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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馮智戴

  驕陽似火,這個時候的達官貴人們,都沒有得到一點的優待。有些個癡肥的,滿頭汗水的樣子,簡直就像是油缸里面撈出來的。

  今天不用穿著厚重復雜的太子袍服,再加上平日里的鍛煉打底,李承乾并沒覺得有多疲倦。

  日上中天,勞作了一整個上午的皇族和勛貴們,才得到了片刻的休憩。

  “太子,有什么好吃的東西都端上來!朕今日可沒有什么優待。”

  掌犁是個力氣活兒,滿身汗水的李世民老神在在的坐到了李承乾面前,就直接要吃的。

  親耕大典的時候,按例只能吃尋常的糜子飯,喝白水。連皇帝都包括在內,就更不要說勛貴們了。不過,貌似森嚴的制度,總有漏洞可鉆,比如,太子沒有成年,可以帶點好吃的東西。

  李承乾早就猜到了現在的情況,所以一大早就讓東宮的廚子準備了很多的好東西。

  大塊的風干牛肉,用不著烹飪,本身就是一種高級的美食。

  牛肉剛掏出來,就落到了李世民的手里,在皇帝的指揮下,侍衛用刀把牛肉分解成了很多的小塊,給參與大典的朝臣每家都送了一些。

  李承乾不覺得塞牙縫都不夠的牛肉有什么吃頭,不過看到那些朝臣感激涕零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在“籠絡人心”這條路上,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雖然分走了很多,但牛肉還有剩余。

  一腳踹走要試吃的太監,李世民嚼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拳頭大的一塊沒幾口就進了肚子。吃多了有點咸,喝了幾口李承乾送過來的葡萄酒,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剛剛還在咕嚕作響的肚子,已經傳來了一絲滿足感。

  “這肉干有點門道,朕也吃過肉干,可是能如此果腹的,還是第一次遇到。咱們大唐,或許能把這東西當成軍糧。”

  李承乾又掏出一籠子包子,遞給同樣香汗淋漓的長孫,回答道:“回稟父皇,這種風干牛肉,其實就是草原人常用保存食材的方法。跟他們單純的風干不同,兒臣得知后,又往里面加入了大量的食鹽。其實您現在飽腹的感覺,是一種錯覺,過一會兒就又會餓了。”

  “還有這樣的說法?”

  見身前又擺出了幾籠包子,也不氣,李世民挑出一籠子,直接開吃。

  正在吃糠咽菜的朝臣們聞到這個不合時宜的香味,本來怒上心頭,可是看到吃美食的是皇帝,又立刻低下了頭。

  整個大典上夠資格自帶食物的,只有李承乾和李泰,但指望李泰帶吃的,實在是難為他了。

  廚子很賣力,準備的食物很多。

  在請示了皇帝老爹后,李承乾又給長孫無忌、李靖、牛進達和虞世南送去了一籠子包子。

  尊重長輩、尊師重道嘛,就算所有人都看到了,也沒人夠資格指責。

  長孫對蘑菇餡的包子很是喜歡,只是吃完后還不忘點了點李承乾的腦門:“你啊,吃的這么奢侈,當心言官彈劾。”

  李泰在一邊幫腔道:“母后,誰敢彈劾,兒臣就感啐他一臉。東宮的錢財,都是皇兄自己掙來的,憑什么不能花?”

  “混小子,你是怕哥哥被彈劾了,你再也吃不到好東西了吧!”

  吃著包子的李承乾,毫不猶豫的戳穿了李泰的小把柄。

  被拆穿的李泰頓時鬧了一個大紅臉,一閃身就躲到了長孫背后。

  看到這一幕,李世民發自內心的笑了。

  他雖然能對自己的兄弟下狠手,但是絕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變成這樣。

  現在看來,承乾和青雀很是兄友弟恭。只要這么發展下去,誰說他們兄弟就一定會反目成仇?

