消沉,蘇媛就把孩子交給了奶娘看著,坐到床邊,伸手給夫君按摩。
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想要宣泄,但是宣泄到身邊人身上,是最愚蠢的行為。
拉住蘇媛的手,李承乾轉個身換成仰躺,嘆息道:“說點兒孩子的事情吧,我現在需要分散一下注意力。”
蘇媛笑了笑,說:“夢宇這孩子你是知道的,叫母妃和父王都比別的孩子早。學習自然也比別的孩子好。就是夢月這孩子,學習的時候不怎么認真,不過也好,女孩子也不用變成學問家。”
李承乾皺眉道:“那怎么行,你看著,往后終有一天會發展到女子也要讀書,也要上學院讀書的。這樣,你跟夢月說,等他們再大一點,朕就要把他們送到宮外學堂讀書,之后還要進學院讀書。
朕會命學院....我會讓學院成立一個女子學院,專門教授女子學問見識的。這丫頭要是考不進去,當心我收拾她。”
整天朕來朕去的,李承乾驚訝地發現自己跟身邊人,也這般自稱了。這不行啊,皇帝是給天下萬民,給朝堂官員當的,可不是給自己家人當的。
蘇媛也知道夫君的意思,所以并未在意。在她看來,自己可能是史上最幸福的皇后了。
點點頭,蘇媛道:“您安排,妾身自然照辦。對了,青雀回長安了,您要不要見一下?”
“青雀回來了?”
李承乾頓時嚇了一跳,雖然他曾經跟李泰說過過年的時候要回來,但是,如今大雪封路,他是怎么穿過雪路,回到長安的?
看向門口的宮女,李承乾吩咐道:“出去告訴張赟,讓他請魏王李泰入宮!”
宮女答應一聲,就出去傳令了。
長安城里的交通已經好了很多,所以不到小半個時辰,李泰就來到了兩儀殿。
見到李泰,李承乾都顧不上問候太上皇和太后了,直接就問:“青雀,你是怎么穿越重重雪路,回到長安的?下雪之前,你應該還沒回來才是。”
說起這個,李泰就哈哈大笑起來:“我到金州的時候,就發現大雪封路,沒辦法前進了。等雪化或者挖路自然是不行的,所以就在金州,我研究了一種陸地船。大雪固然封路了,但是,它也跟冰一樣,運用得當,也能成為前進的助力。
所以,我就制造了一種陸地船。用蒸汽機當動力,增加、擴大,并且將蒸汽船的那種水輪換成了鐵的。這樣一來,只要找一個熟悉路的人當向導,就能在雪上行舟,速度比起馬車來都不知道快了多少。
唯一的問題就是遇到路況不好的地方,很容易側翻,看樣子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啊!”
陸地行舟?
李泰的描述盡管不是很詳細,但是李承乾依然能猜到這是個什么東西。既然李泰試驗過了,那就說明這玩意兒是真的有用啊。
時至今日,長安城也沒有徹底打通道路,指望打通太原跟長安的路,不知道要耗費多少人力時間。如果能量產這種船的話....
李承乾看向李泰,用不著開口,李泰就給了回復:“皇兄放心,那船我已經送到了科研院,加上科研院自己也弄出來一個冶鐵廠,用不了五天時間,造出十多個還是沒問題的。”
李承乾差點跳起來,興奮的走到李泰身邊抱住他說:“青雀,你真是太棒了!”
李泰皺皺眉,把李承乾推開說:“皇兄啊,你看我也幫了你,現在該是你幫我打時候了。”
說完,李泰惡狠狠的揪住李承乾道衣襟說:“說,紙飛機翅膀的那個原理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怎樣,我才能把飛機造出來?你可知道我一路北上,舟車勞頓還要勞心,有多折磨嘛!你要是不說,當心今年年宴,我不給你撐場子!”
李承乾早就料到李泰能發現紙飛機翅膀的奧秘,但是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么激烈。
掰開李泰的手,李承乾無奈道:“哥哥要是都明白,還用得著把這件事交給你?不過啊,青雀,哥哥要告訴你,其實科學的研究,好多都是從生活中尋找靈感的。比如蒸汽機是來自燒水時頂起來的壺蓋。比如,熱氣球是來自孔明燈。
飛機也是一樣的道理,我記得你很喜歡吃雞翅吧,難道吃了這么長時間,你就沒發現雞翅是什么樣的?”
李泰迷惑道:“雞翅,就是那個樣子的,跟飛天有什么關系?”
李承乾笑道:“你回去以后,弄點雞翅膀,再抓兩只鳥看看它們的翅膀,你就能發現一些東西了。其實人想要飛天,就要跟鳥雀學習,你未來想要研究出飛機來,肯定少不了從它們身上借鑒啊。”
李泰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回到書桌后面坐下,李承乾道:“研究飛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所以你得到年后才有機會實踐。到時候,記得到太極殿參加一次朝會,把你的打算說出來,這樣一來,戶部給你批的錢也能多點。”
李泰撇撇嘴說:“這一次他們要是再敢給我下絆子,我就把他們吊在繩子上,讓飛機拉著飛。”
“別,會死人的啊!”
