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于泰聲嘶力盡的一聲“諾”,任命儀式就結束了。
站起身,再次拱手行禮后,于泰轉身就朝外走去。
房玄齡、魏征、杜如晦還有趙子安,四人也出班行禮,緊隨而去。
看著仍舊激動不已的朝臣們,李承乾開口道:“非常時期,行非常之法。詔令全國,有造謠生事者,格殺勿論,有伺機造反者,誅九族!”
沒有人反駁李承乾的話,這樣的非常時期,確實應該明正典刑,重壓之下,才不會出現全民級別的恐慌。
“退朝!”
說完,李承乾轉身朝后殿走去。
群臣中,韓度想了想,跟隨人流走出了大殿,隨即轉身就朝著東宮走去。
另一邊,李承乾才從恭禮門走出去,就見到了等候在路邊的韓度。
拱手行禮,韓度道:“太子殿下,微臣再此等候您,是要跟您商量一下王家的處理方式。如今兩州府兵已經集結,您看....”
聽到韓度重新提起王家,李承乾就忍不住的心生怒氣。
什么時候造反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造反,別的不說,單單長安城內,因為王家造反牽連而死去的人,就有兩萬四千多。這么多的人,還大多是青壯,完全可以組成一支援軍。而這支援軍,不管是奔赴除高昌以外的哪個戰場,都能起到極大的作用。
“既然已經集結了,那你就去太原吧。哦,對了,孤已經命令洛陽的百騎司,將躲在洛陽看熱鬧的其余六家人,全部拘捕起來了,你去太原的時候,記得帶上他們,讓他們好好看看不安分的下場。另外,王家所做之事雖然倒行逆施,但是現在大唐出于非常時期,還是不宜殺戮太甚。
就追究上位者吧,定罪之人,全家查抄就好,不必牽連過眾。
太原之于靈州,還算一個堅定的大后方。你去王家族地的時候,話語不妨尖銳一點。與其查抄王家的家業,不如逼迫他們自費家業抗擊外敵,用來贖罪。這樣一來,也省了咱們的時間。畢竟,王家家業之大,隱藏之深,就算咱們用最細的網去捕撈,也撈不完的。”
韓度點點頭:“微臣明白,那殿下,這些府兵....”
“薛延陀是死灰復燃,戰力必然不高,邊防的力量就足以抵擋,最多就是沒有進取而已。不一樣的是,豐州那里,形勢嚴峻,程咬金所帶兵力不過三萬多,力量稍有薄弱,想要反攻,困難重重。
既如此,你在太原辦完事兒以后,就將兩州府兵送往豐州吧。程咬金的兵力增加到五萬以上,應該就有能力擊敗來敵,并且反攻了。只要他反攻得手,高昌那邊的壓力,也應當會減小許多。”
“微臣明白了,這就去兵部討要通行令。”
目送著韓度離開,李承乾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的朝著東宮走去。
東宮的寶庫,他這個主人反而基本沒進來過,一直都是蘇媛和方山打理。不過現在蘇媛負責帶孩子,負責寶庫的就變成了武媚。
剛開始的時候李承乾還擔心蘇媛這么做,會不會讓已經改變了人生軌跡的武媚,重新燃起上位的欲望。可是現在看來,應該是他多想了。
東宮的寶庫整體由水泥和大石塊澆筑而成,厚重的鐵門更是造價不菲。
開門的機關,更是出自將作監最頂級工匠之手,經過李承乾的指點,那工匠竟然還真的造出了可以自由更改密碼的構造。
打開府庫門,映入眼簾的首先就是一箱箱的銅幣。作為最直接的流通貨幣,東宮單單是府庫就擁有十幾箱。
越過銅幣,就是銀子,因為銀子目前還沒有被納入貨幣體系,之所以能當作金錢流通,源自民間和商人的約定俗成而已。
