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劍坪上的晨風,比往時更勁。
青黃旗子,筆直劍竹,條條衣袂…都被勁風吹的獵獵簌簌,給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感。
蕭然一席話,宛如投石入水,在眾弟子心中掀起一道道漣漪,漣漪迅速擴散,轉眼變成驚濤駭浪。
稀稀落落的人群中,個別手癢難耐、蠢蠢欲動的內門弟子,又重新打量、審視方臺上的年輕師叔。
執劍長老該不會真挑到了體質特異的天才吧?
沒人敢動手。
但有人動口。
一個自帶老油條氣質的中年弟子,朝蕭然略一作揖,不無恭敬的試探道:
“聽說蕭師叔擅長建筑、種田一類的生活技能,今天要的比的該不會是——”
蕭然負手搖頭,直接打斷了此人的話。
“沒那閑功夫,今日只比拼戰斗天賦。”
那人一愣,想了想,又故作為難的問:
“可師叔你…”
“兩種戰法。”
蕭然只伸出兩指。
“第一種方案,限制修為,以凡人之力對陣,只比體術或劍法,所使用的靈器也限制為凡品。”
“第二種方案,不限修為,不限靈器,無差別、無規則戰斗,只要不傷及性命,隨便怎么打。”
劍坪上寂無人聲。
只有風獵獵的吹。
眾人來不及細想,蕭然又道:
“我在這里等一個時辰,若無人應戰,以后休要再搞出這種無聊的擂臺。”
風聲,蕭蕭簌簌。
人語,擲地有聲!
少數前來觀戰的弟子,立即四散離去,將蕭然的話,迅速傳到內門每一座山頭,每一個角落。
一石激起千層浪!
內門十八山,瞬間炸開了鍋。
“無聊的擂臺?你確定那親傳弟子是這么說的?”
“兩種方案任由挑戰者自選?本以為親傳弟子要限制修為只比拼劍道體術呢!”
“區區凡人何故囂張至此?莫非他隱藏了實力…”
“還是說執劍長老已藏在暗處,會偷偷輔助他?”
“怎么可能——剛聽薄云子師叔說,執劍長老有事外出,離宗三日才能回來!”
“故意造成不在場證據,暗中已經給親傳弟子塞了秘密靈器,隨便越級戰斗!”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我還是覺得蕭師叔隱藏了實力,你是沒看到他剛才的神態,哪里是凡人該有的氣度?”
“會不會虛張聲勢,故意給出兩種選擇,或抬高自己,或暗示身懷利器,從而迫使挑戰者選擇第一種方案。”
“你說的也有道理,總之,我們只能觀望,切勿貿然出手,姜師姐和葉師弟肯定比我們著急,何況還有陳師叔這塊試金石,是騾子是馬,馬上就現原形了。”
“不管怎么樣…今天有好戲看了!”
類似的討論,在每一座山峰進行著。
小蛩峰。
眾女修剛得知姜初顏要加入執劍峰,成為執劍長老的寶貝徒孫,還來不及歡呼雀躍、舉辦歡送會,就聽到了一個更為勁爆的消息。
初顏的頂頭師尊,執劍峰凡人親傳弟子,蕭然,在弟子挑戰賽第一天剛開始,就降臨了劍坪。
“好霸道的男人,莫非隱藏了實力?”
“難怪連大師姐都要俯首稱徒!”
“快去叫大師姐!”
“大師姐人呢?剛才還在收拾東西…”
“大師姐去主峰辦轉峰手續了。”
“剛好在主峰?我們也去看看!”
“走走走!”
百草峰。
藥田里窸窸窣窣,宛如蛇動。
春蛙秋蟬正在藥株里穿梭,埋頭捉蟲…和除草,對主峰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二人一手提著鐵牯牛,一手抓著九星瓢蟲,直到迎頭撞上一雙修長筆直又柔軟溫暖的小腿。
抬頭一看,正是師尊銀月真人。
“你們的蕭然師兄,此刻正在主峰劍坪上接受弟子挑戰,你們倆想過去給他助威嗎?”
