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頂濃云消散,清霧震開,化為狂風,滌蕩諸天。
一道飄飄若仙,颯然如劍的豐姿,懸在黑舟前方。
酗酒是不好。
罵人也不對。
但,這是宗秩山執劍者的絕艷天姿!
山下眾弟子、執教和山腰處的幾位長老,這才長長松了口氣,總算找回了面子。
連對面皇甫群,那陰郁沉重的老臉也舒展了些許。
伶舟月入宗后,這等場面并不常見。
他這才意識到,五百年前,伶舟月或許并非是道盟安插入宗的細作,有可能真的是心向宗門的。
可轉念一想,這女人在晶庫騙錢買酒、在各個皇都、東浮城乃至混沌城散播門內秘事也是事實…
難道她只是個逍遙的中立派?
末法時代真的存在這種人嗎?
還是說,她隱藏了更多秘密?
皇甫群百思不解。
山下,迎賓臺上。
主持承劍大會的兩位老執教也跟去松了口氣,挺直了腰桿,放棄去山頂迎客的打算。
隔著散開的云霧,蕭然抬頭看著師尊那曼妙如劍的身姿,怎么也沒想到,最后竟是由師尊承擔了春蛙秋蟬活躍氣氛的重擔。
他心想,師尊憨歸憨,但到了關鍵時刻,實力和霸氣還是有的。
身旁。
初顏眼中含星,帶著崇拜的粼粼波光,左手興奮的緊抓著蕭然的胳膊,指尖刺破他的青衣,扎進了肉里。
蕭然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腦門上。
不疼,但醒腦。
讓你爽的是別人,別在老子身上留下勛章啊!
“啊,對不起。”
初顏忙松了手,轉而左手掐住她自己的右臂。
在蕭然看來,這是一種失禁的表現,他在前世某些小鮮肉的接機群里見過。
空中。
潮汐掀起的狂暴散云,將黑舟直拍出十丈之外,滌蕩著船帆,搖曳著舟身,造成一種風雨飄搖的零落感。
黑石和老裁決使瞬間腳底虛浮,搖搖欲倒,強行運力才勉強穩住。
李無邪卻耷拉著眼皮,不動如山,甚至從懷里取出了一杯黑砂壺。
他見到女人,都會取出黑砂壺的,否則腰疼。
老毛病了。
本能的揭蓋看了看,枸杞少了,不禁皺了皺眉,有種想承劍大會能早點結束,好回去添些枸杞的空落感。
這才抬眼看向了伶舟月,好家伙,傷風敗俗!
他也不敢細看,只淡淡掃了眼,許久才說道:
“伶舟月,你變強了。”
言語中有種以書院前輩的姿態,給伶舟月蓋章認證的感覺,不管身子多虛,說話一定要維持道盟的尊嚴。
伶舟月搖頭抿了口酒。
“是你弱了。”
她對李無邪的際遇一無所知,但當年書院一代天驕竟淪落至此,連她也不免唏噓。
被薄云子威壓,李無邪不爽,一劍劈了出去。
被伶舟月叫弱,李無邪無力反駁,只得暗暗抿了一大口枸杞,快嚼生吞浸入腰身,這才感覺硬氣了些許。
“非常時期,閑話不必多說了,開始承劍吧。”
伶舟月撇撇嘴,傲然掐腰,顯出魔鬼的身段。
“急什么,不先看看我的徒弟嗎?”
李無邪耷拉著眼,身為劍裁,既然空降在山頂,又豈會自降身份提前去見受試者?
何況,這位承劍者還是個殺死道盟獵隼之徒!
“身為劍裁,看不到承劍之人的唯一可能,就是承劍者沒能踏上劍冢,無緣古劍。”
不愧是你,就硬撐唄。
伶舟月笑笑。
“別誤會,我讓你見他,只是想你提前做好準備,免得等會太吃驚,身體受不了。”
李無邪耷拉著熊貓眼,只漠然道:
“師父都做不到的事情,新入門的弟子如何做到?”
