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立雞群,還不算很貼切的形容詞,李承乾覺得,眼下大唐更像是一群正在爭斗狼王的惡狼中亂入的老虎。惡狼甚至連爭斗都不愿意爭斗了,只想著先把這頭老虎清除出去。
想起火藥誕生之初,太子的一番話,李世民的臉色不由得凝重起來。
確實啊,自從吐谷渾一戰,或者說打從東突厥被滅掉以后,大唐就在這片土地上脫穎而出,成了所有族群敬畏的對象。敬畏,和恐懼又是兩回事。敬畏之下最多不會輕易動手,但是恐懼總能讓人類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選擇,比如,拉幫結伙尋求安慰。
“既如此,那我大唐應當跟吐蕃結盟,至少也要促成聯姻。”
驚訝的看向皇帝,李承乾很難想象這么一句話會是出自李世民之口。不是,這就害怕了,想要跟吐蕃結盟了?
唐儉的聲音也響了起來:“微臣也覺得可行,吐蕃這一次明顯展露了自身對大唐的恭敬,一直以來,吐蕃大相祿東贊都沒有停止親自朝貢,可以說是恭敬到了極點。如果能跟吐蕃聯姻,對我大唐的聲望也有好處。”
一邊一直沉默的張亮也開口了:“陛下,若是跟吐蕃結盟,不用說,天竺、尼婆羅、包括西域各國,咱們都能多一個牽制的幫手。最重要的是,突厥將再也不敢發起戰爭了。”
一個從聲望的角度,一個從戰略的角度,都說明了跟吐蕃聯姻對自身的好處。再加上皇帝本身就有這個意愿,好像,似乎,大概,也許,真的要這么干了?
見王玄策也要開口,李承乾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趁王玄策愣神之際開口道:“只是父皇,兩位國公,你們覺得,這個聯姻對吐蕃有多少牽制?這東西跟盟約是一個意思,一旦到了非要撕毀不可的程度,他們才不會認親戚呢。再說了,高原那環境,不管哪個公主上去,都是折磨啊。兒臣甚至擔心她連一年都撐不住。”
李世民皺眉道:“國家大事,豈能因為一介女子受到影響?”
見李承乾還要說什么,李世民繼續道:“跟吐蕃聯姻,至少短時間里能夠穩住他們的心,這個時間不用太長,五年的時間,朕就覺得值了。如果你心疼妹妹的話,最多朕在宗室里找一個郡主,給她公主號就是了。不只是你這個當兄長的,朕這個做父親的也舍不得。”
不是,你的女兒你心疼,別人的女兒就能往火坑里推了?
李承乾才要開口說話,就又被堵了回來。
“勿要多言了,當初多國要求聯姻的時候,就被你破壞了。這一次,在聯姻這件事上,你就不要摻和了。楊師道年后就要被朕任命為尚書仆射,不是忙碌的時候,朕準你不去上差。快要過年了,蘇氏也要被送回東宮了。妻子有孕,你這個做丈夫的要多照顧照顧。聽孫道長說這一胎是雙胞胎?這樣就更需要好好呵護了。也罷,今天到此為止了。唐儉,明日宣房玄齡,杜如晦,長孫無忌,魏征等人進宮議事。”
快速的說完這段話,李世民大袖一揮,就離開了,獨留下李承乾在原地懵b。這是李世民發現的對付太子的方法,想要不被太子主導想法,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太子閉嘴。
他這個當皇帝的被太子牽著鼻子走算是怎么回事?至于太子反對聯姻的理由,他也毫不在意,有史以來跟外國聯姻的多了,誰也沒出問題,憑什么大唐就要出問題?
呆愣的送三人出門,李承乾終究是沒能再說出一句話。
看樣子,跟吐蕃聯姻的事情算是板上釘釘了,皇帝話語中露出的決絕之意,實在是太明顯了啊!
王玄策沒走,而是留了下來,見皇帝三人已經走遠,王玄策才說:“殿下,您誤會微臣的意思了,事實上,微臣也不建議聯姻。”
李承乾饒有興趣的看向他:“哦?為什么?”
