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正廳上椅子上,陳嘯庭面色肅然掃視著下方眾人。
自從昨日從黃庭處把案卷領回來,陳嘯庭就安排了手下,對全部資料進行整理。
房間外不時傳來的慘叫聲,則是在對那些嫌疑人用刑,只不過這些人到現在都沒招。
房間內眾校尉都忙著,從昨天到現在也沒看出個名堂,一天時間過去事情卻毫無進展。
也就是到了這一刻,陳嘯庭才真正體會到這件案子難辦。
“假幣流通,終有源頭…想要突破,希望應該在那些疑犯身上!”陳嘯庭思索道。
于是他站起身來,直接往房間外走了去,房間內眾校尉毫無反應,只一頭扎進了案卷中。
來到刑房門口,陳嘯庭開口便問道:“這些人還沒招?”
“稟告大人,這些人嘴硬,依卑職看…干脆上重刑算了!”張玉平擦了擦手上的血跡道。
其實現在他施用的刑罰,從常規角度來說已經夠重了,但錦衣衛肯定有更多的花樣,畢竟就是靠這個起家的。
陳嘯庭沒有理會,而是直接來到了一名疑犯面前,只見對方已是奄奄一息,不但身上滿是血污,手指腳趾均被扎了竹簽。
“你說你怎么就如此嘴硬?你這么幫人掩蓋,究竟圖什么?”
“圖這一身傷痛,還是圖一家人榮華富貴?你們富貴了嗎?”
這些疑犯的家人,此時均被關在大獄中,自然和榮華富貴沾不到邊。
“說吧,只要你們老實交代,本官可赦免你們無罪!”陳嘯庭苦口婆心道。
其實這些話,黃庭一早就對這些人說了,但還是什么都沒問出來。
“大人…小人…真不知道!”
“假幣…都是專門…黑市流出,黑市…飄忽不定,我等也不知…對方身份,都是他們…通知,我們才去交易…”
這套說辭,陳嘯庭已經看過很多遍,甚至黑市交易的地點都背下了七八個。
但這套說辭之中,沒有包含所謂“對方”的信息,對陳嘯庭來說沒有用處。
就連那七八個交易地點,陳嘯庭仔細分析后,也沒有發現可疑之處,無法推演出有用的信息。
“大人,他們就是不松口,我看干脆凌遲一個,他們就不會嘴硬了!”張玉平語氣粗暴道。
聽到這話,陳嘯庭不置可否,而是直接出了門去。
“人交給你,好好審問!”
陳嘯庭留下的這句話,對張玉平來說也毫無操作性,但他還是得把差事干下去。
其實這次來,陳嘯庭也沒抱希望。
這些人或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情理上是說得通,畢竟造幣的人也不是傻子。
掉腦袋的買賣,那必須得把身份捂嚴實了,否則便是自尋死路。
回到之前的房間里,里面此時還是忙碌一片,雖然案卷已經反復被看了幾次。
在這種毫無進展且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只有通過做事來麻痹自己,否則就得開始心慌了。
陳嘯庭此時也坐不住,于是就在房間里四處游蕩,這也把其他人弄得心慌不已。
在走到裝有假幣的箱子旁時,陳嘯庭停下了腳步,然后伸手拿起了一枚錢幣。
不得不說,這玩意兒著實可以以假亂真,算是比較高仿的錢幣了,在市面上流通便難以被發現。
就比如此時這箱子錢,還是從疑犯家里抄出來的,想從市面上得到這么多太難。
“大人,這些銅錢看起來和正常錢幣相仿,但卻比真錢輕了一些,里面摻了不少雜金!”小旗官嚴從山開口道。
這些都是廢話,因為陳嘯庭都知道。
實際上,這個時代的鑄造精度真不算高,只要認真觀察,找出真假之間的差異不難。
“但除了這個,他們能把錢幣鑄造得如此精巧,確實也是了不得的本事!”
從懷里拿出一枚真錢,兩相對比之后,陳嘯庭才道:“所以,這需要極其高超的技藝,所以…咱們或許可以從匠戶上著手?”
開辟出這個思路來的,陳嘯庭一時有些興奮,但嚴從山卻搖頭道:“大人,京城匠戶有幾萬眾,咱們可沒那么多時間去篩查!”
這話也是實情,將陳嘯庭這條思路斬斷。
就在陳嘯庭失望之際,卻聽嚴從山道:“大人,卑職有位親戚,曾在鑄幣司當過差…對此案,卑職卻有些想法!”
“速速道來!”陳嘯庭趕忙道。
嚴從山靠近了些,然后才開口道:“大人,卑職那位叔父曾在鑄幣司當差,也曾向卑職講過鑄幣之事!”
“鑄幣要用模具,才能大批鑄造,即便是請到匠戶…也得要弄到模具才行!”
聽到這里,陳嘯庭思路又打開了些,于是他問道:“所以,那些人要先弄到模具,那么必然得請到最高明的雕刻師!”
這話讓嚴從山有些尷尬,只聽他道:“大人,卻是雕刻這東西…也沒什么最高明的說法,即便真的有…那些賊人恐怕也不敢去請,否則豈不樹大招風!”
于是陳嘯庭略帶不滿道:“有什么話…你就直說!”
“是…”
嚴從山這才說道:“大人,要鑄造出與真錢極其相似的價錢,他們就得拿到模具翻刻,而這鑄幣模具只有一個地方才有!”
“鑄幣司…”
“沒錯,不但如此,而且刻模手藝最高的那批人,應當也在此處!”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去查鑄幣司?”陳嘯庭問道。
嚴從山點了點頭:“卑職以為,或許線索就在鑄幣司內!”
“除了這里,卑職實在想不到,還有那個地方能有那唯一的模具,還有專事于此的匠人!”
思索一番之后,陳嘯庭發現邏輯上沒有問題,那么接下來…或許真的要去鑄幣司走一趟了。
這是個比較刁鉆的角度,陳嘯庭只能寄希望于,能在這里有收獲了。
“嚴小旗,若是真如你所說那般,破案之后本官保你官升一級!”陳嘯庭平靜道。
“多謝大人!”嚴從山躬身拜道。
這一幕也讓其他人看在眼里,卻不知發生了什么,因為兩人之間談話的聲音很小。
“等會兒帶上你的人,陪本官去一趟的鑄幣司吧!”陳嘯庭淡然道。
“遵命!”
所以說,當事情進入死胡同時,最重要的是轉變思路。
當然,陳嘯庭也得感激足夠巧合,才讓嚴從山有在鑄幣司待過的親戚,否則也不會從“專業”的角度進行分析。
至于黃庭忙碌了一個月,都沒往這個方向想過,也只能說他是一樹的葉子遮住了他的眼睛。
東廠何其龐大的消息網,給他帶來了如此多的訊息,甚至每天都有新的線索。
在這些線索的海洋中,已經把黃庭所有視線牽扯,那里還會有另辟蹊徑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