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策微微一笑,就把手里的琥珀遞了出去。
親自看到了聯軍的營地以后,他對勸說賀魯,早就有了信心。
突厥固然強大,但是,跟他相鄰的焉耆、跋祿迦、烏古爾部落,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更別說西方各個小國,對突厥遼闊的國土,早就心生不滿了。
如今聯軍之中看似是突厥一家獨大,但是,一樣的,高昌城下戰死的也以突厥人為眾。111,更像是一個組團旅游卻包攬花銷的暴發戶,安心享受的人看似感激,實際上都在嘲笑。
拿著屬于自己的手指,賀魯這才松了一口氣。肢體缺少的突厥人,死后是沒有辦法獲得天神的庇護的。
看向王玄策,賀魯問道:“我要怎么做?”
“找機會干掉111,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取而代之并不困難。終止戰爭吧,不管是對突厥還是對大唐而言,戰爭都是很沒有必要的。”
賀魯站起身說:“我會找機會的,高昌城下損失巨大,好多部落對111早就沒了耐心。只是,馬上吐蕃的軍隊就要來了,吐蕃軍隊的加入,勢必還會導致一場大戰。這場大戰,我沒有能力阻止,如果可能,你把這個消息帶給大唐,告訴太子吧。
現在我們對大唐都投鼠忌器,就算你們逃跑送信失敗,恐怕也不會被如何。”
王玄策自長安來,還真沒聽說吐蕃也會加入到高昌的戰場,聞言頓時大吃一驚,連忙看向飛鷹。
飛鷹嘿嘿一笑,說:“放心好了,這些雜毛想要抓住我,再練個兩百年還差不多。”
說完,他就撩起自己的帽子,遮蓋住頭部,離開了營帳。
以飛鷹的身手,離開敵營并不難,只用了一天的時間,他就把消息送回了高昌,甚至又悄咪咪的摸了回去,根本沒有暴露。
吐蕃軍隊即將到來,對高昌而言,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當初,吐蕃、大唐、突厥是公認的三大強國。盡管如今大唐更上一層樓,但是,當原本的二強強強聯手,對大唐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尤其是,還有眾多的小國參與其中,對于高昌而言,這一次盡管留守的兵力更勝往昔,但守城的艱難,卻不比之前輕松多少。
然而....
于泰和郭孝恪緊鎖的眉頭,沒過幾天,就重新舒展開了。
因為,不只是突厥聯軍迎來了援軍,高昌也得到了援軍!甚至于,大唐的援軍還要比吐蕃人先一步抵達。
原本空落落的高昌城,幾乎是在三天以內,就變得人滿為患,街道上兵來兵往,簡直跟戰前的高昌一般無二。
松州派來了援軍,廓州派來了援軍,就是豐州,也派來了援軍。
不管是廓州的薛家兄弟,還是程咬金,都將賭注壓到了高昌上。只要高昌打開局面,他們只需要固守一段時間以后,就能大笑著還擊了!
這種跨軍區的兵員調動,自然是要上報朝廷的。畢竟不管怎么說,于泰的手下,都匯聚超過了二十萬大軍。而這二十萬大軍,還是他一人統領的。
朝會上,李承乾當眾宣讀了高昌送回來的戰報。
兵部左侍郎趙子安,因為侯君集倒霉了,所以得以突破平民的極限,被李承乾提拔成了兵部尚書。雖然只是暫定,但是就算皇帝回來,估計也會承認。
聽完戰報,趙子安出班啟奏道:“殿下,高昌集兵二十萬,是不是太孤注一擲了?一旦他們戰敗,那么隴右道將會被敵人長驅直入。微臣以為,是不是再增派一些兵力?”
