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員工癱坐在地上,已經認命了。
算了,就當是為大家做貢獻了。
于是,新員工顫抖著拿起毛筆,寫了幾個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村長看了一會,有些不快的搖了搖頭:“你這幾個字,立意固然是好的,但是話有些糙了。除草隊怎么能是地獄呢?這樣不好,若是流傳出去,恐怕又是一場風波啊。”
新員工問道:“那我應該怎么寫?”
村長想了想,說道:“你就寫,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旁邊一個村民說道:“不行啊,村長,這樣寫的話,會給人一種感覺,就好像…殺了我算什么?我不怕,還有千千萬萬個我。”
村長嗯了一聲,說道:“有道理,你這個意見提的很好,我差點就忽略了。”
村長沉思了一會,說道:“要不然提一句:我再也不敢了?”
村民說道:“這一句倒是很正確,誰也挑不出毛病來。但是這樣一句話,會不會給人一種…他已經認罪了,所以在這里懺悔呢?那樣的話,我們給衣冠冢立墓碑的目的是不是就達不到了?”
村長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有道理。可是我們應該寫什么字呢?諸位,咱們群策群力,都發表一下意見和看法,看看鞋什么好。”
眾人正在討論的時候,除草隊的人來了,直接把新來的工作人員給抓走了。
眾人看著空白的墓碑,有點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有村民小心翼翼的問道:“村長,咱們這墓碑,寫什么字啊?”
村長想了想,說道:“我有一個提議,大家看看行不行,我們在墓碑的最上面,寫三個大字:無字碑。”
“在下面,寫一行小字:千秋功罪,任后人評說。”
村民們想了想,紛紛鼓起掌來:“妙啊,妙啊。”
有個村民說道:“這個無字碑,隨著時代的不同,大家對他的評論也不同,這是動態碑文啊,比那些滿是文字的石碑要好的多了。諸位覺得呢?”
眾人紛紛點頭,說道:“不錯,不錯,當真是有道理。”
于是村長笑瞇瞇的說道:“現在,咱們選擇一個人,給無字碑刻字吧。”
村民紛紛說道:“這個…必須得村長來了。”
村長板起臉來,說道:“這個我就必須要批評你幾句了。你怎么能叫我村長呢?你應該叫我經理。”
這些村民紛紛點頭:“是,經理。”
然后,村長飽蘸濃墨,寫了幾個字:“無字碑,千秋功罪,任后人評說。”
老實說這幾個字寫的當真是不賴,只可惜,村長起筆的時候,前幾個字寫的太大了,到后面這字就有點盛不下了。
最后只能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不過,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院長,最近人間有點紛亂啊。”李聞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憊的說道:“我明明已經是大能了,就算不用睡覺,不用休息,也不會覺得累,可是最近總有一種精疲力盡的感覺。”
錢院長說道:“你這是思考過度,精神上的疲勞,是很難消除的。”
李聞嗯了一聲。
他對錢院長說道:“最近人間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錢院長說道:“什么事?除草隊的事嗎?”
李聞說道:“是啊,最近紛紛擾擾,全都在說除草隊的事。”
錢院長說道:“你認為這個除草隊,他們做的怎么樣?”
李聞說道:“不知道那么樣。他們已經抓了幾千萬人了。人間怎么可能有這么多奸細?”
錢院長說道:“但是他們的理念是正確的。抓了這么多人,保證外面沒有那片云的奸細了。如此一來,人間就安全了。”
李聞說道:“照著這個理念,想要真正的安全,那應該把所有人都殺了,那奸細就百分之百的被消滅了。”
錢院長說道:“你這不是在抬杠嗎?再者說了,除草隊已經有成果了。他們已經從這幾千萬人中,揪出來了二十多個人,證明他們確實是奸細。”
李聞翻了翻白眼:“從幾千萬人里面找出來二十幾個人,很自豪嗎?”
錢院長說道:“這個不是安全不安全的問題,這是關系到人間生死存亡的大問題。對了,依你之見,人間應該有多少奸細?”
李聞想了想,說道:“大概…也就二三十個?”
錢院長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你錯了。這個數字遠遠比你想象中要多。”
李聞好奇的說道:“多少個?”
錢院長說道:“成千上萬。”
李聞說道:“不可能,奸細是傳染病嗎?這么短的時間內,那片云弄了那么多奸細?這怎么想也不可能啊。”
錢院長高深莫測的說道:“誰告訴你時間很短了?其實在幾千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李聞:“不會吧…”
錢院長說道:“從我們的視角來看,幾千年的時間很長,跨度很大。但是從那片云的視角來看,幾千年就是彈指一揮間。”
“他好比就是一個頑童,而我們就是水中的浮游。頑童出去玩了幾天,再回來的時候,我們已經過了幾代人了。”
李聞沉默了。他在思考這種可能性。
而錢院長說了更多令人震驚的事實。
他對李聞說道:“除此之外,他們變成奸細的細節,我大概也知道一些。”
“大約就是從某個時候開始,那片云派出來了一道分身,在人間展露了一下行跡。”
“那時候人間大多數地方還很落后,看見分身的,只是一個部落而已。”
“他們敬畏分身的神通,對他崇拜不已,尊其為神。其實以那片云的能力來說,把它當成神也沒什么問題。”
“而那片云在這個部落的魂魄當中,種下了一個印記。從此以后,這個部落的子孫后代,他們的魂魄當中,都會帶著這個印記。”
“這個部落對印記引以為豪,認為他們是那片云選中的人,是那片云的自己人。從數千年開始,到現在,繁衍生息,你猜他們繁衍了多少人?”
李聞說道:“他們…他們不知道那片云的目的嗎?”