銀子很多,比銅幣還多,達到了五十多箱的程度。再往里走走,就是金子了。
雖然知道自己很有錢,可是真正看到金條也用箱子裝,李承乾還是很震撼的。
隨手拿一個金條,沒拿起來,需要用抓的才行。
抓起一根金條,試了試重量,李承乾這才明白為什么金子被稱為重金屬了,好家伙,單位體積真的比鐵要沉重許多,約莫能有兩三倍的差距了。
上一世的自己,別說買一根這樣的金條了,就算這樣拿在手里也不可能。
就拿著這根金條,李承乾繼續朝里面走去。
銅幣、金銀因為是貨幣,所以擺放的離門口比較近,再往里,就是一些真正的寶貝了。
大的過分的瑪瑙玉石、翡翠原石還是馮盎朝覲長安的時候送的。不過,不管什么東西,都跟錢有關系,反而沒什么意思了。
捏一下手里的金條,李承乾想起一句話,頓時笑了。
嗯,我對錢沒有興趣。
倉庫里面,還有一間密室,打開密室門,里面卻盡是一些老玩意兒。比如一個穿著紅色禮服的木偶,上面那份禮服,還是成婚的時候穿的。
站在木偶的前面比了比,李承乾才發現原來成婚的時候的自己是那么的小只。
重新成長一次的感覺,到底是不一樣的。因為曾經虛度光陰,所以重生以后,才更加懂得珍惜。
木架子上,甚至還留有當初在秦王府時候,跟李泰李恪一起制作的木刀木劍,看到這些東西,一股子懷念的情緒頓時油然而生。
這密室當初還是自己下令建造的,這些東西,也是自己下令保存起來的。結果,直到現在才抽空過來看一眼。
此時此刻,李承乾只想說一句話:
“家里的地方大,才能為所欲為啊!奶奶的,想起之前為了空地方就扔掉的書本和同學錄之類的東西,就難受。”
方山在一邊疑惑道:“殿下,您的書本都收錄在書房和這密室之中,不曾缺少,至于同學錄,您的書本里,并沒有這樣一本書啊。”
情不自禁的說出來了。
李承乾尷尬的一笑:“沒什么,倒是當初孤拿松香制作的那個東西,擺放在哪里?”
方山徑自走到一邊,拿出了一個架子,爬到架子上,從置物架的頂端拿下來一個箱子。
哪怕是從頂端取下來的箱子,依舊沒有灰塵,可見這些東西都是有定時清理的。
打開箱子,李承乾從里面取出了一塊琥珀。
當初小學學標本制作的時候接觸的知識,到底是派上了用場。這個琥珀,就是他制作出來的,而在這個琥珀的里面,封存著一根手指,一根人的小拇指。
因為沒有脫水處理,所以制作出來的琥珀,其中有一些氣泡,影響了美觀。但是,看清楚里面的東西,還是沒問題的。
這根小拇指的主人,其實是阿史那雪的弟弟——阿史那賀魯!
因為阿史那雪這些年跟阿史那賀魯一直沒有斷了聯系,所以李承乾對阿史那賀魯還是比較了解的。
這個小子,在重新聚攏了父親的部族勢力以后,再加上東宮暗中的點點幫助,現如今已經混成了突厥的一個小可汗,在乙毗咄可汗的麾下。
乙毗咄這個人,殘暴而剛愎自用,事實上,他底下的各個部族,已經不滿意他的統治很長時間了。如果,能夠從內部發起叛亂的話,或許,高昌的危機,能解決也說不準。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小子還記不記得他這個姐夫,記不記得當初的承諾了。
“把飛鷹給孤叫來!”
方山答應一聲,轉身就離開了寶庫。
沒過多長時間,飛鷹就進入了寶庫,拱手在一邊待命。
將手里的琥珀遞給飛鷹,李承乾沉聲道:“親率不在,孤現在能動用的精英,只有你們影衛了。飛鷹,孤要交給你一個很艱巨的任務,你要不要去做?”
