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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有蜚

  “突然發現,我們這群人里,居然沒有一個真正的兵家之人!”嬴牧看著木鳶子笑著說道。

  然而聲音中的苦澀卻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得到,他本是嬴氏宗族的一個公子,一個紈绔子弟,如果沒有這第五天人道令,他現在要么是在雍城花天酒地,要么是在咸陽草雞斗狗。

  但是第五天人道令一出,要么出來,要么被剝奪宗親身份,所以他們只能選擇出來。

  “公子是覺得末將比不上兵家子弟?”蟒看著嬴牧反問道。

  “你就是個愣頭青,被人忽悠了一句開疆擴土,就傻呵呵的帶著人跑出來了,兵家沒你這么傻的!”木鳶子瞥了蟒一眼說道。

  他們不是不想拉兵家入伙,但是秦國的兵家都圍繞在繚的身邊,而繚這個家伙卻是說什么自己的志向是合縱,將秦國拉下霸權,立不朽之功,可惜卻是被嬴政死死的留在了咸陽,不準離開咸陽一步。

  這也就導致了第五天人道令兵沒有兵家參與其中,只能從秦銳士中抽調出百戰老兵和一些新銳將領。

  “如果你是兵家之人,你覺得你會怎么攻城?”嬴牧看著蟒反問道。

  “騙開城門、破城錘強攻、夜襲、還有壘土為城、開掘地道,這些都是兵家攻城最常用的辦法!”蟒想了想說道,但是這些方法他們都試過了。

  匈奴的射雕手太強了,在夜晚也能發現他們的突襲,又因為時間倉促,他們根本沒有準備有攻城用的云梯和破城錘,這也是導致他們遲遲無法破城的原因。

  “老道倒是有一計,只是太過慘絕人寰!”木鳶子說道。

  “先生請說!”嬴牧和蟒都是看著木鳶子請教著說道。

  “滅城計,此計一出,千里赤地!”木鳶子搖了搖頭沒打算再往下說,因為太過滅絕人性。

  “先生請說,所有責任牧愿一力承擔!”嬴牧想了想說道。

  “有獸焉,其狀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行水則竭,行草則死,見則天下大疫。”木鳶子看著天空淡淡的說道。

  “蜚!”嬴牧看著木鳶子,目光中充滿了驚懼。

  蜚是山海經中的神獸,蜚出現的地方就是一片死地,瘟疫橫行,比之旱魃還讓人恐懼,怪不得木鳶子說有傷天和,一旦蜚在龍城出現,整個龍城必然陷入大亂,他們也可以趁機攻城。

  “我們可以弄出蜚,但是后果我們也無法控制!”木鳶子遲疑的說道。

  蜚獸很少出現,道家典籍中也很少有詳細的記錄,能弄出蜚獸也是他們根據左傳中的記錄,嘗試的弄過一次,但是沒有等蜚獸成型就被他們終止了,也被列為禁術,不準弟子以蜚獸為觀想。

  “你們在說什么?”蟒看著兩人,不知道他們又是在說什么。

  “秋,有蜚,為災也——《左傳·莊公二十九年》。”嬴牧說道,又繼續補充道:“在鄭莊公二十九年的秋,鄭國出現了蜚,導致鄭國數十萬人死亡,一片鬼蜮!”

  “就讓我們來做這惡人吧!”十名道家弟子出列行禮道。

  木鳶子看著十名弟子,別人不知道蜚是什么,他們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就算蜚出現,也是要進入到龍城之中,才能使得瘟疫在龍城蔓延,就算他們成功進到了龍城,幾十上百萬的生靈怨念,也將導致他們道心崩塌。

  “跟掌門小師叔說一聲,我們回不去!”十名弟子再次行禮說道。

  十人出陣,向著木鳶子等人再次行禮,轉身走向了龍城。

  “他們是要做什么?”龍城之上的匈奴士兵們看著十個道家弟子走來,一臉的疑惑不解,幾日的大戰他們知道了這些黃皮膚黑眼睛黑頭發身形消瘦的人才是這支大軍的指揮。

  可是這十人來破城是想做什么?

