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能夠反應過來的只有張赟和李承乾兩個人,能及時沖過去的更是只有張赟一個。至于另一邊的紫燕,已經被嚇到跌坐在地,差點斷氣。
皇后要是摔下去,且不說會受多大的傷,就是蹭破了油皮,對他們而言都是大罪。更別說此時的皇后還有身孕,要是因此....他們除了掉腦袋可沒有別的路可走。畢竟長安的那一位,平時雖然也不錯,但是生氣后是真的跟二愣子一樣。
“娘娘,您沒事吧!”
張赟飛到天際的魂魄這才歸位,攙扶著長孫緩緩的坐在地毯上。
長孫長舒一口氣,來不及喘息,就看向陽臺的方向。
此時李承乾抓著簾子的一邊,正試探著一步一步走向陽臺盡頭。已經斷裂過一次的木料,實在是讓人信任不過。
不過好在靠近陽臺門的這邊木料還很結實,沒有斷裂的意思。得益于此,李承乾才終于有機會看一下下面的情景。
抓住窗簾的是秀秀,而阿史那雪正傻乎乎的站在底下的假山上大笑。
“秀....秀秀,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你們中原的猴子,哈哈哈。”
此時手腳并用抱住窗簾的秀秀已經哭出來了:“你還笑,你知不知道多嚇人,我還擔心你摔壞呢,你倒是還來笑話我!”
“行了,別說話了,你體力撐不了多長時間的,我再往下放一放,你站到地面上去。”
將被斷木茬刺破的窗簾拽出來,李承乾開始往下放秀秀。窗簾的質量很好,不然還真的十分兇險。畢竟這里離地面怎么也有六七米,最過分的是陽臺下還缺心眼的安置了假山,這個高度撞到石頭上,還真說不好會怎么樣。
當秀秀快要落地的時候,阿史那雪就湊了過來,準備攙扶,卻不知這個動作嚇了李承乾一跳。
“阿雪,你避開,到一邊站著去,別以為你還能活蹦亂跳的就沒事兒!”
阿史那雪被李承乾的聲音嚇了一跳,只好乖乖的走到一邊。她不知道的是,對于這種事故,李承乾要比她恐懼的多。慘烈的事故不一定會致命,小事故不一定也會平安無事。當初他就親眼見到沖撞事故后,一個同事活蹦亂跳的沒有一點事情,可是得到一把鈔票的賠償、想要接著送單的時候,人才騎行沒多遠,就又栽到了地上。
將秀秀放到底后,李承乾又回頭看向張赟,說:“請醫生過來。”
張赟點頭,趕緊飛奔出去。
長舒一口氣,李承乾一伸手,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全是汗水,身上也黏糊糊的格外難受。直到確定所有人沒有大問題,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秀秀和阿史那雪也重新上了樓,見兩個人沒有明顯的外傷,長孫也是松了一口氣。
郭德云是孫思邈的得意弟子,如今已經完成了基礎的學業,跟著孫思邈鉆研各種的新式治療方法,研究出方便拆線的新式縫法的也是他。這次出來,孫思邈沒有興趣,他想要將吐谷渾帶回來的各種香料草藥之類的全部研究透徹,所以派出了這個弟子來。
得意弟子自然有得意的醫術,號了一會兒脈后,郭德云點點頭,說:“娘娘的身體無礙,雖然受了驚嚇,但胎氣安穩,殿下如果不放心的話,學生就開出一副安神穩胎的藥來。”