趙子安話音才落,獨孤博就急不可耐的出班,連禮都沒行,就叫嚷道:“你說的輕巧,高昌不比豐州,這么遠的路,單單運送補給途中的消耗就是巨大的。況且,接連運送補給,只要是運輸線上的百姓,基本都服過勞役了。再要運輸,戶部可是要自掏錢糧的。二十萬大軍,老夫尚且在哀愁下一次的補給怎么運輸,你竟然還要增兵?”
面對獨孤博,趙子安也是據理力爭:“就因為路途遠、運輸困難,就不補給了?咱們這是在打仗,平日里你戶部摳門一點也就算了,怎么打仗的時候也摳門?高昌若是破了,隴右道大片土地丟失,誰來承擔責任?你們戶部嗎?”
獨孤博怒道:“憑什么我們戶部承擔責任?你以為我們戶部周轉的這么艱難,處處摳門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給各路大軍保證供給?你也不去看看,我們戶部現在各式賬簿堆的比山都高了!”
政見不同的時候,朝堂之上吵架的大有人在,甚至還有動手的。眼見趙子安獨孤博已經到了動手的程度了,魏征趕緊出班訓斥道:“這里是朝堂,不是你們六部衙門,要吵回去吵,再敢放肆,老夫要治你們堂失儀的罪!”
眼見魏征都出來了,獨孤博和趙子安只能停下。畢竟,敢惹魏征的人,還真沒幾個。
見魏征已經拉架了,一樣出班的杜如晦又退了回去,而房玄齡卻拱手道:“太子殿下,老臣覺得,趙子安之言有理,但戶部的困難,咱們也不能忽視。國債已經發放過一次了,再發放一次,恐怕會引起百姓的恐慌啊。”
李承乾也知道再一再二的道理,只能起身道:“高昌的兵力不能再增加了,并非單單因為補給的問題,還有兵力的問題。國雖大,好戰必亡。先前守城,已經出現了兩萬的死傷,各處戰場綜合起來,陣亡的將士已經臨近五萬。
武德以來,持續多年的休養生息,才能讓咱們湊出這么多的兵力參戰。若是繼續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人數不夠,裝備來湊,孤認為,是時候給各地增派皇命雷了。”
皇命雷?
聽到這三個字,所有人都一陣心驚膽戰。皇帝親征高麗,之所以能夠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就是憑借了皇命雷的威力。
況且,當初皇帝親口說過,皇命雷為大唐之神器,非皇帝親口準許,不可動用。雖然沒有見過,但是一擊破城之威,還是能想象到的。
這般的神器,難道要大量的用于戰場嗎?
杜如晦思慮再三,才出班啟奏道:“殿下,您是不是再考慮考慮?如此武器,用于直接殺人,只怕有傷天和啊!”
李承乾笑道:“有傷天和又如何?既然咱們大唐在外人眼中殘暴的形象已經確定1了,甚至引起了舉世攻唐,那咱們也用不著洗自己的形象了。
諸位卿家信不信,當我們的敵人被咱們打殘、打怕,他們會主動吹捧歌詠咱們的仁善,因為他們渴望咱們這樣。
孤心意已決,詔令火藥司全力準備皇命雷,支援高昌。此戰過后,孤就不信他們還能繼續發動戰爭。說到底這一戰是因為恐懼和嫉妒,牽扯不生死相搏!”
見太子心意已決,眾朝臣只好答應下來。
見沒人還有別的事情商議,李承乾就宣布退朝。
才到后殿,還沒來得及喝杯茶,張赟就過來通報房玄齡、杜如晦和魏征求見。
李承乾詫異道:“請他們過來。”
很快,房玄齡三人就走了進來,拱手行禮。
李承乾回了一禮道:“三位隨意坐就是,此番到后殿尋孤,可是有事相商?”
