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這件事的危險,李承乾覺得,還是不要把過多的人牽涉其中比較好。將自己置身險境,還可以說是博弈,但是要是把身邊親近的人也牽扯其中,那就是單純的冷血了。
家人伙伴都是無可替代的,或許有的時候利用他們能夠得到遠超尋常的效果,但是,一旦這么做了,首先對不起的就是自己的本心。
李泰所在的科研院,防御能力比起火藥司來有過之而無不及。況且,李承乾敢相信,不管幕后的黑手是王家亦或是其它人,都不可能抵抗火藥司的誘惑。
就如同皇帝擔心的那樣,火藥司這強大無匹的力量,不管是誰都能無視它的誘惑。
至于李泰的科研院,說起來令人無奈,甚至包括皇帝在內,都沒有看清它現在的潛力,短暫的強大,總是能讓人迷惑起來。
一杯葡萄酒下肚,李泰舒服的伸了個懶腰,道:“真不知道父皇這個位子為啥那么多人覬覦。當然了,您還是要除外的,我知道,您要當皇帝,肯定是想實現自己的想法。而且,就我看來,也沒人比您更適合當皇帝了。李元昌這個家伙,要實力沒實力,要手段沒手段,論身份還不夠格,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動了這樣的心思的。”
雖然一直都在科研院,但是以李泰的智商,還是看出了李元昌的不對勁。
倒了一杯葡萄酒,邊搖晃著酒杯,李承乾邊笑道:“青雀啊,你要真是這么看,可就大錯特錯了。李元昌或許有登頂至尊的心思,但是,我敢保證,跟他一起的人,絕對是想要把他當作棄子用的。雖然沒有證據,但是現在看來,雉奴被瞄上,想要被人弄成傀儡的可能性很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有父皇這個先例在,不是誰都能隨便篡位的。就算是弄一個傀儡出來,也得名正言順才行。我就不用說了,太子的身份,自然是最好的選擇。或許,我沒有造反的心思,才是那些野心家最不甘的地方。
再者,就是你了,只不過,你現在是徹底不在乎官場,不在乎權力場,就是魏王這個名號,也是為了混點俸祿才戴著的。再加上你現在基本就泡在科研院了,所以你也是安全的。相比較之下,雉奴就比較好控制了,年紀小不說,性子還比較懦弱。說實話,我現在非常慶幸當初對雉奴下手了,不然的話,加上晉陽的力量輔助,沒準兒咱們現在還被蒙在鼓里。”
點點頭,李泰道:“那您準備查晉陽了?”
“不查!太原的事情已經給他們敲響了警鐘,既然注定沒法抓住他們的尾巴,不如等他們本體露出來以后再動手。這樣,還不會留下后患。算了,跟你說這些東西也沒用,你就當個笑話聽得了。說說你科研院的事情,這一次為了避開吐蕃,工學院的老本都被你搬走了,這樣雖然保險,但是說到底你科研院還是需要新鮮血液的注入啊。
一般的學生你們肯定不需要,進入科研院的必須得是精英才行。所以啊,你這段時間既然有點空閑時間了,就去學院,把你的科研分院搞起來。”
“搞是一定要搞的,科研院確實需要更多的人手才行。而且啊,前幾屆的畢業生里,有不少的好苗子,有的時候比我和閻立本想事情還快。科研這個活兒,還真不是一個人兩個人就能搞起來的。”
嘆了一口氣,李泰從懷里拿出一個金鎖,放到了桌子上。
毫無疑問,這個鎖是送給新出生的孩子的。以秀秀的身份,哪怕生的是兒子,也不夠資格被李泰這么珍重的對待的。不過,李泰依然是這么做了。這就純粹是因為李承乾這個當父親的原因了。
珍重的收起來,李承乾揮了揮手,也不送李泰出門。當兄弟都當了這么多年了,有些規矩禮節什么的,不需要刻意遵守。
來到宜春宮,才發現長孫已經離開了。過來人的蘇媛,正照顧著秀秀。
第一胎,自然是最辛苦的。哪怕如今已經是午后了,秀秀還是面色蒼白,但是至少氣息已經平穩了。
李承乾的到來,自然讓秀秀充滿了欣喜,特別是當被扶起來喂水的時候,更是熱淚盈眶。
“好了啊,喂個水而已,哭個什么,好好養身體,這馬上就要入秋了,月子坐完,你也得鍛煉鍛煉身體,免得今年冬天容易受寒。”
扶著秀秀躺下,李承乾忽然發現老婆多了還真是挺大的一個問題。讓他學別人完全把女人當成是附庸之類的是不可能的。但是這樣暖完這個暖那個的,說實話,已經不是中央空調的程度了,真心的累啊!當然,跟中央空調比起來,他還是要強一點的,畢竟他暖的都是自己的老婆。
為了照顧秀秀,蘇媛把孩子也帶來了宜春宮。當兩個孩子變成三個孩子以后,唯一的變化就是更吵了。往往一個孩子的大哭,還會帶動另外兩個孩子的大哭。雖然不止一次的幻想過有孩子以后會是什么樣子,但是真的擁有以后,說實話,煩躁的感覺總是會壓過什么“父愛”。
孩子,真是個麻煩的存在啊!