對孫思邈的推薦,李承乾是確信無疑的,拱拱手說:“既然你確定沒事,那就用不著開藥了,不過你要給她們兩個看看,我最怕的就是他們兩個。”
不止李承乾一臉的擔心,長孫也是一樣,不管怎么說,緊要關頭她都是被秀秀和阿史那雪救了,雖有身份的原因,可也要表示感謝的。
秀秀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是受到了驚嚇,只要安靜一會兒就沒事了。反倒是阿史那雪,在郭德云指導她做收臂動作的時候慘叫了一下,捂著胳膊就蹲了下去。
伸手在阿史那雪的胳膊上按壓了一會兒,詢問感覺后,郭德云才起身,對擔心的李承乾和長孫說:“側妃娘娘應該是骨裂了,情況不算太嚴重,只要用繃帶吊一段時間的胳膊就好,期間最好不要再活動這個胳膊。疼痛的話,只要不劇烈,還是不要開藥了。”
只要是孫思邈的學生,學到的第二個道理就是“是藥三分毒”,能不開藥的情況下,就不會開藥。
“既如此,那你就把藥材配伍出來備用吧,免得要用到的時候還要耽誤時間。”
聽到長孫的話,郭德云點點頭,行禮過后就離開了。只是吊胳膊而已,太子殿下就會,雖說醫者面前無性別,可是面對皇家,郭德云還是不愿意接觸過多。
見阿史那雪苦著臉跟秀秀求安慰,李承乾微微一笑,走過去捏住阿史那雪的鼻子說:“看你個笨樣,當時還要抱著秀秀下來,一點兒也不知道輕重。”
長孫忽然走了過來,伸手碰了碰阿史那雪的胳膊,憐惜道:“倒是苦了你了,為了讓本宮安穩,反倒受了傷。”
這個時候聰明的就應該說“這是妾身應該做的”之類的話,哪知道阿史那雪大大咧咧道:“皇后娘娘您不禁摔,還是我們兩個身體結實點,要是你摔壞了,不知道殿下會怎么對我們發怒呢。”
長孫一愣,不過隨即就笑了,阿史那雪這樣直白,反倒是最真實的。
收斂起笑容后,長孫認真的開口道:“阿史那雪,本宮做主,提前許你賢妃之位,待到承乾登基為帝后,這個封號就是你的。秀秀,本宮做主,賜你東宮側妃之名分,許你淑妃之位,待到承乾登基為帝后,淑妃就是你的封號。”
“賢妃?”
阿史那雪還傻愣愣的反應不過來,一邊的秀秀已經驚喜的跳了起來,拉著阿史那雪就下拜。
賢妃、淑妃,在后宮之中,算是皇后一人之下,所有妃嬪之上,屬于四夫人之一,這樣的地位,只要不奢望皇后的位置,可以說是直接抵達了終點。
阿史那雪并不理解發生了什么,見秀秀態度堅決,大概也明白自己得到了賞賜,還是白撿的那種,只好跟著跪下來。
點點頭,長孫又看向李承乾,笑道:“母后就為你今后做主了,你沒意見吧。”
李承乾自然拱手說:“兒臣沒有意見。”
堂堂皇后,今后的太后開口,就算他當上了皇帝,也只有答應的份。
等到秀秀給阿史那雪解釋清楚賢妃淑妃是什么的時候,刺史魏延彥和都督段曉已經在小樓底下待參了。別院里出現這樣的事情,哪怕沒有傷到皇后,他們兩個都是有罪的。畢竟,這個別院是他們兩個一起商量了好久,才選定的地方。
見到太子以后,段曉單膝跪地垂首,魏延彥則拱手彎腰,達到了近乎九十度,兩個人都一言不發。
這邊,李承乾也端著茶杯品茶,一聲不吭。
足足一柱香的時間過后,魏延彥覺得自己腰已經處在斷裂的邊緣了,悄悄的看了一眼段曉,頓時開始抱怨為何文武大臣的請罪方式差距這么大。