  自古以來,當上太子的,無一例外,都會全力打壓別的兄弟。不過,承乾固然天生聰慧,可是他這股從聰明勁兒,并沒有用到兄弟們的身上。大儒李綱的教導,他知道跟兄弟們分享,李靖和牛進達的教導,他也會帶上兄弟。更不要說在借錢這么一件小事上,太子還刻意的教導了李恪自食其力的珍貴。

  這般,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午間的休息時間并不長,在貪婪的享受了一會兒涼棚的帶來的陰涼后,官員們又不得不帶著苦笑繼續干活兒。雖然親耕很是受罪,可是并沒有人開口抱怨。他們都恨不得自己也能種那一大片地,越累越好。

  沒有意義的耕種,一直持續到了傍晚時分。

  收拾完準備回去,馬車經過一處溝壑的時候,李承乾總算明白朝廷為什么作秀了。

  雖然侍衛們把這片地區包圍了起來,蒼蠅都不允許進去,可是遠遠的,還是有很多的百姓忍不住好奇心在偷看。平日里皇帝出巡一次,道路兩邊都會有很多趕著過來磕頭的家伙,更不要說親耕這樣的事兒了。

  只看那些百姓交相稱贊的樣子,李承乾知道,這場作秀的效果,到底是達到了。

  皇帝只要讓百姓們知道自己操心農事就好,至于種出來的是谷子還是野草,誰會關注這個!

  合上馬車的窗簾,李承乾無力的躺到了車廂里。

  當他發現唐朝人注重誠信注重到了病態程度的時候,還以為自己來到了一片凈土。結果,感情在作秀這一點上,古今沒有什么差別啊!

  晚飯,是跟李綱、李泰一起吃的。

  李泰今天勞作了一整天,覺得自己虧的慌,所以強硬的留在東宮,要留宿一晚。

  對于弟弟任性的舉措,李承乾并不如何在意。

  只是,老先生問到他對朝廷親耕的看法,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在李承乾的引誘下,老先生也摒棄了“食不言寢不語”的古訓,徹底的放縱開來后,反而覺得自己的飯量見漲。

  嘴里嚼著米飯,李承乾編了半天的詞兒,還是覺得對老人家說謊不太好,只能無奈道:“您這是難為弟子了,子不言父過,所以弟子也就不多說什么了。”

  李綱大笑,趕緊把頭偏向一邊,因為嘴里的米粒都笑了出來。

  他就知道對對錯看得格外分明的李承乾,今天過得一定不如意。明顯,李承乾覺得這樣做不妥,可是引導這一切的是皇帝,子不言父過,所以他只能用這么一句,來表達自己的意思。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李綱語重心長道:“老夫就知道你會覺得不合適,所以啊,才會有此一問。不過承乾你要記住,親耕這種事,就算不用心去做,它也是有效的。重要的不是做的怎么樣,而是有沒有去做。親耕,看起來是一場表演,可是這是朝廷實際在做的事情。而以往,就算是演戲,恐怕也沒有皇帝和朝廷愿意演吧!”

  聽完老先生的話,李承乾不自覺的點點頭。的確是這個道理,好多事情應該關注的不應該是做的怎么樣,而是做沒做。

  心里的事兒放松了,人也就輕快了。勞累一天,就算是李承乾也胃口大開,吃了足足兩碗飯。晚上睡覺的時候,剛一躺到床上,就進入了夢鄉。牽牛走路,看似沒什么技術含量,可是這樣的活兒,也是很累人的。

  第二天一早,起床后,李承乾走到明德門前,等著崇文館學員們的集合。

  都是練家子,練武這東西,一直持續鍛煉確實煩人,可是稍一擱置,退步的幅度可不比訓練的提升小。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太子親率的護衛已經對他們放下了戒心,至少不會出現一排人護在太子身前,或者十幾架弩弓對著人的場景。

  早晨的晨練,完全是自發,有起得早的,就可以在明德門前練武,順便到崇文館混一頓早飯。如果不想起的太早,也沒人逼著,完全可以在上課之前抵達崇文館就是。某一個人的上進,除了親人和真正的好朋友外,根本沒人會勸。

  雖然沒有硬性規定,可是每天天不亮,崇文館的學員們就起床,然后陸續集中到明德門晨練。

  長孫沖等經過軍營訓練的,自然都是好手,不過房遺愛等人,也不是吃素的。

  大唐的朝堂,文武的分界線還不是那么的明顯,武將或許有幾個粗坯,可是真正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卻沒幾個。就連病歪歪的杜如晦,騎馬連夜奔襲,都不會掉隊。

  將作監的小鎧甲已經制作成功,穿著這樣的全身鎧甲雖然笨重了一點,但是用儀劍較量,倒不會出現什么大問題。

  各自穿上鎧甲后,長孫沖和李承乾在學員們各種鬼叫中,隔了一段距離站定。

  互禮后,李承乾拔出儀劍,認真道:“表哥,你可別故意讓著我啊!”