坐下后,房玄齡看了看魏征,再看看杜如晦,這才嘆息一聲說:“殿下既然能說出國雖大、好戰必亡這樣的話,想必也清楚現在的情況不是一般的危險。老臣三人私下里也曾商量過如何解決這一次的危機,其中最簡單,卻也最惡毒的一種,就是將虜瘡用于戰爭之中。”
見李承乾色變,魏征無奈道:“殿下別急,這是最后的辦法,不到亡國之際不可輕用。今日見殿下已經斬破樊籠,決定將皇命雷用于正面戰場,我三人這才敢跟您說出來。若是有人問責,殿下盡管拿老臣頂缸,反正這個方法,也是老臣最先提出來的。”
看著頭發花白的魏征,李承乾苦笑出聲:“您倒是真的狠,竟然連虜瘡都想到了。雖然有些時候那些腐儒的說法,讓孤討厭,但是在這件事上,孤還是覺得虜瘡不可輕用。
首先,使用虜瘡,已經是不擇手段了。而戰爭一旦到了這一步,才真是不死不休。另外,并非是咱們有虜瘡,草原也有,西域也有。甚至于,孫道長在考究了虜瘡的歷史后,懷疑這病很有可能是晉朝的時候,從外國傳入中原的。
既然有虜瘡這種奇病,那就還有第二種第三種。要是咱們的敵人也用上這種方法,那人間就真的變成煉獄了,這比兵災還可怕。到時候,到處都是疾病,沒有安居樂業的凈土,那活著還有什么勁?
所以啊,至少現在,咱們還沒必要用虜瘡來戍守國土、改變戰爭的結果。
您三位不知道的是,在王玄策秘密送回來的情報中表示,突厥等國的聯軍,連吃飯都快要成問題了。突厥想要開戰,還是大戰,隨軍必然是帶著羊群牛群的。但是,羊群牛群總要吃草,他們跟咱們對峙一天,牛羊的草料就要多吃一天。
到現在,突厥已經無力喂養牛羊,已經將大量的牛羊宰殺,堆砌在一起了。現在是冬天,自然沒有問題,但是,開春以后,他們沒有足夠的食鹽用來保存牛羊肉,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它們腐爛掉。
所以,王玄策的預計是,開春以后,會有一場大戰,大戰結束,如果他們沒有取得勝利,就會撤退。
當然,這只是第一手準備。如今,王玄策已經聯系到了突厥的一個小可汗,戰事若起,小可汗就會篡位、并且帶著突厥撤退。沒了突厥這個領頭人,就算吐蕃的兵力也過去了又如何?一旦有一個撤退的,接下來所有人就都會撤退了。
毫不夸張的說,雖然咱們一直都在燒錢,但是咱們卻能比他們堅持更長的時間。他們若是頑抗到底,對咱們而言反而是好事兒了,因為咱們的軍隊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滅掉他們。”
聽著太子講述戰局,房玄齡和杜如晦才發現自己對于戰局的理解,還是太片面了。而魏征,此時正在為自己瞎出主意而害臊。
見魏征難為情的樣子,李承乾寬慰道:“鄭公不必介意,孤只是這么說,您的愛國之心,孤還是明白的。只是,現在還不到絕望的時候,沒有必要這般擔憂。至少,孤是信任大唐將士,能獲得勝利的。”
魏征苦笑道:“年紀大了,就愛操心,殿下不要介意。如今老臣已經感覺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這次大戰結束,老臣也就該致仕了。”
房玄齡苦笑道:“何止你一個啊,老杜我倆也有這個想法,如今眼看著大唐已經成長到舉世無敵,也算是完成了畢生所愿。”
杜如晦笑道:“之前去玉米的種田看了,如果致仕,我就準備去種地。嘿嘿,像這般種地也能給子孫后人種出希望的,老夫是趨之若鶩啊!”
眼看三位轉而幻想起自己的退休生活了,李承乾苦笑道:“您三位啊,想退休不應該在孤這里說,應該到父皇那里訴苦。放不放人,還得是父皇決定才行。不過啊,如果是孤,肯定舍不得放人,戰后,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做,孤覺得你們是很合適的人選。”
房玄齡疑惑道:“殿下所說,可是戰后談判的問題?”