姑且征求了秀秀的意見以后,第二天,老三的名字才正式確定下來—李夢浩。也是在給孩子取名的過程中,李承乾才發現,取名字真的是個辛苦的活兒,到了這個時候,滿腹經書根本起不到好效果。
秋天臨近,朝廷反而沒那么忙碌了。往年這個時候,都是最忙的時候,因為秋收是天下第一大事。按照秋收的統計,需要為某些欠收的地區做好賑災的準備,還要統計朝廷的稅收,滿滿的官倉,才是朝廷最大的底氣。
但是,從商稅代替農稅開始,朝廷對這方面的關心,就只局限于民生方面了。到了這個時候,甚至不需要認真的統計分析,只要等待地方州府遞交的報告就好。當然了,監察御史還是有必要下鄉監察一番的,免得有些地方欠收了,地方官員為了面子卻硬要上報秋收正常。
今年不一樣,今年朝廷需要關心的,只有各方邊軍供給的問題。
作為軍隊出身的侯君集,對于邊軍的供給,自然無比的上心。自從他當上兵部尚書以后,各地邊軍的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有的時候,李承乾都覺得皇帝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讓侯君集這個臨時突擊學會寫字的武將擔任文官的。
尚書省的大堂,每次到了這個時候就會成為侯君集和長孫無忌的戰場。說實話,與其說這兩個人是堂堂的兵部尚書和戶部尚書,倒不如說是商場的店家和砍價的大媽。
對于侯君集提交上來的要求,長孫無忌嗤之以鼻,如今正舉著清單大吼:
“照你這個要法,別說今年冬天了,這么多的物資,過到明年夏天都夠了。特別是遼東和草原,兵力一共才兩萬多,怎么就要三萬份過冬的物資?棉花現在在齊魯種植大獲成功,給你們兵部供給的棉被厚度,哪怕是不用帳篷,露天睡都夠了。你要這么多干啥?難道要讓邊軍一人蓋兩層?”
侯君集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怒道:“長孫無忌,難怪各部都叫你長孫公雞,你當真是一毛不拔啊!今年怎比往年?當初咱們可是約好了今年就給邊軍更換棉被帳篷的。前幾年朝廷財政緊張,今年太上皇遠行以后,還發兵討伐了薛延陀。我各地將士知道朝廷艱難,哪怕明知道棉被是個好東西,不還是用布衾將就了?
多要一萬不是為了蓋兩層,是讓將士們有替換的。誰不知道你長孫無忌是個什么德行,這一次大出血以后,下次再這么大方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你個混賬東西老早的轉職成了文臣,難道就忘了軍伍的艱難?特別是草原和遼東,到了冬天,牛羊都有凍死的,老子給那里的將士爭取好處,有什么錯?三萬你都不答應,老子現在改變主意了,老子要四萬,老子就要讓邊軍將士蓋兩層被子,怎么的!”
