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黃庭的悄然來訪,并未激起太大波瀾。
作為東廠的太監,即便私下里要找錦衣衛幫忙,也得低調再低調。
原本黃庭還想著的,把陳嘯庭約到某處茶樓說話,但轉念一想這反而把事情搞復雜了。
進了北鎮撫司大門后,黃庭徑直往陳嘯庭所在的東署趕去,在這里他依然暢通無阻。
但在進了東署大門后,黃庭就讓手下人全都在外等候,他一個人便往陳嘯庭大堂方向趕去。
雖然他是東廠的二號太監,但陳嘯庭也是錦衣衛的指揮僉事,所以黃庭還是要保證最起碼的尊重。
于是他停在陳嘯庭大堂外,就讓值守在外的校尉進去通稟。
沒一會兒,便聽一道爽朗的聲音傳出來道:“黃公公大駕光臨,陳某有失遠迎吶!”
雖然與陳嘯庭是老相識了,但看到此刻對方一身大紅色飛魚服,黃庭還是有些失神。
當初他到雍西做鎮守太監時,還只是廣德一個區區小旗官,這才多長時間便走到了指揮僉事的位置。
他黃庭自詡圣眷不錯,可到現在都沒進司禮監做秉筆太監,相比于陳嘯庭升遷他就是原地踏步。
陳嘯庭親自迎了出來,黃庭臉上也露出了笑意,只見他拱手道:“陳大人重了,許久不見…陳大人依舊風姿煥發呀!”
“黃公公里邊請!”陳嘯庭抬手往里指道。
汪海回來的消息傳來才半個時辰,黃庭這位難得一見的公公也找了過來,陳嘯庭不用想都知道其大概目的。
大堂外確實不是說話的地方,所以黃庭也不多廢話,便與陳嘯庭一道進了大堂之內。
將黃庭引進大堂一側的會客廳后,陳嘯庭命人去上茶水,然后他才與黃庭一道坐了下來。
黃庭與陳嘯庭之間確實交情不淺,所以此刻他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陳大人,這次咱家是奉劉公公命之命而來!”
“汪海這廝被你手下的人帶了回來,劉公公的意思是,請你們把人交給西廠,你看…”
黃庭把話說到這里,卻有一名校尉端了茶水進來,把他最后的半句話給掐斷了。
校尉將茶水放下后就退了出去,陳嘯庭卻沒有接黃庭方才那茬,而是轉端起茶杯道:“來來來…這是陳某從江南帶回來極品好茶,公公可得嘗一嘗!”
這話確實不假,陳嘯庭從江南離開之前,可是收了江南豪族不少好東西。
看著陳嘯庭品了一口茶后,黃庭才開口道:“陳大人,咱家可不是來喝茶的!”
既然黃庭不愿虛與委蛇,陳嘯庭也干脆放下茶杯,而后道:“黃公公你的意思在下清楚,可你也知道…咱們都是替皇上辦差的,自然是皇上說怎么做就怎么做!”
見黃庭臉色垮了下來,陳嘯庭仍直道:“皇上既然把此案交由西廠審訊,在下便不能抗旨不準,想必黃公公也不會讓在下難做!”
雖然他和黃庭之間有交情,可在這種事情上交情得靠邊站,這他和黃庭都好。
房間內安靜下來,黃庭面色陰晴不定,而陳嘯庭卻再度端起茶杯道:“黃公公,請用茶吧!”
這個時候再喝茶,差不多就是要送客的意思。
原本陳嘯庭以為黃庭會生氣,可對方此時卻露出了一縷笑意,看得陳嘯庭感到莫名其妙。
“既然你不賣咱家這個面子,那我也只好如實上報劉公公了,陳大人…告辭了!”黃庭坦然道。
其實汪海這件事,對黃庭本人的影響不大,真正著急的該是劉洪。
這里面的關竅短時間內陳嘯庭想不到,所以在滿懷疑惑之中,陳嘯庭將黃庭禮送到了北鎮撫司大門口。
不管怎么說,陳嘯庭這次都拂了黃庭的面子,所以他的盡可能把禮數做周到,從心理上給黃庭以補償。
“陳公公慢走!”陳嘯庭滿臉和煦笑容道。
黃庭上了馬車離開后,陳嘯庭才將臉上笑容盡數斂去,恢復了他指揮僉事的威嚴。
可他才轉過身去,卻看到了衙門里最不順眼的人,也就是同為指揮僉事的盧云思。
“陳大人,你和這位黃公公交情不淺吶,日后合作得當…說不定連指揮使的位置都是你的!”盧云思面帶笑容道。
這廝就是個笑面虎,這話是等于說他在勾結東廠。
他和盧云思一黨人穿不上一條褲子,所以陳嘯庭根本不給對方面子,直道:“盧大人,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別跟我云里霧里的!”
陳嘯庭這樣說話,直接把盧云思噎住說不出話來,這也是最近盧云思很少與他照面的原因。
不錯,陳嘯庭這樣說話卻是很沖,但他卻有在盧云思面前擺臭臉的資本。
雖說居功自傲不是好習慣,但有時候也得分對誰,懟盧云思這種長時間未立大功之人,陳嘯庭一點兒壓力都沒有。
也正因為他連續立下的功勞,陳嘯庭才在指揮僉事的位置上的坐得穩當,沒人敢拿他的年齡說閑話。
還是那句話,陳嘯庭與這盧云思必然對立,只要把斗爭控制在一定范圍內,那就屁事都不會有。
而懟人,就屬于在控制范圍內,所以陳嘯庭怎么痛快怎么來。
或許他這樣太高調,但這樣的在皇帝眼中,或許才是他該有的樣子,而這樣也更方便皇帝控制。
陳嘯庭想得很清楚,在錦衣衛這個位置上,皇帝不需要完美的人,那樣反而不好控制。
“哼,我看你還能猖狂幾時!”盧云思冷聲道。
撂下這句話后,他直接往自己的西署走去,和陳嘯庭斗嘴只會失了他的身份。
汪海被押到南城千戶所他知道,國子監的學子要鬧事他也知道,接下來他只需看好戲的即可。
真正感到難受的,反而是鎮撫司大門處值守的校尉們,生怕被兩位大佬斗法殃及到。
等到陳嘯庭也離開后,這些人才真正松了口氣,但仍不敢對此有絲毫的議論。
才進入進了東署大門,楊凱卻從陳嘯庭身后追上來。
“大人,有情況!”楊凱高呼道。
陳嘯庭停下腳步,一般發生這種狀況,都是有大事發生。
“什么事?”陳嘯庭問道。
來到陳嘯庭面前后,楊凱才稟告道:“大人,國子監的學子,往南城千戶所去了!”
聽到這話,陳嘯庭心中警報聲大作,他卻沒想到事態升級會這么快。
讀書人,特別是年輕一些的讀書人,很多時候都是被利用的對象。
廣德如是,南安如是,陳嘯庭認為京城這次也會是這樣,重點在的利用他們的人不同。
廣德那次是本地士紳攛掇,南安則是江南豪族鼓動,那么這次呢?
能讓國子監的學子來做爾馬前卒,足以證明背后推手勢力滔天,這已經涉及到了大明朝最高級別的權力博弈。
在這種情況下,陳嘯庭也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備馬,去南城千戶所!”陳嘯庭肅然道。
之前他想著避開麻煩,所以認為在北鎮撫司掌握情況即可,但現在局勢變化以至于他也得跟著做出調整。
南城千戶所由他管轄,出了事責任肯定在他頭上,所以此刻他必須得親臨坐鎮,以便最快做出正確的決定。
“遵命!”楊凱答道,隨即轉身便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