  “停止放箭,看他們想做什么?”龍城上的匈奴將領示意弓箭手們停止放箭,如果是談和他們也是愿意的。

  因為大軍包圍了龍城,他們根本無法出去放牧,每一天的消耗都是巨大的,右賢王的大軍又在隔岸觀火。

  “這些人是要做什么?”右賢王部也是看著十人出陣走向龍城,一臉的疑惑不解。

  “揚旗!”嬴牧沉默的說道,都是一起經歷了生死的弟兄袍澤,現在卻是毅然赴死。

  “死對他們來說還是最好的結局,最怕的是他們連求死都做不到!”木鳶子閉上了眼。

  百萬生靈的怨念不是任何人能承受得住的,這十人入城,恐怕這輩子都要化作蜚獸,永遠的留在草原之上,成為人人恐懼的存在。

  而最后他卻還需要自己動手去殺了他們,防止瘟疫在草原上蔓延開來。

  龍城城門緩緩打開,匈奴將領親自將這十人接進了龍城之中,想看看他們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北冥”一聲鯨歌,十頭冰藍的獨角巨鯨沖天而起,但是巨鯨的身軀卻是在慢慢的朝著牛身變化。

  “他們都是我人宗最杰出的弟子,單憑這一手北冥有魚,在整個中原都是數一數二的人杰了!”木鳶子看著沖天而起的十頭巨鯨,聲音顫抖的說道。

  “殺!”匈奴士兵也想不到這十人居然是來送死的,在那一聲鯨歌之后,整個匈奴士兵都將刀劍刺進了十人的身軀之中,但是卻再也無法阻止了十人發動的北冥有魚。

  “有蜚”十名道家弟子身上插滿了箭羽,卻是最終堅持著將技能發動完成。

  “蜚”一聲聲怒吼,十頭獨眼白首的青牛出現在龍城大地上,蛇尾不停的搖擺著,朝龍城八方四散沖撞而去。

  “攔住他們!”匈奴將領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立刻下令道。

  萬箭齊發,朝十頭蜚獸覆蓋而去,最終卻只是三頭蜚獸被當場射殺,化作了一片黑色的霧氣在城中彌漫。

  “追上他們!”匈奴將領還不知道他們遇到的是什么,如果早知道他絕對不敢讓這十人入城的。

  “三個!”木鳶子嘆道,三名弟子的氣息徹底消失了,神形俱滅,尸骨無存。

  匈奴士兵也是瘋了一般的追殺這剩下的七頭蜚獸,但是龍城太大了,到處都是房屋營帳阻擋了他們騎兵的腳步,只能看著七頭蜚獸在龍城中橫沖直撞。

  “多少了!”木鳶子不愿意再去數,距離十人入城已經三天,每一天都有人在死,都有蜚獸被殺,也就是說十人入城,每天都有弟子在死亡,他們卻是無能為力,只能在城外看著。

  “九個了!”嬴牧不敢大聲的說,十個人他都認識,也都記得他們的相貌,而他們之中,最小的也不到十八,最大的也只是跟他一樣。

  而這些人能進入道家人宗,無疑不是萬里挑一的人才,他們本該是在中原大放光芒的存在,現在卻是永遠的留在了草原之上。

  “該爆發了!”木鳶子看著龍城之上籠罩的黑氣,這份怨氣不僅僅影響在那十人身上,同樣凝聚在了道家的氣運之上。

  “老道恐怕也回不去中原了!”木鳶子看著龍城上空逐漸凝聚的黑色怨氣嘆道。

  他不回去,這份怨氣只會籠罩在他們這些人身上,有著國界的鎮壓,這些怨氣也進不去,影響不到道家,但是一旦他們回到了秦國太乙山,這些怨氣只會如蛆附骨的跟著回到太乙山影響到道家的氣運。

  “發生了什么?”嬴牧看向木鳶子不解的問道。

  他不會望氣術,看不到龍城上空籠罩著的黑色怨氣,更是看不到這些怨氣正在蔓延凝聚道他們的頭上。

  “你們退吧!這里即將化作死絕鬼地了!”木鳶子平靜的說道。

  “退?退去哪,先生不跟我們走?”嬴牧看著木鳶子問道。

  “回秦國,快走,不然就走不掉了!”木鳶子看著嬴牧和諸弟子說道。

  “我們怎么走?”嬴牧搖了搖頭,他們想走也要能走才行,右賢王的大軍就在外圍虎視眈眈,他們想走也躲不過右賢王大軍的追殺。

  “他們不走也會自身難保!”木鳶子看向右賢王大軍陣營說道。

  龍城化為鬼蜮,整個草原誰都無法好過,誰也無法擺脫,除非醫家出手,再殺了最后的那個化蜚的道家弟子,否者這就是個無解的局。

  他低估了蜚的恐怖,也低估了這數百萬生靈的怨念之盛,現在僅存的這頭蜚獸的實力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估。

