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治十六年二月十一,落云關。
作為大明朝要塞,落云關之所以有此名,是因為落云關內外皆是開闊之地,看起來關墻猶如連到了青天,仿佛云都要落到城關上。
這幾天胡唯德就沒消停過,泰西衛一共五個千戶所,都被他走了個遍。
而今天則是胡唯德最后一站,巡視負責駐守落云關的千戶所。
實際上,整個泰西衛的任務都是駐守落云關,只不過長駐于此的只有這個千戶所。
落云關內外雖是開闊之地,但城墻只延伸到了三里之外,就是高大的山脈天險,所以需要駐守的也只有這三里防線。
經過這些天的巡查,胡唯德確實發現了泰西衛的一些問題。
但這都王相貞所想那般,屬于衛所內不言自明的潛規則,所以胡唯德也不會上綱上線。
更何況,他此次來的真實目的,本就不是為調查這些來的。
好在這方面他也有了重大發現,為了掩人耳目,他才來的落云關巡查,做戲要做全套。
胡唯德的心思陳嘯庭并不清楚,這幾天他就當是旅游了,跟著胡唯德一起將泰西各軍營轉了個遍。
跟在胡唯德后面,陳嘯庭在一名百戶的帶領下,登上了落云關城頭。
站在城墻上,城關內外皆是戈壁肅殺之氣,讓陳嘯庭想起了“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句詩。
而此時在落云關內側甕城內,卻有商隊排在排列其間,通過戍卒檢查后往出關而去。
看著關門外一條蜿蜒到遠方的路,陳嘯庭不由問道:“這些人商隊是出去做生意?”
陪著他的這名百戶便達到:“陳大人說的沒錯,由此往北兩百里便能穿過戈壁,進入草原…那邊的許多部落,對咱大明的茶葉絲綢瓷器可喜歡的很!”
陳嘯庭皺了皺眉,便道:“那邊可不止有草原部落,還有咱大明的大敵金帳汗國吧!”
“若是有人將鹽鐵這等管制之物,由落云關運到關外去,那豈不是資敵賣國?”
陳嘯庭這番問話,可將這名百戶嚇得不行,真有這樣的事發生他們可責任重大。
于是這名百戶當即道:“陳大人放心,這些商隊進出關門都會嚴加搜查,絕不會有違禁之物運到草原去!”
說完這話,這名百戶還用袖子擦了擦冷汗,黑色官服甚至被浸濕了。
錦衣衛各級有不同顏色的官服,但衛所軍人即便坐到了指揮使,也是統一的黑色官府,只不過官服上的紋飾品不同。
陳嘯庭只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將這百戶嚇到了,于是他便寬慰道:“諸位盡忠職守,想必也不會讓此悖逆之事發生!”
聽到陳嘯庭這話,這名百戶心里才松了口氣,實際上這事兒也是經不起查的。
要是陳嘯庭現在要求關閉甕城,嚴加查看之下說不定就能查出些人來,商人們的節操可沒人感保證。
見這百戶跟著自己也挺難受,陳嘯庭便對他道:“王百戶若是無事,便去甕城內監督手下人做事吧,就不用在這里陪我了!”
就因為在錦衣衛當差,即便面前是一位百戶,陳嘯庭依然可以用俯視的態度同他說話。
“是是是…下面人難免疏忽,是要鞭策才行!”
這位王百戶干笑兩聲后,便往城關下去了,和錦衣衛打交道讓他很難受,相比于此他寧愿被千戶訓斥。
站在城墻邊上,陳嘯庭看著遠方的戈壁,道:“誰能想到,在這寸草不生的戈壁之后,會有我大明百年大敵!”
站在一旁的云青峰則接話道:“大人,金帳汗國南下之心不死,聽說在漁陽朔方之地騷擾不斷!”
漁陽和朔方兩個承宣布政使司,在北部與草原接壤,是金帳汗國經常進擾的地方。
陳嘯庭嘆了口氣,對此卻沒發表意見,軍國大事不是他該過問的。
“只希望我大明能一掃積弊,如日中天吧!”陳嘯庭只能道。
穿越來這么久,陳嘯庭對如今大明朝的問題,也多了一些了解。
天災倒是小事,最根本的還是土地兼并,導致朝廷收不上稅來,讓大明的財政捉襟見肘。
沒錢,很多事情就不能辦了,所以金帳汗國屢次騷擾,大明也只能被動防御。
正當陳嘯庭想著這些,胡唯德卻向他走了過來,跟著還有指揮僉事和落云關的千戶和副千戶。
“落云關做的不錯,都是諸位的功勞,本官會奏報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給幾位請功!”胡唯德笑著道。
他這話說得好聽,但眾人也就就是聽聽,一個七品主事的奏報能頂什么事。
“那我等就謝過胡大人美言了!”泰西衛的指揮僉事也笑著道。
眾人又是一番恭維之后,胡唯德才與這些人分開,等他們走后其臉上笑意則消失不見。
陳嘯庭主動走了過去,對胡唯德道:“大人滿面春風,想來此行收獲不小吧!”
胡唯德確實收獲不小,但卻不能對陳嘯庭明言,于是嘆息道:“沒有你陳小旗助力,差事不好辦啊!”
還別說,胡唯德現在這幅樣子,讓陳嘯庭真摸不清他虛實。
畢竟胡唯德遠道而來,泰西衛這些人可不好對付,胡唯德吃癟也屬正常。
陳嘯庭便道:“再不好辦,胡大人不也完成了么,泰西衛上下都被你捋了一遍!”
“是啊…辦完了差事,該離開了!”胡唯德道。
陳嘯庭問道:“胡大人是回涼州?”
兵部雍涼清吏司的衙門,設置在涼州,胡唯德該回涼州才是。
可胡唯德卻搖頭道:“不,本官要去盧陽城!”
去盧陽城?陳嘯庭有些不解,看樣子事情還沒完啊!
但陳嘯庭卻不會多問,只是道:“大人若去盧陽,可讓百戶所派人護衛,一面再遭不測!”
這話確實是真心實意,不管怎么說胡唯德做的事都是利國的,陳嘯庭雖不參與但也希望他能成功。
所以這些天的護衛任務,陳嘯庭可沒有半點兒放松,那是嚴格制定了方案執行的。
“不必了,這次空手而歸,想必無人再會打我的主意,你說是不是?”胡唯德面露笑容道。
幕后之人已對胡唯德動手一次,想必也不敢冒大不韙再行此事,其安全確實不會有多大問題。
除非…胡唯德查出了些什么!
這時,胡唯德則轉身面向城關外,只嘆息道:“雄關險地,將士之塚啊…自古以來,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葬身于城墻之下!”
可才說完這些話,胡唯德接著又道:“但又有多少王侯將相,于此地躋身天子明堂!”
聽到這話,陳嘯庭很想問胡唯德:你究竟是葬身于此的英雄豪杰,還是躋身天子堂的賢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