王玄策無奈道:“因為墻頭草啊!顯然,吐蕃是有嫌疑的,若是它確實跟別國達成了同盟,卻還要背刺盟友,可見他對西是對付大唐的說法,對東則是一副乖巧臣子的模樣,想要兩頭討好。這樣的話,要是咱們大唐倒霉,他們就能落井下石,大唐興盛,它也能跟著發達。打的一手好算盤啊!要不是鴻臚寺對于西域各國、天竺等地區掌控有限,微臣還真想看看吐蕃是不是這么的不堪。”
李承乾嘆了一口氣說:“就算你說了,估計也沒什么用。沒聽父皇說嗎?他想要爭取安穩的時間,吐蕃是不是要背叛無所謂啊。”
王玄策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什么,拱手道:“太子殿下,歷來每次聯姻,中原都會附送大量的工匠作為陪嫁,您可得看好工學院啊。要是那些新技術流入了吐蕃,對咱們大唐而言才是災難!”
李承乾笑了,但是笑容里還是帶著一點苦澀:“這個是自然的,現在工學院正在進行一個秘密的研究,毫不夸張的說,誰要是能掌握這個技術,就是開啟了一道時代的大門,多了不說,至少往后幾百年,都能屹立于世界之巔峰。這樣的技術,又豈能流落到外國去?
你以為孤沒有提防?你或許不知道吧,祿東贊這個賊相,這些年來往來與吐蕃和大唐,可不是白往來的。且不說他借著父皇的旨意混進了學院,學了好久的中原典籍,就是工學院,也被他盯上了。如果不是工學院防護嚴密,沒準兒也會被滲透。
好東西顯露出來,就會招賊惦記啊。看樣子工學院的精華部分要從學院中搬出來了。王玄策,你現在雖然成了朝散大夫,但是還是會在鴻臚寺任職,孤什么意思,你懂的。”
王玄策拱手道:“殿下放心,力所能及之處,學生一定竭盡全力,學生也不愿意讓同窗、學弟的成果就這么被人帶走。”
笑著拍了拍王玄策的肩膀,李承乾轉身就回了麗正殿書房。
聯姻就聯姻吧,但是吐蕃別想著從中原帶走多少東西,高原本就不缺礦產,真要讓這個還愚昧的種族獲得了前進的道路,就不好對付了啊!吐蕃不是天竺,殘酷的生存環境造就了這個種族的彪悍。一群拿著木矛、前朝破武器都能攻城略地的猛人,再加上強大的武器豈不是無敵了?
或許大唐依舊能夠打敗他們,但是,吐蕃也不是只能朝東發展啊....
今天到麗正殿來陪睡的是阿史那雪,心中有太多的思慮,李承乾實在是睡不著,再加上憋了好幾天,頓時就朝著粉色的方向幻想了。
一邊跟腦海里的胡思亂想對抗,一邊跟本能對抗,李承乾只覺得身不疲,心都要累癱了。
就在這時,阿史那雪反手飽了過來,低聲道:“想什么,怎么睡不著?”
“睡不著啊,腦子里亂七八糟的,一點頭緒都沒有。不用管我,你想睡就自己睡吧,我再搬個棉被過來,免得打擾到你。”
“妾身也睡不著,不如陪著你說說話吧。你知道嗎?秀秀懷上了。”
“嗯?”
李承乾翻身而起,借著一點點的月色驚訝的看向阿史那雪。
草原女子的身材本就火爆,月光照耀下,衣衫半解的樣子更是讓人欲火翻騰。
但李承乾哪還有這個心思,秀秀也懷上了事情,讓他腦海里的思緒全都凈化了。
“真的,那個老宦官給她號脈了好久才確定的。只是,沒敢跟你說。我問過秀秀了,她說說出來的話,這個孩子有可能被打掉。”
李承乾無奈的撓了撓頭說:“這都是誰教給她的,媛媛你們又不是不了解,是干這種事兒的人嗎?真是胡鬧。”
說完,李承乾就起身,開始穿衣服。
阿史那雪驚訝道:“你穿衣服干嘛?都這么晚了。”
李承乾無奈道:“晚了也得去看看秀秀,你休息吧,今晚就不陪你了,我去宜春宮,陪秀秀兩天,你別在意。”
阿史那雪微微一笑:“沒事兒,你去吧,估計那妮子現在也沒睡著。”
看著李承乾快速跑出去的身影,阿史那雪又笑了笑,才重新鉆回被窩。她一直都很迷惑,為什么大唐的太子會這么在意女人,這么會照顧人。哪怕是她那情比金堅、雙雙赴死的父母,平日里也不曾這般。
不過,這樣也很好....