  因為蜚的出現太少了,他也不知道蜚能吸收生靈之氣不斷的增強,更不知道蜚還能吞噬掉同伴的蜚氣變得更強。

  所以剩下的這個道家弟子的實力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十名天人境的道家弟子合一,不是一加一那么簡單,即使天人極境面對十名道家天人弟子的圍攻也要飲恨,更別說這是合十為一的蜚獸。

  “城門開了?”就在他們還在談話的時候,龍城的城門打開了。

  一頭十丈有余的蜚獸攜帶者一身鮮血和箭羽沖出了龍城朝雪族大軍而來。

  “不能讓他靠近!”木鳶子目光一凝急忙下令道,一旦蜚獸靠近,他們這些人也都要留在這里了。

  “可是,他是我們的袍澤啊!”蟒看向木鳶子和嬴牧,手中的軍旗卻是無法揮下,下達放箭的命令。

  “從他們化身蜚獸起,他們就不再是我們的袍澤了!”木鳶子閉上眼睛顫抖的說道。

  嬴牧和蟒看著木鳶子,卻是始終下不了那個攻擊的命令。

  崩騰的蜚獸還在靠近,一身的黑氣環繞,所過之處一片枯黃。

  “停下,不要再向前了!”一支銳士小隊出現在大軍面前,吼道。

  蜚獸看著眼前的大軍,看著那支銳士小隊,看向了軍中軍旗下的木鳶子和嬴牧等人,獨眼中閃過掙扎,最終停在了大軍前方百米。

  “回去吧,回龍城!”木鳶子閃身而出來到了蜚獸身前看著蜚獸說道。

  “我...是...清...機...子...我...回...不...去...了!”蜚獸的牛頭上浮現出一張清秀的臉,最終有化成了牛首獨眼,轉身重新沖回了龍城之中。

  “清機子!”木鳶子看著轉身沖回龍城的蜚獸,忍不住涕泗橫流,他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人宗諸位師兄弟和弟子們,清機子是他們選出來的,也是將來要繼承人宗長老人選之一,甚至是可能成為新任人宗掌門的候選人。

  “所有人準備,不許一只生靈離開龍城!”木鳶子擦干了眼淚直接下令道。

  “不走了?”嬴牧和蟒看著木鳶子反問道。

  “不走了!”木鳶子咬了咬牙說道。

  禍是他們惹出來的,就由他們來結束,清機子還能保持一時的清醒,那他們就不能放棄他。

  右賢王部也看到了沖出來的蜚獸,完全不知道這種龐然大物是怎么出現的,而且圍攻龍城的大軍居然全都四散退開沒有再進攻,反而是在防守,仿佛是城中會有人逃出一般。

  “龍城之中發生了什么?”右賢王眉頭緊鎖,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在他心頭環繞,眉頭一直在直跳。

  “大王,對面那支軍隊派使者求見!”一名士兵說道。

  “小心點!”祭司說道,龍城發生了什么他們不知道,但是肯定是出了大事,所以他們也不敢讓人靠近。

  “本王去看看!”右賢王點頭道,離開了大營,只帶著一百輕騎與嬴牧在軍營外十里處相見。

  “吾乃大秦公子嬴牧,請匈奴右賢王一見!”嬴牧看著輕騎中的右賢王說道。

  “他說他是秦國的公子嬴牧,請大王一見!”祭司開口翻譯道。

  “秦國公子,地位不低啊!”右賢王點了點頭,也是單騎出陣,看著嬴牧,不知道嬴牧想做什么。

  “龍城之中瘟疫蔓延,即將化作一片鬼蜮,所以我們圍住龍城,不允任何一只生靈逃出,但是我們人手有限,只能守住南面和東面,剩余兩面請右賢王派兵防守,否者整個草原都將化作一片鬼蜮!”嬴牧看著右賢王說道。