飛鷹單膝跪地道:“能為殿下效命,屬下萬死不辭。”
李承乾點點頭,說:“于泰已經出發前往高昌,因為沿途還要招收兵馬,所以速度會慢一些。高昌實在是危險,所以輜重是要過后運過去的。孤會委任你做這個運輸之人,等你到了高昌以后,就跟于泰接觸,留在高昌等待機會。
這根手指,是西突厥一個小可汗——阿史那賀魯的,當初是孤放他回到的草原,離去之前,他割下這跟小指,許諾此生可以答應孤一件事。如今高昌的危機,除非是突厥撤軍,否則,就算咱們贏了,也會是慘勝。
你拿著這根手指告訴他,高昌勝利則好,如果高昌敗了,孤不介意立誓將突厥整個種族絕種,要他想清楚利害。乙毗咄這個人剛愎自用,對大唐的戰爭,多半是他要幫助自身確定話語權,才發起的。如果他覺得自己足夠熱愛這個族群的話,那就干掉乙毗咄,自立為可汗!”
看著手里的琥珀,飛鷹知道,深入敵營這種危險的任務,真的是九死一生。
但是....九死一生,才夠爽啊!
“殿下放心,屬下必定完成任務!”
“必要的時候,你可以出手幫阿史那賀魯一把。”
“是!”
起身拱手行禮后,飛鷹轉身就離開了。
走出倉庫,李承乾頓時覺得惆悵無比。
東宮的這四個女主人,關系還是比較融洽的,哪怕蘇媛是太子妃,也沒有強行增加自己的時間,四個人都是每人一天,陪伴他。
而在這之前,他已經連續兩次假裝有事,推辭了去宜春北苑了。
大唐跟突厥開戰,尤其是對于阿史那雪來說,就是夫君跟弟弟開戰,夾在中間的她,像極了當初因為分封刺史而難受的長孫。
不去也不成了,李承乾知道,自己的忽略,對她而言卻是最大的殘忍。如今天氣已經轉涼,她卻沒有搬出宜春北苑,或許就是等著他能夠過去開口。
硬著頭皮,穿過東宮,一直到宜春北苑。
李承乾第一眼就看到了小草場上安逸的凌云跟黑炭頭,跟凌云比起來,黑炭頭現在已經是真的暮年了。奔跑不起來的它,想要到麗正殿看一下他這個主人,都要宦官幫著抱過去才行。
走到臥在一起的一狗一馬面前,李承乾伸手在黑炭頭的狗頭上揉了揉。雖然掉了一手的毛,卻毫不在乎。黑炭頭也傻乎乎的,伸出舌頭舔了舔主人的手。
方山走了過來,見太子的神色很是傷感,就試探的問道:“殿下,黑色的犬,還是很容易找到的。要是黑炭頭走了,您是不是....”
李承乾搖了搖頭說:“不養了。”
“那若是黑炭頭的后代呢?殿下不知,前些年,您帶黑炭頭到養殖場的時候,一個土狗懷上了黑炭頭的孩子,就是雜血,長得不是很好看。”
李承乾回頭道:“既然....還是算了,養了十幾年,結果只能看著它先一步死去,實在是難受。人的一生有很多的十年,狗卻不是,就這樣吧。”
方山點點頭,不再多說什么了。
站起身,李承乾朝著宜春北苑的帳篷走去,凌云翻身而起,黑炭頭也邁動著緩慢的步伐跟上。
就這樣帶著一馬一犬,李承乾鉆進了帳篷。
帳篷里面,阿史那雪正在搖晃搖籃,小夢雪睡得很香,一只小手還咬在嘴里。
走到搖籃的另一邊,當阿史那雪看到夫君的時候,很是驚訝,但是看到正在熟睡的孩子,還是閉上了嘴。
欣賞了一會兒丫頭的睡相,李承乾才低聲說:“天氣變涼了,你和孩子還是得搬到宮殿去住。你要是想跟秀秀分開住,宜秋宮也能裝修一下,交給你。”
阿史那雪笑著說:“臣妾跟秀秀關系很好,她不介意的。宜秋宮,還是留著當東宮的客房比較好。”
搖晃了一會兒搖籃,見丫頭已經睡著了,李承乾就走到阿史那雪的身邊坐下,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大唐跟突厥開戰了,雖然我也不希望看到,但是前線傳回來的情報里,賀魯確實在進攻高昌的軍隊之中。我知道,我跟賀魯開戰,你夾在中間是最難受的。不過,兩國之間的交戰,卻不是一個人,或者是兩個人能夠決定的事情。
賀魯或許不想進攻大唐,但是他是乙毗咄麾下的,只能聽從命令。我也不想跟賀魯開戰,但是他們打上門來,不應戰,豈不是被人笑話?”