進入宜春宮以后,李承乾發現秀秀果然沒有睡,哭笑不得之余,只能溫言安慰她一會兒,然后就在宜春宮住下。
三個媳婦,兩個懷上了啊。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有三個孩子了,李承乾此時不僅沒有被思緒擾亂的睡不著,摟著秀秀,反倒是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承乾才進入演武場,就見到了李祐李愔。
現在的兄弟倆終于有了點男子漢的樣子,用不著他吩咐,已經拋了起來,而且看他們頭上的汗,已經跑了很多圈兒。
這就好,雖然他們這一生注定沒什么大的作為,但是活的長一點兒,對他這個兄長而言還是有好處的。免得年紀大了,連個扯牛的人都沒有。朋友一個沒有,所以只能指望兄弟們填補這個空白了。
是的,李承乾到現在為止,沒有一個朋友!
孤,孤,孤啊,不管是皇帝還是太子,固然登臨世間登峰,但是往左右看,卻連個伴兒都沒有。
陪著李愔李祐跑了幾圈兒權當熱身,等他們停下來以后,李承乾也停了下來。
“來吧,練劍!”
李愔慘叫一聲,反倒是李祐神采奕奕。
一柱香以后....
“啊!皇兄,到此為止吧!我今天還想跟您請教一下射箭的技巧呢,咱不練劍了行不?您今天不對勁兒,很不對勁兒,下手太黑了!”
李祐還在堅持,李愔已經堅持不住,捂著胸口慘叫了。
防護的鎧甲雖然厚實,也不怕劈砍,但是在李承乾用力的情況下,鈍劍依舊能產生不錯的威力,最先受不了的就是李愔,他現在只覺得胸口都要碎了。
連續三劍,震飛李祐手里的劍,再在他的肩膀上劈砍一下,李承乾只覺得昨天的郁悶消散了大半。人吶,就是需要一點發泄的途徑。
收起劍,李承乾嘿嘿笑道:“誰讓你們運氣不好,偏偏趕上哥哥心情不爽的時候了。嘛,作為賠償,今天孤送你們一人一份禮物,怎么樣?”
“啥禮物?”
李愔第一個跳了起來,他當初見過太子皇兄給給他哥哥李恪的禮物。一套明光鎧啊,而且不同于尋常的明光鎧,鎧甲各處都進行了改造,特立獨行,簡直要帥爆了。雖然羨慕,但是他以前跟太子皇兄沒什么交情,如今太子皇兄跟他也算是熟了,沒準兒,嘿嘿嘿....
“來。”
帶著李愔和李祐走到武器架上,李承乾提起一把劍扔給了李祐,又拿出一張弓給了李愔。
李祐抽出長劍,隨手抖動了幾次,就發現這是一把好劍無疑,使用起來沒有一絲的不適應。伸手在劍鋒上摸了摸,拔下一根頭發,用不著吹氣,只是抖動了一下,頭發就斷了。好劍啊!
李承乾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把劍是孤之前用的,只不過因為重量開始覺得太輕了,就換了一把。當初在吐谷渾的戰場上,孤用的就是這把劍,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
李祐驚訝道:“既然這把劍這么特殊,您應該自己留著啊!”