錢院長呵呵笑了一聲,說道:“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聞瞪大了眼睛,說道:“既然知道,他們為什么不反抗?”
錢院長說道:“怎么反抗?他們有什么能力反抗?你面對神的時候,有辦法反抗嗎?”
“你指望那些刀耕火種,圍著獸皮手持木棍的原始人和天神反抗嗎?這根本不現實,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屬于歷史虛無主義。”
李聞擺了擺手,很是無奈的說道:“行了,行了。院長,你這還上綱上線,給我扣上大帽子了。還歷史虛無主義。你說得對行嗎?”
錢院長說道:“你也不要這么不耐煩,我畢竟是你的人生導師,比你多一些人生經驗是正常的。”
李魚:“…”
錢院長嘆了口氣,說道:“當時的人很可憐。他們受到了死亡的威脅。于是他們選擇了順從那片云,侍奉那片云,希望那片云從威嚴之中,能夠漏下來那么一絲絲的仁慈。”
“這種感覺,有點像是近些年流行的霸道總裁。總裁很霸道,但是只要我足夠乖,總裁就會寵我愛我護著我。”
“如果總裁沖我發脾氣了,那一定是我太作了,一定是我太不乖了。總裁對我小懲大誡,其實是對我好。我雖然咬牙切齒發發小脾氣,其實心里很甜蜜。因為有一個高大威猛的總裁管著我,我心里很有安全感。”
李聞:“…院長,你平時都看什么書啊?”
錢院長嘆了口氣,說道:“醫生為了治病救人,當然要了解病人了。像我這樣的心理醫生,更是要做好準備。否則的話,不了解現在年輕人的心思,怎么幫助他們呢?”
李聞哦了一聲:“不過話說回來,原始人也太差勁了。打不過就屈服,這也沒什么。那你倒是積蓄力量,暗中想辦法啊。怎么?就這么認命了嗎?明知道對方要毀滅一切,竟然還要侍奉他。”
錢院長呵呵笑了一聲,說道:“這也沒辦法,任何人面對無法戰勝的強大敵人的時候,都會產生這種心理。這有點類似于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所以呢,現在那片云距離我們越來越近了,這些人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他們表面上看融入了人間,其實一直秘密的有聯絡,他們有一些特別的身份認同。”
“他們在內部自稱雨滴。意思是云的兒子。有了云,才能有雨嘛。”
李聞說道:“那不得是烏云嗎?如果是白云就不行了。”
錢院長說道:“你這就是在抬杠了。”
李聞干咳了一聲:“行,我不說了,你繼續。”
錢院長靠在椅子上,雙目微閉:“我說完了。已經說完了。”
李聞說道:“現在他們覺得機會來了,接下來會怎么樣?”
錢院長閉著眼睛說道:“接下來,他們會在人間搞破壞,加速人間的崩潰。因為他們心里清楚,那片云是要來毀滅人間的。而他們作為云的兒子,作為云選中的人,他們的任務就是配合著那片云,毀滅人間。”
“人間毀滅的越快,他們得到的獎勵就越多。然后…他們就可以作為僅存的移民,跟著那片云走了。”
“或者去極樂世界,或者去神仙的世界。反正到了那里之后,有美酒有鮮花,整天不用干活,樂呵呵的享受永恒的美好。大體是這么回事吧。”
李聞沉默了一會,對錢院長說道:“按照您老人家說的,雨滴這個族群,應該挺神秘才對啊。”
錢院長嗯了一聲:“沒錯,他們是挺神秘的。”
李聞說道:“那就奇怪了。這么神秘的族群,怎么讓你給知道了?院長,你該不會就是雨滴族的吧?所以你知道這么多秘密,現在你良心發現,于心不忍,把這些消息透露給了我。”
錢院長擺了擺手:“別扯淡。”
他對李聞說道:“在人間出現劫難之前,經常有雨滴族的人來找我做心理輔導。”
“要知道,那片云上次現身,已經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到現在已經多少代人了?”
“他們當中的年輕人,從來沒有看到過什么神跡,倒是學了一些現代化的科技。他們不相信鬼神,可是那一代代的祖訓,又讓他們無所適從。”
“他們心中很矛盾,不知道應該怎么做。他們也想像其他人一樣,紙醉金迷。但是他們又擔心褻瀆了神靈。”
“可是,神靈真的存在嗎?質疑神靈,這是最大的褻瀆了。這些人不敢想,可是這些想法就想是野草一樣生長起來。”
“最后他們無可奈何,選擇了我。向我倒出苦水,問我怎么辦。”
“起初的時候,他們不肯說的太多,但是久而久之,他們全都說了。”
李聞說道:“你這話有漏洞啊,鬧災之前,我們的醫院有顧客嗎?雨滴族為什么要找你做心理輔導?”
錢院長淡淡的說道:“這么大的事,他們能找那些有名的人做心理輔導嗎?他們不怕被捅出去嗎?所以他們選擇了我,一個要倒閉的精神病院的院長。”
“像我這么落魄的人,就算聽完之后,故意給他們捅出去,大家也會以為,我想紅想瘋了,所以想要搞一個大新聞。”
“又或者,我是真的瘋了,居然相信有什么外星人。”
李聞哦了一聲:“原來如此。原來幾年前,你不是接不到業務,你只是一直瞞著我們,免得給我們發工資是不是?”
錢院長:“…你的關注點別這么奇怪行嗎?”
李聞坐下來,問錢院長說:“你有雨滴族的名單嗎?”
錢院長說道:“沒有,但是我知道他們的特征。他們的中指比其他的手指長三厘米。這是刻在基因中的記號。”
李聞嗯了一聲。
錢院長看了李聞一眼:“怎么?你不打算去抓他們?”
李聞呵呵笑了一聲:“怎么抓?成千上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