  長孫沖點點頭,對于認真鍛煉,一日不輟的李承乾,他才不敢放水呢。

  因為是比試,兩個人并沒有立刻上前,而是彼此打量著,盤算怎么下手。

  大唐的鎖子甲重量,對于李承乾而言,還是很有影響的。習慣了輕衣薄帶的練習,今日穿上鎧甲,一時間竟然覺得有點費勁。

  打量著太子不斷活動的四肢,長孫沖立刻明白過來,他這是在習慣穿著鎧甲的感覺。此時不趁虛而入,更待何時?

  長劍前指,長孫沖毫不猶豫的就率先動了。

  讓李承乾覺得負擔的鎧甲,在長孫沖的身上卻跟常服一般無二,奔跑起來,沒有一點負重的樣子。

  見速度方面被徹底碾壓,李承乾只好以靜制動,等著長孫沖近身。

  儀劍相交,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音。

  下一刻,兩把長劍你來我往的,就開始了進攻與格擋的碰撞。

  二十幾次碰撞過后,長孫沖抓住一個空隙,一劍戳到了李承乾的護心鏡上。

  全力的一劍,就算是李承乾的下盤,也扛不住,被刺的連連后退。

  “表哥厲害,我認輸了。”

  站住身體,李承乾很大方的認輸了。

  再繼續下去,也是一個進攻一個防守的格局,久守必失,只能被動防守的他沒有勝利的概率可言。

  長孫沖嘿嘿一笑,拱手過后朝場下勾動手指,把柴哲威叫了上來。

  脫掉鎧甲后,李承乾坐在椅子上,充當裁判。

  柴哲威和長孫沖的年紀相仿,倆人互有來往,打的格外的刺激,格外的激烈。

  目光自大戰的倆人,移到場下肆意嚎叫的學員們身上,再移動到外圍一個新的面孔。

  李承乾看看左右,伸手戳了戳站在他右面、一副隨時準備擋場間飛出兵器架勢的方勝。

  “方勝,這人是誰?在崇文館上學的這些人,孤差不多都認全了,這個面孔倒是首次看到。”

  方勝伸長脖子看了一眼,想了想才恍然大悟,稟報道:“回稟殿下,這人叫馮智戴,是高州總管、耿國公馮盎的次子。貞觀元年的時候,嶺南外圍各個州府的官員,都上表說馮盎有反心。陛下大怒,將欲發兵,為鄭公魏征所阻。十月,馮盎為了表明心意,遣子馮智戴入朝侍君,就是他了。

  不過,老奴聽說,他一直被看管在太平坊,不知為何,居然來到了東宮。”

  馮智戴啊....

  李承乾摸了摸下巴。

  馮智戴這個人不了解也就不了解了,但是他那牛13哄哄的老爹馮盎,不知道可就過分了。../../

  高州總管馮盎,冼夫人之孫,嶺南的土皇帝。隋末的時候,嶺南也陷入了戰亂,馮盎傾盡馮家的力量,讓嶺南大半區域都安定了下來。

  作為官員的流放之所,嶺南在中原人眼里,是噩夢一般的地方。南方的溪流沼澤山林,成了最堅實的屏障,以至于中原對嶺南的控制,一直都是斷斷續續的。

  隋末之際,有人勸馮盎學習漢時趙佗,擁兵自重,割據一方,自立為王,結果馮盎說:“我家居留百越之地已經五代,州郡長官所轄之地僅我一姓,子女玉帛我已有,人世間的富貴,像我這樣的都少有。常常怕承擔不起重擔,使先人蒙受恥辱,怎么敢效法趙佗自己稱王一方呢?”

  斥退進言的人后,馮盎一直安定嶺南,直到武德五年歸順,被封為高州總管、耿國公。

  就李承乾看來,一個拒絕封王誘惑,全力維持大唐領土主(河蟹)權完整的英雄,怎么褒獎都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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