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出了陳府大門后,岳夢豪心里才松了口氣。
這里距千戶所不是很遠,所以他們只需要走回去,自然也就沒有囚車。
事情幾乎已成定局,但為了穩妥起見,岳夢豪還是派人跟著章橙去。
陳嘯庭讓章橙去找人救自己,雖然岳夢豪不覺得有人能干涉此事,但穩妥起見他還是決定派人去盯著。
“你覺得還有誰能來救你?”岳夢豪沉聲道。
將鐐銬藏進了衣袖中,陳嘯庭才道:“如果你怕了,現在把我放了還來得及!”
開什么玩笑,廢了這么大力氣才把陳嘯庭抓起來,豈能說放就放了。
于是陳嘯庭根本沒答他這個問題,而是打量著陳嘯庭道:“你這一身官服,今日怕是最后一次穿了!”
說道這里,見陳嘯庭沒戴官帽,岳夢豪調笑道:“要不要我把頭上烏紗借給你戴戴?”
雖然這樣做顯得小人得志,但岳夢豪卻不覺得失身份,因為這是他處心積慮幾年換來的結果。
誰知陳嘯庭瞥了一眼岳夢豪后,才道:“你還是自己留著吧,說不定這也是你最后一次戴了!”
岳夢豪一時語結,他是真沒想到陳嘯庭心態會這么好,這讓他一拳仿佛打到了空氣中。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岳夢豪語氣森寒,根本沒往自己會輸的方向想。
陳嘯庭所謂的底氣,在岳夢豪看來無非就是指著他岳父沈岳,可惜沈岳現遠在京城,根本不可能及時幫到他。
接下來兩人之間沒有再說話,陳嘯庭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仿佛是在留戀最后的自由。
岳夢豪想架著他走,可惜此時劉建平等人還跟在后面,讓他不敢再橫生枝節。
再說另一邊,章橙用最快的速度,來到了鎮守太監行轅之外。
“快去通稟曹公公,就說錦衣衛百戶陳嘯庭派人求見!”章橙語氣急促。
守在大門外的東廠番子立馬進去通稟,沒一會兒就有人帶章橙進去。
這是章橙第一次進這行轅,但他卻無心打量內里環境,進了正廳后他便見到了曹允淳。
“參見曹公公!”章橙大禮參拜道。
曹允淳此時剛剛用過晚飯,此時端著一盞消食茶,只聽他悠悠道:“你見咱家,有什么事?”
章橙可不敢耽擱,跪在地上便答道:“回稟公公,陳百戶派卑職過來,是向公公您求救的!”
曹允淳這才抬起頭來,緩緩道:“求救?你們千戶所斗了這么多年,陳嘯庭都屹立不倒,他還會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最近你們衙門不太平,看樣子出乎咱家預料了!”
對雍西千戶所的事,曹允淳不時都在關注,他也知道最近千戶所幾個三個派系在斗法。
章橙點了點頭:“岳夢豪他誣陷陳百戶泄漏考題,已經將陳百戶給抓了,現在正往大獄里送!”
曹允淳仍舊不急,而是問道:“抓了?陳嘯庭就這么任人宰割?那岳夢豪有那么大本事?”
章橙再度點頭:“所以大人才讓卑職過來,求公公施手搭救!”
曹允淳放下了茶杯,卻道:“咱家雖與陳嘯庭有些交情,但你們千戶所內的事,咱家也不好插手啊!”
這便是委婉拒絕了,對曹允淳來說,千戶所誰生誰死他都不在乎,只要這些人聽他招呼就可以了。
難道陳嘯庭沒了,岳夢豪就敢對自己說不?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章橙便只能硬著頭皮道:“公公難道忘了,您有差事交給了陳百戶做,那岳夢豪誣陷陳百戶的理由卻是,九月初十那天晚上…由他出動漏的考題。”
“公公,九月初十那天晚上,陳百戶可是在為您奔波,為皇上奔波!”章橙聲音有些顫抖。
聽到這里,曹允淳不由動容,他卻沒想到這一茬,暗罵岳夢豪這廝胡來。
沒錯,九月初十那天晚上,陳嘯庭在為皇上奔波,這事辦完后已經遞了折子上去交差。
如果岳夢豪沒來找他,曹允淳可以裝聾作啞不管,但現在他卻不得不管了。
否則前后矛盾皇帝震怒,到時候追究他曹允淳一個不作為的罪名,那他會死得很慘。
“怎么偏偏就是初十那天晚上!”曹允淳不由嘆息,即便是十一二三他都可以不管。
“此事絕不能讓岳夢豪胡來!”曹允淳兀然站起身道,同時向一旁的小宦官使了個眼色。
見到曹允淳徹底動作起來,章橙心里的石頭才落了下來,但這一切又都在預料之中。
因為那天晚上的行動,他本人和手下也是參與者,但所行之事及其隱秘。
章橙也只知道是為皇帝辦差,將一位婦人悄悄送進了安陽王府,同時還帶出了一具尸體。
此事絕對隱秘,為了防止他人知道,陳嘯庭甚至欲蓋彌彰,把章橙手下幾十號人全派了出去。
但實際上,做事的人加起來只有五人,這五人方才也在救人 的隊伍中。
皇族內部的事,章橙絕不敢多問,方才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及。
曹允淳這邊準備著往千戶所趕去,而此時陳嘯庭和岳夢豪,已經到了千戶所大門外。
此時的千戶所大門,比學子們鬧事那天還要熱鬧,沈岳正和劉世安展開激烈爭吵。
兩邊也各自有校尉對峙,在千戶所大門口撕破臉,顯然是不再維持表面平和了。
見到岳夢豪把沈岳帶來,劉世安便知大勢已定,所以他干脆不理怒聲質問的周文柱了。
而此時何興宏也終于下定決心,只聽他嚴厲呵斥道:“周副千戶,你喋喋不休為陳嘯庭這罪人辯解,莫非你與他也有勾結?”
可以說,何興宏的這句話,已經直接把矛頭對準了周文柱。
你這廝若是再不識趣,那干脆現在就對你動手…這是周文柱話外的意思。
面對何興宏的威脅,周文柱又豈會認慫讓步,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退路。
“何大人,你們如此污蔑下屬,卑職雖阻不得你們,但上面還有鎮撫司在,天下不是你們說了算!”周文柱指著何興宏罵道。
“那你就走著瞧吧!”何興宏冷哼一聲,卻是不再理會周文柱。
此時大勢已定,周文柱再怎么叫囂也無濟于事,他總不能用強把陳嘯庭救走,那反倒讓劉世安爾省了許多事。
看著將陳嘯庭押過來的岳夢豪,劉世安夸贊道:“岳百戶,做的不錯,今晚慶功你可得多喝幾杯!”
此時劉世安還轉過身來,對身后的何興宏道:“今晚千戶大人也請務必賞光,咱們還有很多事要談!”
劉世安儼然一副準備慶功,準備分割利益的樣子,讓周文柱看了心里很難受。
而在他身后的一眾旗官們,此時心里也悲觀務必,大多數人都知道…接下來可能要改換門庭了。
陳嘯庭一倒,接下來就是周文柱,這一點眾旗官們都看得清楚,大勢基本不可能改變。
此時他們也很是感慨,陳嘯庭那樣英雄豪杰的一個人,如今卻成了戴著鐐銬的囚犯。
當初那個一步步超過他們,短短幾年就從一個邊地校尉,成長為提刑百戶的奇跡,現在也到了終結的時候。
就在眾旗官想著這些的時候,卻聽不遠處傳來一個尖厲的聲音道:“好大的膽子,你們這是要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