李承乾搖搖頭道:“留著也沒什么用,還不如送給你,現在這把劍對你而言可能有點沉,多用用就適應了。”
李愔那邊拿到弓本想上弦,但是看到滑輪組,頓時就懵了,拿著弓弦不知所措。
李承乾上手幫他把弓弦安裝上,然后指著滑輪組上的一個滑輪說:“這個輪子是能卸下來的,卸下來以后不用全部放開,也算是松弦了。跟李祐的劍一樣,這張弓也是我之前用的,在三石力左右,就能使用,能射出五石弓的力量。當然了,這是取巧,它跟五石弓還是有所差距的。”
“三石的力氣就能開?”
李愔欣喜不已,立刻就走到一邊玩耍起來。
一把劍,一張弓都送了出去,就算是李承乾也有點心疼。李愔的弓其實是李恪幫他求的,李祐的劍又是因為李愔才得到的。憑他們倆的面子,李承乾才懶得送他們禮物呢。
對著秦嶺的方向伸出了一根中指,詛咒李恪累趴以后,李承乾才出了一口氣。
李愔玩夠了新上手的弓,才戀戀不舍的將弦放松,跟李祐一起出宮去了。
而李承乾原本的郁悶,也在蘇媛回來以后,消失的無影無蹤。
盡管才五個月,可是蘇媛的肚子已經很大了。雖然自以為只會幫倒忙,但李承乾還是住進了光天殿,整天陪著蘇媛。
當然,同樣懷上了的秀秀也被李承乾拉到了光天殿來。
只是第二天,光天殿就變成了曾經的兩儀殿,在李承乾的命令下,宦官們用棉被,皮毛把光天殿所有的窗戶縫隙和窗戶都堵上了。
每到這個時候,李承乾就無比怨恨工部的那群混蛋。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皇宮用上玻璃窗戶能死啊!
離新年越來越近,李承乾反倒是變得越來越懶。皇帝愿意怎么商量聯姻的事情就怎么商量吧。反正出了事情,背鍋的也是他。
特別是當李泰帶著無盡抱怨的回信送到李承乾的手里以后,他就更開心了。
“夫君,您不必陪著妾身二人,小雪一個人住在宜春宮怪可憐的,您還是多去陪陪她。還有啊,您的女人只有我們三個,實在是太少了,要不,妾身請母后為您采選一些?”
李承乾在躺椅上伸了一個懶腰,把手搭在蘇媛的肚子上說:“有你們三個就夠了,多了你讓孤怎么周旋?你和秀秀都懷上了,就這,已經能搪塞住那些大臣和母后他們了。再說,孫道長再三告誡我吃藥期間最好不要干壞事,還是遵守一點醫囑吧。
不說這個了,今年你爹回長安敘職,年后還要住一段時間才走,你要不要回家省親啊?”
蘇媛搖了搖頭:“不回去,最多把父親請到東宮來見見就好了。妾身回去省親,您肯定要跟隨的,就算您不跟隨,估計我那姨娘也沒什么好說的,多半是請您幫忙安插一下她的兒子,會讓您難做的。”
李承乾嘿嘿一笑道:“這個沒關系,很快吏部就要更改選官規矩了。原來是科舉考試結合舉薦,往后,貞觀學院畢業才是第一標準,再之后是朝廷的考試和殿試,如此一來才能進入仕途。雖然大家族的子弟依舊能憑借蔭庇入仕,但是這樣的事情為人不恥,你看看各家長子,哪個不是進學院畢業以后才入仕的?
你姨娘那兩個蠢兒子,當初就是靠著皇親的身份進初級學堂的。結果,畢業以后,五十以內的加減法都不熟,就算進了學院也只會被清退。現在的學院可不是當初有錢就能通融的學院了,我不在的這些年,楊度老先生硬是把那些規矩給廢除了。”
提起學院,李承乾才想起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去學院看看了。
既然皇帝怕自己壞事兒,不允許參與其中,不如借著這個機會直接搬到學院去住?001號院子的取暖可不是光天殿能比擬的,再說,已經三年沒有去祭奠老先生了,當真是不孝啊!
想到這里,李承乾看向蘇媛問道:“要不,年后咱們搬到學院那邊去住?”
蘇媛笑道:“可以啊,妾身也覺得那里比東宮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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