阿史那雪一歪身,躺到了李承乾的腿上,嘆息道:“只要是靠近的國家,就總會開戰的。就是一個國家中的部落之間,尚且如此。妾身不敢跟您說不要進攻突厥這樣的話,但是,如果可能,還請您免除賀魯的死罪。”
李承乾道:“這要看他是不是信守承諾了,如果他幫助大唐,讓突厥撤軍,我可以不追究,但要是他執迷不悟的話,我最多保他不死,但是,他這輩子,也就不能返回草原了。”
阿史那雪知道,哪怕是這樣的結果,也已經是夫君偏愛自己的結果了,只能緊緊的抱住夫君的腰。
俗話說,床頭打架床尾和,床中間發生了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所以當李承乾整理著衣服走出帳篷的時候,阿史那雪也紅著臉,推著哭鬧不止的丫頭走了出來。
聲音太大了....
將老婆丫頭送去宜春宮以后,李承乾這才回到麗正殿的書房,開始處理政務。
其實剩下的也沒有多少了,因為邊境開戰,所以他授予了房玄齡等人很大的權限,一些有例可查的奏折,他們可以直接處理,最多需要備份一份存檔而已。
而送到他案頭的,都是跟邊境有關的奏折。
打開一份奏折,李承乾頓時苦笑不已。
皇帝人在高麗,但是命令已經送到長安了。任命張亮統領東海沿海州府?看樣子皇帝老爹離開高麗的時候,張亮的消息還沒有送到啊。現在估計卑沙城也開打了,就是不知道打成了什么樣而已。
高麗、新羅、百濟三國聯軍,要是還能讓張亮跑出來,才是怪事。更何況,卑沙城陷入如此焦灼的戰斗,就算有熱氣球在,讓張亮臨陣離開,他也不會同意的。
第二封奏折,是涼州都督郭孝恪上奏的,他主動請纓,要去支援高昌。
郭孝恪本就是老將,只是因為功名不顯,才只獲封陽翟縣公。涼州荒僻,但是他戍守多年,卻從未提出過怨言,這樣的老將,正好是高昌所需要的力量。
作為涼州都督,郭孝恪必然是知道高昌的兇險的。但是,他在涼州多年,想來影響力也不小,能夠招募到不少士兵。
想到這里,李承乾立刻對門口的張赟說:“讓紅翎急使傳孤的口諭,命涼州都督郭孝恪,為天山道行軍副總管,自行招募士兵,與于泰合流以后,一起援助高昌!”
張赟來不及答應,立刻就竄了出去。身在東宮多年,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跑腿兒了。
紅翎急使很快就帶著太子的口諭,離開了長安城。
涼州,對于長安而言是絕對防御地帶。事實上,郭孝恪能夠在此戍守多年,也得虧皇帝信任。
在接到紅翎急使的口諭以后,郭孝恪很是激動。他并沒有因為沒有獲取任命文書而憤慨,也沒有因為僅僅被封了個副總管而不服。從太子只是一句口諭中,他感受到了戰況的焦急,也感受到了太子對他的信任。
“來人,傳令涼州周邊,開放募兵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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