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家主王瑛被太子正直的嘔血三升,差點一命嗚呼的事情,立刻就傳遍了長安。百姓和商人們紛紛拍手叫好,覺得太子此舉格外的解氣。更何況太子店鋪又開始販賣煤渣子,就是倉庫積存煤炭,掉下來的小塊煤。盡管是煤渣子,但也不是免費的,盡管價格低得令人咋舌,可它還不是免費的。平民小戶最在乎的就是這個,我掏了錢,那就是購買,而不是接受了太子的善心。
這次煤渣子的販賣,前來購買的都是平民百姓,商人就算是舍本逐利的,可他們還是沒有湊進去。
全城都在抬高太子的聲望,貶低王家。
可是換到勛貴圈子和官場,大家卻心有戚戚。太子這次師出有名,目的就是報復王家在他養傷期間傳播風言風語,設身處地的想想,就算太子做的再過分一點,也是應該的。
這一次太子的反擊之凌厲,讓好多心里有鬼的人大驚失色。對付人不從官場身家下手,而是直接奔著名聲去,這太恐怖了。想都不用想,等風聲從長安傳出去,從今以后王家的煤炭,就是白送,都不會有人要了。在這個面子比命還重要的年代,不飲盜泉之水是所有人的共識。
雖說王家這樣龐大的家族不會因為一項煤炭的生意就黃了,可是名聲的敗壞是逐漸的,當一個家族在全大唐都臭了的時候,只會在歷史的長河中慢慢凋零。
王家的事情,把其余家族嚇壞了。朝堂之上,屬于豪門世家的官員,在面對皇帝的時候大氣都不敢出,幾乎所有的政令,都不會再有阻撓出現。于是,大朝會的時候,李世民毫不猶豫的借著這個機會,把好多被世家推阻的政令都施行開來。其中重中之重的,就是世家的田地,也納入了收稅范圍內,而且以魏征為代表的御史團隊,將會開始清查世家的田地,讓朝廷知道他們的底細。
畢竟,土地才是國朝的根本,世家的田地是一筆糊涂賬可不行。
七天的時間轉眼就過去了,李承乾的請求,皇帝也答應了,滿朝文武,除了實在分身乏術的,都可以休沐兩天,參加學院的家長會。
休沐之期一到,無數的馬車從長安出發,車輪碾壓著初陽的陽光,駛向貞觀學院。
不到開坊的時間,也不到開城門的時間,可是這一次,只要是手里有學院家長會邀請函的,不管是官員還是平民百姓,坊官和城門官都會放行。
平民小戶的自然沒有馬車可坐,可是這一次大臣勛貴們卻不敢擺譜,只要遇到在路上行走的平民,就會問一句是不是去開家長會的,如果是,就會邀請他們坐車。
王家的事情后遺癥還是很大的,至少勛貴官員們都發現了,百姓眼中他們的印象,才是所謂的名聲,如果自家在百姓眼里臭了,那就真的臭了。
正因為如此,好多平日里作派囂張的家族,都偃旗息鼓,生怕自家也跟王家一樣。
王瑛被廢掉了,大家族的家主其實也是一個悲哀,因為他們不像皇帝一樣是主宰,而是一個傀儡一樣的存在,好多時候家族的聲威庇護不了他們,最先成為犧牲品的就是家主。
不止王瑛被送回了家族接受懲罰,王家在長安的勢力都撤走了,就連洛陽等地的勢力,也縮回了太原。畢竟,現在就算留在世間,也只是丟人現眼而已;畢竟,被人指指點點,就是個老百姓都受不了,更遑論自命讀書人的王家人;畢竟,作為世家,他們的底蘊豐厚,一時的斗爭失敗,也只是一時,他們有的是時間等。不管是流言消散還是皇家完蛋,他們都能再度復出。
底蘊,就是各家祖先留給他們后代最強大的東西。
因為家長會的緣故,李承乾只能提前一天返回學院,并且規劃好各種事宜。
至于榜單,沒有公開,只有學生的個人成績,除了前十名以外,余下學子的分數都是隱藏的。到底是過來人,李承乾深知學習不好的人,被當眾點名是多么的羞恥。這個時候的學生沒有頑劣的,能體現出差距的,只有天賦和努力程度。
一朝令在手,李承乾就把自己早就想做的改革,在唐朝就做了出來。
至于老先生們,則覺得這么做很符合君子之行,隱惡揚善,自然是大為贊同。
一輛輛的馬車行駛到學院門口后,主人和載客下車,馬夫就趕緊把車開到原野上,生怕馬匹的糞便玷污了學院圣地。
“殿下,這些,是大臣和勛貴送給您的禮單,您看看是收下還是回禮?”
接過張赟遞過來的禮單,看了一遍上面堪稱豪華的禮物,李承乾只是疑惑了一會兒,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收下吧,這次王家派系的好多大臣紛紛落馬,清出來的地方都便宜了新貴族。”
如果是感激學院對他們家里子弟的栽培,他是不會收的。
一位位有頭有臉的大臣紛紛穿著常服進入學院,之前擂臺的時候他們已經參觀了一遍,自然知道學院的環境,至于那些畏首畏尾的普通莊戶,需要學生引導著才能找到會議廳。
“玄齡兄,聽說令郎在學院的成績數一數二,連陛下都有意下嫁公主,真是羨煞旁人啊!”