  右賢王看向祭司請他翻譯,但是祭司卻是呆住了,瘟疫,這是草原中最恐怖的存在,一旦出現幾乎就是滅族的存在。

  “他說龍城被他們投下了瘟疫,整個龍城變成了瘟疫之源,讓大王派兵守住北面和西面,不許一人一個牲畜離開龍城!”祭司翻譯著說道。

  “你們!”右賢王看著嬴牧怒不可遏,想不到這些人這么狠,居然在龍城投下了瘟疫,讓整個龍城百萬生靈陷入絕死之地。

  “祭司認為他們說道是真的?”右賢王沒有答應,只是看向大祭司。

  大祭司看向了龍城方向,雙目中凝聚出一道紫光,只見龍城上空一條巨大的黑色巨蟒在翻滾。

  “是真的!”大祭司也忍不住渾身顫抖,能將整個龍城化作瘟疫之源的瘟疫是從未見過的,還是如此短的時間內。

  “這筆賬,以后我們會找你們算的!”右賢王也知道這時候不能再放任龍城之中有牲畜和人逃出,不然整個草原都將化作鬼蜮。

  龍城之中,不論是百姓還是士卒都開始了發熱,發寒,神志不清的也是大半,死掉的牛羊更是成山的堆積著,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完了,瘟疫來了,他們躲不掉了。

  單于不在,各個部落長也都出征了,所以沒有人能有效的阻止瘟疫的蔓延,于是亂戰也就開始了,龍城四面的城門都被封死了,唯一的將領在陷入混睡前終究是做了最后的一件事就是不許人離開。

  最后的蜚獸看著四周的一片死絕,所有人都再沒力氣攻擊他,但是那眼神中的絕望和恐懼卻是讓他深深的記著。

  蜚獸仰望這上龍盤旋著的巨大黑蟒,他知道這是他們惹出來的,一切都超出了他們計劃,他們想著只是讓龍城染上瘟疫,導致大亂,從沒想過會讓龍城變成這樣,他們低估了蜚獸的恐怖。

  “我是清機子!道家人宗三代五大弟子之一,清機子!”蜚獸低聲發出了獸吼,提醒著自己保持著意識的清醒。

  不論是人還是牲畜,都想著外逃,但是城門鎖死,他們逃不出去,即使逃出去了,在龍城之外,也是無數的箭矢在瞄準了他們,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他們只能在最后的時候放縱自己的一切欲望。

  燒殺搶掠,無處不在上演著,一片人間絕域,唯一安全的地方也只是蜚獸棲息的地方,沒有人敢再靠近。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是城門打開了,一個道人走進了一片死絕的龍城之中。

  蜚獸睜開了眼,他認得這個人,也知道他是來殺自己的,只有自己死了,這場瘟疫才能真正的結束,但是他現在已經分不清自己是清機子還是蜚獸。

  “清機子!”木鳶子看著蜚獸低聲說道。

  蜚獸嚴重閃過一絲清明看著木鳶子,開口道:“見過師伯!”

  “你不能是清機子了!”木鳶子閉上眼說道,這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龍城上空的怨念太重了,道家承受不起,所以這事只能讓清機子抗下,而這樣做的唯一辦法就是人宗將清機子除名,清機子自己也向天宣誓自己退出人宗,龍城所為也是他一人所為。

  “我們十人都要除名了么?”清機子看著上空的長出了獨角的巨蟒說道。

  “是的,你們十人,已經一體共生,所以......你們只能從道家人宗除名!”木鳶子顫抖的說道。

  “告訴掌門師叔,我的師傅,清機子沒給他們失望,從此以后世間再無清機子,只有蜚!”蜚獸獨眼上流下了血紅的淚滴,清機子最后的一絲神志也終于崩塌了。

  他一直在等著人來,等著袍澤,等著掌門,等著白云子師傅,等著師兄弟們來接他回家,但是想不到卻是等來了人宗除名。

  他能理解木鳶子做出的這個決定是多么的痛苦,身為人宗弟子,被選出執行第五天人道令的時候他們就知道自己會死,但是卻從未想過會被人宗除名。

  “吼”一聲震天的獸吼,清機子等十大道家弟子的神志在這一刻徹底消散,整個道家再無十人名錄,整個中原大地也再無他們的名字,史冊上也只會記錄,春,有十蜚,龍城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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