“你....”
眼見倆人吵著吵著,快把桌子拍散架,大有一言不合就打起來的趨勢,就連李承乾都有點擔心起來。見親率的護衛已經進來,準備好了勸架,才松了一口氣。
相比較擔心的李承乾,杜如晦和楊師道就要泰然的多。
端著一壺茶,將茶杯放到太子的桌子上,杜如晦笑道:“常有的事兒了,別看輔機吝嗇,但是就因為他的吝嗇,貞觀初年最窮的時候,咱們才能扛過來不是?老臣估計啊,最后還是輔機的勝利,倆人最終會達成協議,就是兩萬五。一樣的戲,二皇孫出世的時候,盧寬那家伙和輔機也在這里上演過。那一次,可是盧寬徹底的輸了。”
李承乾不解道:“芮國公豆盧寬?禮部這個時候跟戶部要什么錢?秋天又沒人接受封賞,也沒有什么祭祀活動啊。”
(我認錯,我懺悔,禮部尚書是叫豆盧寬,我被某個不負責任的資料騙了)
“沒人被封賞,也沒有祭祀,禮部這么干,其實是鴻臚寺攛掇的。您不知道,前些天,有個和尚自天竺而返,就是當初上書朝廷,請求西渡求法的那個,跟他同行的還有天竺現在的四個國家,他們都奉大唐為天主上國,帶來了大量的禮物,甚至交出自己國家的地圖、皇室的佛像,作為臣服的獻禮。
而且啊,據說那個和尚在天竺的時候,辯經駁倒了所有的大德高僧。現在那些大德高僧,都拜師于玄奘,隨行來到大唐了。聽說這件事以后,盧寬那家伙,覺得這個和尚挺不容易的,上書陛下,希望賜官給這個和尚,陛下也同意了。這不是,為了鬧騰鬧騰,禮部想要聯合鴻臚寺宣揚宣揚這件事。”
“和尚?莫非是玄奘?!”
正趴在桌子上看長孫無忌和侯君集斗嘴的李承乾立刻挺起了身子。
不是吧,玄奘不是在天竺待了十幾年的時間,貞觀十九年的時候,才會回來的嗎?怎么提早了這么多?
驚訝只是持續了一段時間,李承乾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原因就出現在王玄策的身上。
因為王玄策的行為提前了,所以也影響到了身在天竺的玄奘。對于天竺四國來說,既然想要對大唐示好,玄奘毫無疑問是個非常好的選擇。借著護送玄奘回來的機會,還能宣布在宗教上對大唐臣服,這樣的臣服,可有力度的多了。
該死的,這是哪個混蛋國王想到的主意?這一系列的行為看起來誠意滿滿,但是,蜜糖罐子里,卻也滿是刀子。
讓他們這么一鬧,宗教的入侵可比原先的歷史還要嚴重的多。若是天竺跟某個地方一樣,成為大唐信佛之人向往的圣地,那特么還怎么針對它啊,沒等動手呢,自己國內的百姓先造反了!
如果按照原本的軌跡,玄奘這一次西行,確實振興了佛教,但是這卻是在摒棄天竺佛教的糟粕、在一定漢化程度下進行的。可是,如果是現在這個樣子,鬼知道會發生什么事?
以前網上就有看到評論說,玄奘西行求法不假,但是回來以后,在譯經過程中,摻雜了大量的私貨。
不過,在李承乾看來,摻雜私貨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前提是這個私貨是來自玄奘的。作為行腳南北,幾乎徹底掌握了大唐佛教教義的玄奘而言,能很清楚的分辨出哪些是不適合大唐的。可是,讓那些隨行來的家伙一折騰....
想到這里,李承乾甚至沒心情看侯君集和長孫無忌的爭論結果了,起身就朝外走。
杜如晦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太子那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還是讓他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妙。跟楊師道對視一眼以后,指指侯君集和長孫無忌,也跟著走了出去。
無奈的點頭,見侯君集和長孫無忌還在爭論,楊師道只能如同太子一樣的趴在桌子上,靜靜的等候他們爭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