聽到這個,杜如晦和魏征立刻就來了興趣。
雖說現在各地的戰斗還沒出現結果,但是,提前展望一下還是可以的。
李承乾點點頭說:“是的,就是戰后的談判。毫無疑問,這一次大勝的是咱們大唐。大食人距離遙遠,咱們最多敲詐一點錢財,但是近處的國家,卻大有好處可以撈。”
杜如晦點點頭說:“沒錯,大食跟大唐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遠到老夫得知他們竟然是沿海航行來進攻咱們大唐,甚至一度懷疑他們的統治者是不是個蠢貨。現在南海海上商貿,跟大唐奪利的,只有大食而已。前些年,大食那些亡命的海商,可是積攢了不少的財富,不然也不會勞師遠征了。微臣覺得,可以好好敲詐一筆。”
杜如晦曾經是兵部尚書,自然了解大食。
“大食就這樣了,高麗如何處置?這班賤夷,竟然謀劃了舉世攻唐,如果不滅了他們,難消老夫心頭之恨!”
說起高麗,房玄齡就氣呼呼的。從一開始,他就看不上高麗,只要涉及到高麗的事情,就會變得格外激動,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對于高麗的處置,孤要是說放過他們,恐怕咱們的百姓也不干了。半島之上,高麗新羅百濟三個國家,對土地的開發實在是有限。前線張儉來信,說經過實地勘探,發現高麗境內有好多煤礦。這可是個好東西,高麗人不知道珍惜,咱們接管就是了。”
杜如晦笑道:“這話您應該跟獨孤博說,這家伙跟長孫無忌一樣,都是見錢眼開的主,知道這件事以后,不用您說,他都會好好給高麗境內的軍隊送補給的。”
魏征問道:“高麗必然要滅掉,那新羅百濟呢?”
李承乾拿出地圖,指出新羅百濟的地方說:“高麗一直妄圖統一半島,所以一直以來,都持續對新羅百濟用兵。因為持續的戰爭,所以他們對土地的開發完全不足。現在,咱們就算攻占了他們的國土,也很難往那里遷移民眾。
高麗不一樣,因為煤礦的存在,能夠誕生利益,還是有人愿意去的。相比較之下,新羅百濟可以暫且放過,嗯,暫且放過。”
房玄齡三人對視一笑,也是點頭。
新羅百濟可以放過,畢竟已經開發了熟地跟沒開發的荒地是兩回事。現在的新羅百濟,就算拿下來,也是雞肋。
想起太子給東海那邊發布的命令,房玄齡道:“那倭國呢?殿下是真的準備將倭國攻略下來嗎?那里距離大唐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拿下來并不劃算啊。”
李承乾搖了搖頭說:“雖然孤下令給杜明澤,要他進攻倭國,卻沒想著將倭國收入大唐版圖。其一是因為遠,其二就是倭人的安置問題。將他們遷移到大唐來太惡心,還是留在他們本來的地方吧。
杜明澤此行,只是為了徹底的震懾住倭國人。現在的倭國,蘇我家族正在架空皇權,馬上就要到了最關鍵的時候了。這個時候,杜明澤的出現,才是最震撼的。倭人,只適合用來奴役。既然他們的金銀礦多,那就做大唐的礦奴好了。當然,咱們犯不著奴役他們的人民,只要奴役他們的當權者就夠了。”
魏征道:“如此甚好,畢竟咱們所需不過是倭國的金銀罷了。”
杜如晦遲疑了一下,才問道:“那殿下,吐蕃,咱們如何應對?如果消息屬實的話,吐蕃贊普和祿東贊,不過是被政變拘禁了而已,對大唐的恭敬之心,還是有的。況且,先前的婚約....”
李承乾撇撇嘴說:“都打起來了,還提什么婚約。他們既然要跟大唐締結良好的關系,非得通過聯姻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