就在魏延彥覺得自己要撲倒在地的時候,竄天猴出現在大堂中,單膝跪地稟報道:“殿下,陽臺的垮塌只是年久失修,木料腐朽的原因,沒有看出有別的痕跡。”
李承乾點點頭,魏延彥和段曉頓時松了一口氣。要是有人想要設計對付皇后,他們兩個即時不是主犯,也玩完了。
“起來吧。”放下茶杯,李承乾這才開口。
魏延彥和段曉都松了一口氣,一個起身一個直起腰,都嗅到了新生的氣息。如今,他們就算有罪,至少已經不是砍頭級別的了。
“不過,就算死罪可免,你們兩個也是有罪,別院沒檢查徹底,就敢拿來給我們用,這消息要是讓父皇知道了,你們兩個估計都要掉一級。”
聽到這個,魏延彥和段曉就像吃了黃連一樣。地方官員跟京官不同,京官不管怎么調,都在體系里,掉一級兩級的都不算事兒,但是對地方官而言,可能從正八品上到從七品下,都要一輩子的時間去熬。
就算是他們,掉一級也夠郁悶三五年的。然而事情發生了,不管怎么說都要有處罰的結果,就算掉級,他們也只能接受。
見二人如同便秘的表情,李承乾頓時就笑了。
既然沒有發生嚴重的事情,他也不會遷怒到這倆人身上,之前不過是逗逗他們而已。
“行了,用不著苦著臉,你們兩個雖有過錯,但是就孤的調查來看,你們在鄭州的這段時間,官聲挺不錯的,特別是魏延彥,你這個刺史很稱職,問十個百姓都說你是青天大老爺,憑這個,你就足夠免罪了。對你們兩個的處置就是罰俸,把你們一年的俸祿,分發給鄭州的貧民吧。”
聽到這個處置,段曉和魏延彥都喜笑顏開,太子這么處置,分明是不會把這件事上報的意思。至于罰掉一年的俸祿,小意思,畢竟當官當到這個程度,也不指望著俸祿吃飯了。
“謝殿下!”
揮揮手制止了魏延彥和段曉的行禮,李承乾放下茶杯離開了大堂。
第二天一大早,強大的生物鐘讓李承乾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醒了過來。
鍛煉這種事情,不能因為不在長安就放下。再說這東西也不是表演給外人看的,自己本身就能因此受益的東西,還是一直堅持比較好。
跑步是必不可少的,練劍也要繼續,雖然在戰場上察覺到了劍的短板,可是堂堂太子,能夠佩戴武器的時候,掛一把橫刀還是有點不倫不類的,既然要用到,劍法這東西還是要當回事。
別院的花園很寬闊,再加上周邊都被征辟作為親率駐扎所用,所以用來練習射箭也沒有關系。
如今李承乾的箭術也算是登堂入室了,不管是射固定靶還是移動靶,都不再拘泥于計算,而是能隨心所欲的開弓射箭。
恰巧一只長尾巴的山鳥飛過花園,李承乾只是看了一眼,就隨手將箭射了出去,箭矢準確的射中了山鳥的腦袋,山鳥啪嘰一下掉到了地上。
啪啪啪....
鼓掌的聲音響起,李承乾循聲看去,只見是段曉。
走近以后,段曉才拱手道:“殿下的箭術真是神乎其技,隨手一箭,就射中了此鳥的腦袋,堪稱神射啊!”
接過張赟遞過來的毛巾,再將弓給他,擦著臉,李承乾笑道:“得了吧,孤的箭術,真要論起來,在大唐還是排不上號的,拍馬屁的話就不要說了。說說,你來是有什么事?”
段曉當即拱手道:“微臣今日來,是想跟殿下借兵,或者說是借火藥武器一用。”
聽到這個,李承乾嚇了一跳,放下毛巾盯著段曉的臉說:“你雖然是鄭州都督,卻沒有資格囤積火藥武器,朝廷送來的火藥武器,必須在運送官員的統計中全部放掉才行。你知道火藥武器的威力的,你要用來干什么?”