“克明啊,你家小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成績差一些,也只是年歲不如遺愛大而已,過個三兩年,誰強誰弱,還未必可知啊!”
房玄齡和杜如晦相互打趣著,趾高氣昂的走進會議大堂,當仁不讓的坐到了第一排的位置。且不說他們的身份就足夠高,這一次自家的孩子也長臉,讓自己在同僚面前倍有面子。
唐人很守秩序,大堂內只有竊竊私語的聲音,沒有一個大聲喧嘩的。新裝修完的會議大堂雖說簡樸,但是從桌椅的做工上就能看出是名家的手藝。將作監本來只承載宮廷一些用度的制造,雖說下屬也有店鋪,可是遠沒有為皇家制作的精細。可就是這么高傲的將作監,卻被太子當驢子使喚而無怨無悔,不得不讓人嘖嘖稱奇。
作為今天家長會的主持,李承乾特意換上了太子的那一身皮,好強調一下自己的身份。畢竟,這所學院可是貞觀學院,建設它的雖然是東宮,但是也算是皇家出的力。
這幾年的太子生涯到底把他歷練出來了,所以面對洶涌的人頭時,也能淡定自如。
眼見守門的學生關上了門,李承乾就走上了臺,輕咳一聲,大堂里瞬間鴉雀無聲。
“感謝諸位家長今日的到來,孤作為貞觀學院的副院長,代替父皇,和所有的先生,感謝諸位肯把孩子托付到這里,這是對我們最大的信任。”
說完,李承乾拱手一禮。
臺下瞬間炸鍋了,官員勛貴紛紛起身還禮,上半身都快趴到桌子上去了。一身常服對待正裝的太子,必須是這樣的禮節。至于那些百姓,見大官兒都行禮了,更是納頭就拜。
見禮結束,李承乾才打開皇帝一早給他準備好的演講稿說:
“諸位,下面孤...”
沒辦法,皇帝寫的東西,雖然沒加璽印,可他還是要全部念出來的。貞觀學院的出現實在是太突兀了,從建設之初的目的說起,然后就是吧啦吧啦的一大堆。最令人無奈的是,其間的好多自稱還是“朕”。
這個時候聽人講話,可沒有睡著的,長孫無忌等人在聽到“朕”這個字后,就知道這個演講稿,其實是皇帝寫的了。
作為新貴族,只要是與皇帝有關的東西,他們都要仔細的研究,誰知道字里行間有沒有隱藏皇帝的小九九?
幾大篇字足足講了半個時辰,終于講完后,李承乾接過學生遞來的茶水,潤了潤嗓子。
底下眾人這才發現自己的面前也有茶杯,見太子已經喝茶了,他們才動口。
等沒有滋溜聲后,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氣,說:“今日把諸位叫來開家長會,其實主要目的還是展示一下學院一直以來的成就。既然已經說完了,接下來就是表彰一下學習成績優異的學子。這個學期的前十名,除了會獲得父皇親自蓋章的獎狀以外,還能每人獲得一百貫的獎學金。”
“皇帝親自蓋章的獎狀”一段,讓前排的官員們動容無比,這玩意兒可是稀罕東西,拿回家就相當于獲得了皇帝的賞賜。自古以來,皇帝賞賜的東西對于官員來說都是寶貝。
至于李承乾,也不得不感慨自家老爹的手段新奇,只是在獎狀上搞了個章,就石破天驚一般的表明了自己院長的身份,如此一來,他這個副院長直接黯淡無光了。
而“一百貫”,則讓后排的百姓家長動容,長安雖然是京城,但是周邊的百姓也只是堪堪溫飽而已,一百貫,就跟后世某個學子得到一百萬獎學金一個性質。
眼見太子展開了第一張獎狀,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屏息起來。
“第一名,長孫沖。”
底下,長孫無忌囂張的笑了起來。早就聽自家崽子說這一次舍了命也要拿到第一,如今兒子拿了第一,他這個當爹的也宛若力壓群雄一般。
悠然的邁著官步走上臺,從李承乾的手里接過獎狀和一百貫的支取票據,確定獎狀上面是“受命于天,既壽永昌”的傳國玉璽印后,昂著頭走了下去。囂張的行徑,讓好多人都在詛咒他踩空摔死。
“第二名,房遺愛。”
跟長孫無忌相比,房玄齡就要有風度的多,沒有大笑,全程都很淡薄。只是不知道第一名是他兒子的時候,會是什么樣。
“第三名,杜荷。”
“第四名,唐善識。”
“第八名,邱海清。”
前七名都是勛貴家的子弟,除了長孫沖的第一是用屈辱跳躍換來的以外,其余都是靠的自己的本事。畢竟,跟大字不識的寒門子弟相比,他們啟蒙的要更早,甚至好多人都把字認得差不多了。
“第八名,邱海清。”
第八名是邱海清,可是李承乾問了兩遍,也沒有家長出來認領。
無奈之下,李承乾只能高聲問:“邱海清是誰的孩子?就是家里祖上是海商,從揚州搬家過來的那個!”