伶舟月笑而不語,仰首噸噸喝酒,便甩袖離開,回到山腰處的長老席,準備看戲。
承劍大會隨即開始。
兩位元嬰執教各自取出一枚圓形的墨劍石,用以檢驗承劍者的身心狀態,是否合適承劍,有沒有危險。
蕭然和初顏,在墨劍石上相繼按下了手印。
磨劍石的狀態顯示。
初顏的手印,色澤微紅,紋理順暢,說明無論是身體狀態和心理狀態,她都處于完美的巔峰狀態,甚至還有種血脈噴張的亢奮感,非常適合承劍。
蕭然心想,你都在我身上留勛章了,還能不亢奮嗎?
然而蕭然的手印,顏色晦暗,紋理纏繞、積郁,說明他無論是身體狀況,還是心理狀況,都非常糟糕,完全不適合參加承劍大會。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開掛是要成本的。
師伯給他爆血丹,也有可能要他的命。
師尊給他開小掛,也掏空了他的身體。
此刻,見兩位執教面露難色,蕭然擠出了一抹成竹在胸的笑。
“無妨,我有徒弟領路。”
初顏無語。
居然把心里話說出來了!
連神智都不清了!
昨晚有那么累嗎?
還是師祖太潤了?
蕭然這么一說,兩位執教也沒法反駁,幾位長老似乎也沒什么意見,只能開始儀式。
隨即,二人開始介紹來賓,宣讀道盟誓詞。
蕭然聽起來跟守夜人誓詞差不多,殺冥、護盟之類…
聽著蠻熱血,但他心里思慮過多,根本熱血不起來。
最后,二人宣布——
承劍大會,開始!
而后,蕭然和初顏一前一后步入云霧籠罩的劍冢山。
頗有些壯士斷腕,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
入云霧,抵山腳。
二人抬頭向上一看,眼前是一望無垠的垂直絕壁,延伸到云深不知處。
這是承劍之路的第一關——
絕壁層。
陡峭,冰冷,光滑。
偶見些許散落的石凹,洞穴,枯草,但也十分稀疏。
除此之外,峭壁上還能看到一些若隱若現、刻印著可以隔絕靈力的青光禁制。
初顏小臉一怔,仔細確認,確定是絕靈禁制!
這意味著,爬壁過程中不能使用靈力…
那還怎么爬?
初顏傻眼了。
“怎么沒人告訴我不能使用靈力?”
蕭然也納悶,只能猜測道:
“大家應該有保密協議的。”
初顏忽然感覺上了賊船,蕭然定是騙她來當墊腳的。
“我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嗎?”
“按你的話說,上山如上床,你覺得半路跑的了嗎?”
初顏一愣,好像是我說的話,又好像不是…
“這才第一關,就要不使用靈力攀絕壁,果然我只是個親傳的親傳弟子,沒資格承劍。”
蕭然一巴掌拍在小腦門上。
不疼,但醒腦。
“你剛才的氣勢哪去了?”
初顏沮喪著清純的小圓臉。
“我太弱了,連你都不如…”
蕭然強打起精神,解釋道:
“有隔絕禁制,不代表你不能使用靈力,你一可以破解禁制,二可以頂著禁制強行使用靈力。”
初顏小頭橫搖,跟個撥浪鼓一樣。
“破解禁制需要更強的靈力,連我金丹修為都困難,何況你只有煉氣?頂著禁制前進大概需要不死之身,你一個給師祖揉捏都虛成這樣的男人,還能頂著禁制爬山?”
蕭然不服。
“那我們比比看,誰先過第一關,對方就要給他輸送靈力,捶背揉肩,使其恢復損失的靈力,如何?”
初顏撇嘴。
“你那點靈力給我,豈不是牙簽攪水缸?”
蕭然干咳兩聲,自信道:
“我有足夠的靈石。”
初顏心想也對,有錢能讓弱雞變猛男的。
這樣想著,也不再多說,便拔出細劍,施展出縫衣針劍法,試圖破解峭壁上的禁制。
蕭然,則徒手攀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