段曉苦笑道:“是這樣的,殿下,當初朝廷用于熟悉、訓練所用的火藥武器,微臣就想用來對付牛子山的土匪寨子,只是押運官員不同意,說是用于訓練的火藥武器,微臣無權用于其它。如今殿下到來,微臣只好厚著臉皮相求。牛子山的盜匪,營寨很是堅固,如果強攻的話,估計將士們會有很多的損傷。”
李承乾奇怪道:“地方的剿匪,之前不是下過文書嗎?怎么你們沒打?”
對于這個,李承乾還是有印象的,自動東突厥覆滅以后,朝廷平時的練兵之策,就是著手對付國內那些做沒本錢買賣的混蛋。隋末亂世的時候,占山為王的可不是一處兩處,就算清繳,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清繳完畢的。鄭州附近的剿匪文書,應該是兵部在去年發兵吐谷渾之前簽發的,
段曉苦著臉說:“文書確實下達到鄭州了,可是微臣跟盧國公是舊相識,私信中他提及過火藥武器訓練的事情,所以,微臣就想著借用火藥武器對付這些悍匪,也好減少些將士們的傷亡,誰知道哪個混蛋押運官員,根本不通事理啊!要不是干翻他微臣也會大禍臨頭,微臣早就操刀子捅他的個狗娘.....”
不知不覺間,段曉就把話說得越來越粗暴,見太子吃驚的看著自己,這才發覺自己說嗨了。
趕忙閉上嘴,段曉苦笑道:“殿下,微臣實在是憤怒難平,失禮了。”
李承乾搖搖頭:“這個倒沒什么,盧國公他們在朝堂上罵娘的時候也不是一次兩次,武將都是這脾氣。不過既然你是因為憐惜府兵性命才遲遲沒有剿匪,為何不招安他們?再說就算你們不進攻,只要包圍了他們,不也能起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段曉急忙擺手道:“招安不得,招安不得,他們跟尋常的流民不一樣,如果是生計所迫;落草為寇,手頭干凈的,官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哪怕手上有一兩條人命的,一般也只是刺字罰入賤籍,至少命保著。可是這伙匪徒,可是鄭州百姓聯名寫了萬民書要求必須絞殺的。招安之說,從何說起啊。
至于帶兵圍困,也沒有效果,他們雖在山林,寨內卻有活泉,儲備豐富,還能自耕,三五年時間里不會出問題的。想要拿下他們,只有強攻一途,只是強攻的話,他們的工事又太易守難攻了。”
話說到這里,李承乾差不多也明白了情況。雖然段曉猶豫不決,作為武將有點窩囊,可是他憐惜將士生命這一點,還是很值得提倡的。
親率的火藥武器不多,不過用來攻破一個營寨還是沒問題的。這一路上一直坐船,火藥武器難免有受潮的風險,用在這里是個很好的選擇。
想到這里,李承乾就朝著竄天猴招招手,遠遠聽到談話的竄天猴頓時興奮莫名的沖了過來。
“殿下,您答應了?”
竄天猴才到,李承乾就踹了他一腳。很明顯,這混蛋不滿足于看家護院,總想找點什么事情做,而段曉正愁如何收拾土匪,倆人一碰頭,嘖,就有方法了。
不過火藥武器確實處理掉比較好,兩千親率再加上地方府兵的保護,火藥武器怎么也有點多余的感覺。帶著這東西整天還要提心吊膽的,不劃算。
“答應了,不過盡量控制著點,別出現重傷的,否則就要耽誤行程了,新加入親率的新兵,這一次不許去,留下來護衛。”
見太子松了口,段曉頓時喜出望外。有火藥武器,特別是戰力超絕的親率的幫助,這次剿匪不知道要省多少事。
攆走竄天猴和段曉,李承乾邊舒緩著筋骨邊往阿史那雪的臥室走去。骨裂不算大病,但是還是要關心一下。說實話,阿史那雪當時緊著長孫的做法,讓他心頭很是暖和。而且當時他看得很清楚,把長孫推到安全的地方后,阿史那雪還推了秀秀一把,否則的話,秀秀也不可能抓到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