如此,終于有人應了。
一個胖胖的商人站了起來,驚喜莫名,連連拱手說:“殿下,草民邱越,邱海清是草民的孩子,可是,這小子真的考了第八?”
見太子點頭,邱越立刻就手舞足蹈起來,還以為是同名同姓的,誰成想還真是自家兒子!
邁著小短腿往前跑的時候,還摔了一跤,滾了兩層階梯,如果不是尉遲恭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了他,估計會摔得夠嗆。
狼狽不堪的上臺,拿到獎狀和票據,邱越甚至不相信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才敢確定這不是做夢。
“他娘的,拿了東西就下來,抽死自己這也不不是夢!”
程咬金的話,立刻引來了哄然大笑。
一片嘲笑聲里,邱越卻沒有一點的不好意思,捧著獎狀,跟抱孩子一般的輕柔,生怕弄臟了。
他以前還以為商人子弟就算有入學的機會,也會被人看不起,可是沒想到,自家孩子夠爭氣,竟然拿了同期第八。皇帝陛下蓋了御璽的獎狀啊,這可是能供奉到祖宗祠堂里面的寶貝!
這一刻,他覺得就算自己嗝屁了,這輩子也值了。
“第九名,江大樹。”
“第九名,江大樹,江大樹的家長呢?”
叫了兩遍沒人應,李承乾只能叫第三遍:“江大樹的家長,別想著同名同姓了,就是你家的娃兒!”
還是沒人應?
李承乾才要叫學生去把江大樹叫過來,就見底下一個老農推了推身邊的鄉親,大驚失色,卻又忍不住笑的說:“太子殿下,老江頭昏過去了!”
無可奈何之下,李承乾只能吩咐學生把老江頭抬到醫學院去看看。
“第十名,柴哲威。”
聽到兒子的名字,柴紹都不知道是該笑一笑還是愁眉苦臉。如今只公布前十,這小子能出現在這里面自然是大好事。可是,還是那句話,如今只公布前十,但這小子偏偏是最后一個。
愁腸交結的領了獎狀和票據,下臺的時候,柴紹依舊不知道說什么好。
頒獎儀式也完畢了,李承乾長舒一口氣說:“今日學院為諸位準備了午飯,學院里平日不準家長過來探望,今天卻是例外,你們可以帶著自家孩子逛一逛學院。當然,只限今日。”
說完,在臺下眾人拱手相送中,李承乾幾步就下了臺。
雖然上半身沒有異常,但是他的腿可是打了好久的哆嗦,后背也濕了。
娘的,在這么多人面前講話,還真的是個累活。就是不知道自家老爹是怎么全程面無表情的上朝,還有時間給別人挖坑的。
會議解散,幾位兒子得了獎的大佬人物自然而然的湊到了一起,句句都是“犬子”、“劣子”,囂張的行徑看得別人直撇嘴。
至于孩子沒得到獎勵的,則摩拳擦掌的準備教訓孩子一下。
李承乾還是猜錯了,大唐的家長們才沒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想法,公布前十,就希望自家孩子爭取到前十!
家長會之后就是大假,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挨揍。
“呵呵,緊張吧,不過多經歷幾次就行了。陛下的獎狀和你的一百貫獎學金,確實不錯,如此一來,咱們學院的名頭算是徹底打出去了。可是,殿下,你準備怎么解決先生數量不夠的問題?現在咱們有兩百多的先生,可是這么多人應付四千人以上,就要費盡心力了。”
楊度一直在臺后,自然看到了李承乾發抖的雙腿。
長舒一口氣后,李承乾才說:“其實學院創立之初,我和李師就商量過規模的問題。其實,學院現在只是在為將來打造根基。教出來的學生,是要下放到初級學堂的。這樣一來,學院要教授的就是頂尖的知識,教識字的工作,全部交給底下的學堂。作為最高學府,咱們只要每年考試招收一批尖子生就好。”
楊度捋捋胡須說:“這樣的安排確實不錯,學院下屬學堂的先生,也能加入官員體系,愿意干的人還是會有很多的。可是殿下,您還準備跟現在一樣,學費全免,先生和學院的支出,都靠東宮支付?您就算再有錢,也扛不住吧。”
“當然要免費,長安周邊的百姓,供自家孩子上學都費勁,更不要說外地的了。不患寡而患不均,外地的自然也要這樣。只是,這么大的開銷,東宮全部承擔確實費勁,所以啊,工學院、醫學院、就是我給學院準備好的聚寶盆,不信您等著看,過兩年,這兩個地方賺錢的速度,會直線式上升的。”
楊度點點頭,雖然他還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可是考慮到財貨一道,太子簡直就是財神爺轉世,也就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