想想朝臣們被飛機掛著飛的場景,李承乾在擔心之余,竟然還感受到了莫名的喜感。
抑制住想笑的心情,李承乾道:“這些天,你抓緊把你那陸地船造出來,現在當務之急是把各個縣受災的百姓集中安置,另外,太原的煤礦,也很重要。十幾艘,應該都不夠用。待會兒,我給你一道圣旨,不管是將作監還是工部,隨你調用。”
隨便調用將作監和工部啊,對李泰而言,沒有什么比這更誘人的了。
答應一聲,李泰也坐了下來。
緊要的事情談完,才是私人的時間。
看著李泰依然沒有恢復的膚色,李承乾問道:“父皇母后在嶺南怎么樣?”
李泰笑道:“您別說,我看到父皇的時候,他的心情簡直不要太好。馮盎現在也退休了,打點好家業以后,打算也加入到父皇的旅游隊伍中。至于母后,心情也很好,還特意讓我告訴您和雉奴不用擔心。”
李承乾這才松了一口氣,實話說,放李世民他們出去,他還是有點不放心的。畢竟就是后世那么發達的交通,親人出個門還要擔心一下,更別說現在了。
像是極西之地來大唐的商隊,這一路上經歷的實在是太多,一般情況下商隊減員兩成,都是他們的大神保佑,而過沙漠的時候整個商隊都消失,也是常見的事情。
大唐境內四處游玩,也不怎么安全,原因就是現在大唐人對土地的開發完全比不上后世。深山野林的實在太多了。
看出來李承乾的擔心,李泰忍不住說:“皇兄啊,您也沒必要這么擔心,父皇身邊有那么多的護衛軍隊呢。再說,雖然父皇現在徹底離開了皇位,但是每到一個地方,地方的官員接待的時候,哪個不是把他當玉皇大帝伺候著,生怕出點什么事兒。這般保護之下,很難出現問題的。”
李承乾稍稍松了一口氣,笑道:“你不知道啊,我不怕保護不周到,是怕父皇自己抽風,你也知道,父皇的心態就是不服老,就想搞點刺激的事情。”
說這話的時候,看到李泰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李承乾驚訝道:“你別告訴我父皇真的這么干了。”
李泰無奈道:“您不知道,我剛抵達嶺南的時候,母后和一些文臣在岸上,父皇則帶著大部分武將坐船出海去了。回來的時候,船上載滿了寶貝,據說是出海剿滅了一伙海盜....”
說到這里,兄弟倆一齊嘆了一口氣。
勸說不得啊,這事兒上跟太上皇講道理,根本講不通。打從他禪位成為太上皇以后,全地球的道理都是他的。
看了看李泰,李承乾道:“要不....”
李泰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不干!您別想著再把我支出去了。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飛機,您要是實在擔心,把雉奴派去就是了,我要留在長安研究飛機。五年之內要是不能飛起來,我就戒肉!”
對于無肉不歡的李泰而言,這已經是很惡毒的誓言了。
李承乾很清楚從陸地到天空的進步,對一個真正熱衷科研的人,有多么大的誘惑,只能答應下來。
“行,那就不派你出去了,不過雉奴那邊,正在主持拼音、排版的推廣,而我又給他們加了一個簡化漢字的工作,估計一兩年以內也是抽不開身的。這樣吧,等年后,把李祐他們派過去,反正他們在封地也沒意思。”
李泰笑道:“這樣也行,心意到了就是了。對了皇兄,說起過年的事兒,您是不是準備在年宴上進行您的計劃?”
李承乾點了點頭。
李泰頓時急了起來:“別的都好說,封地的收益,您收了誰的都行,唯獨我的不行。科研院我可是準備傳給兒子的,他沒了封地的收益怎么行,朝廷發的那些錢根本不夠,一直以來我封地還有產業的收益,可都是投在科研院的。”
看李泰一副心酸的樣子,李承乾笑了:“好了好了,哥哥怎么會坑你,今后科研院各個職位,也要納入朝廷官員體系。尤其是院長,是有很豐厚的俸祿的。”
李泰好奇道:“有多豐厚?”
李承乾堅定道:“肯定會讓你滿足就是了,不只是現在,今后但凡是跟科研有關的人,俸祿都絕不會低。尤其是一些重要的研究成果,獎勵肯定也會相當地實在,絕不是一兩張圣旨就去糊弄的。”
因為深刻見到了后世s會的病態追星、拜金,李承乾更愿意在自己掌權的現在,在大唐的開頭,就徹底的拔高科研人員的社會地位。
毫不夸張地說,當科研人員,今后絕對會成為比當官還要誘人的選擇。
當今大唐站在世界科技發展的前列,并把同伴遠遠的甩在后面,過去幾百年,幾千年,如果還是保持這段距離絕對是恥辱。怎么也要把他們甩的連背影都看不到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