倆女娃撓撓頭,撿起撞落在草叢里的發卡,重新戴上,只漫不經心道:
“什么叫…我們的蕭然師兄?”
“師尊你自己想去看人家直接去就是啦,又沒誰規定長老不能看,我們還要除草呢!”
“再說啦,師尊你再怎么看,那也是別人家的弟子。”
“要我說,與其饞別人家弟子,不如對自己家弟子好一點,皇城的糖葫蘆就不能多備點嗎?”
銀月真人一陣臉黑,厲聲說道:
“今天把全山的雜草除盡,什么時候除完草,什么時候吃飯。”
倆女娃蹭的起立,兩只小腦袋稍稍高出藥田,一個蛙形發卡和一個蟬形發卡在藥田里格外矚目,宛如活物。
“我們這就去給蕭然師兄助威!”
鑄劍峰。
某玄晶石巖洞里。
高師頭戴障目環,一板一眼的在幾塊質地不同的玄晶石上磨劍,要同時保證劍刃的鋒利、堅韌和靈紋精細。
這是一道極其復雜的工序。
高師耳目不聞窗外事,只無限重復同一個動作,看上去一板一眼,極為專業。
可他的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哪去了,暗中增幅的神識更是在周圍山峰上搜索著。
“師尊,您關心的蕭然師弟,意外出現在主峰劍坪,正等待弟子挑戰。”
“和你有什么關系?”
巖洞穹頂,傳來一道冷漠干澀的蒼老聲音。
墨匣真人正在另一洞府中,修葺運持護山大陣。
這是掌門眠修后,薄云子、皇甫群和墨匣真人共同承擔的護山任務。
“您不是想讓蕭然師弟來鑄劍峰做客嗎?要是蕭然弟子在擂臺上重傷,不知要修養多少時間才能來鑄劍峰。”
“與你無關。”
“執劍長老今早外出了,而主持這次弟子挑戰的并非是陳師兄,而是羅生師兄,弟子覺得,很有必要去為蕭然師弟助威,免遭歹人欺負。”
“羅生不是你想的那種人,他也是通過弟子挑戰的人,如果蕭然連弟子挑戰都過不了,也沒本事來鑄劍峰。”
“弟子覺得,蕭然師弟敢這么早來,可能隱藏了不得了的實力,師尊一點不感興趣嗎?”
“為師自然有興趣,可和你有什么關系?”
“…”
主峰。
劍坪上的風,越來越大了。
自蕭然出現的一刻鐘后,劍坪上已經聚集了數千名內門弟子,黑壓壓一片全都是人頭。
跟開演唱會一樣隆重,但卻并不熱鬧,而是有種“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的愴然。
蕭然瞥了眼地上散落的玉簡,再掃了掃人群。
可以確定,提交挑戰玉簡的弟子,除了初顏外,盡在其中,只是分不清誰是誰,連葉樊大帝都沒找出來。
除了內門弟子,現場還有不少前來觀戰的內門執教,以及宗秩山旗下子宗的重要人物。
甚至連藺云子也來了,礙于卑微的身份,不敢當眾打招呼,只在人群中朝他點頭作揖。
人群占據了四面八方所有視角的盲區,黑壓壓一片如草木皆兵,卻又鴉無人音,只聽到刮耳的獵獵風聲。
這讓蕭然難免心生緊張,閉目傾聽萬物,共鳴天地,才穩住了心神,維持著高傲人設。
忽然!覺得雙肩有些沉重。
驀的睜眼,扭頭一看——
春蛙秋蟬不知何時,竟坐在他的雙肩上。
左邊一個,右邊一個,屁股半坐半懸空。
兩只肉呼呼的小手,宛如長輩一般撫摸著蕭然的后腦勺,四只小胖腿前后甩著,綿軟的腳后跟有節奏的敲打著蕭然前胸。
讓本來緊張的擂臺,突然變得滑稽起來。
落日照大旗,蘿莉風蕭蕭…
蕭然剛努力豎起來的高冷人設,一瞬間被這甩來甩去的四只小胖腿給甩崩了,甚至還有癢癢的按摩效果。
“你們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