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了下午,沈岳一直在外忙碌,陳嘯庭一個人在沈府等著。
好在陳嘯庭也不是外人,所以在他到府沒多久,王四娘就找了過來的,專門問他些有關沈怡的事。
當然,王四娘對自己那外孫,同樣也關心得很。
到府大約兩個時辰后,沈岳才從外面回來,見陳嘯庭兩人正聊著。
“老爺您回來了!”王四娘主動起身道。
沈岳點了點頭,便對王四娘道:“你去吩咐廚房做些好菜,我與嘯庭有事要談!”
這就是妾室的地位,沈岳對王四娘的口氣宛若命令,本質上這是在讓她回避接下來的談話。
待王四娘離開后,沈岳才坐到了位置上,此時自有仆婢端上茶水。
“岳父大人!”陳嘯庭也起身行禮道。
沈岳點了點頭后,便道:“這次抓人,你是親自去的,著實勇氣可嘉!”
“但你如何就知道,這些欽犯會走泰西,而且還要過那客棧”
對沈岳沒什么可隱瞞的,陳嘯庭便從抓獲于大延一行開始講起,然后聯系了到了臥龍客棧。
再把臥龍客棧說成是自己留下的口子,后面就等著胡剛等人鉆,可把自己臉上貼了金。
聽完整個事情來龍去脈,沈岳此時也不得不感嘆,年輕人當真是不能小瞧了。
隨即沈岳便夸贊道:“不錯,你做的很不錯!”
可說這話時,沈岳心中卻有另外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扔如何說。
這時王四娘從外面進來,對沈岳道:“老爺,事情都吩咐下去,您看還有什么要準備的?”
而且聽到這話,沈岳不由靈機一動,然后他便說道:“讓人去把前些日子,余知府送的哪些木雕拿來!”
就在王四娘不解之際,沈岳卻對陳嘯庭道:“哪些木雕個個精細,正好拿來送我那外孫!”
王四娘臉上也浮出笑意,說道:“好,妾室現在就去讓人拿來人!”
實際上,給小孩子拿玩具的事不著急,陳嘯庭其實想聽寶珠被盜案接下來的處置。
但既然沈岳都沒組織,陳嘯庭也說不得什么。
沒過一會兒,便有兩名家仆抬著一個大箱子,將其放在了大廳正中。
箱子被打開后,果然里面堆滿了各式木雕,大約都在成人拳頭般大小,被雕成了各種動物。
待家仆退下之后,沈岳不由起身走向箱子,陳嘯庭也只能跟著起身。
來到箱子一旁沈岳便俯下腰去,然后道:“這些東西太多,你恐怕也帶不走多說,所以先挑幾樣吧,后面我讓人把東西給你送到廣德!”
陳嘯庭一時怔住,實際上這些木雕他都能帶走,沈岳這番話卻讓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實際上,在這個時候來選木雕,本身就有些不對勁。
但陳嘯庭還是蹲在木箱旁邊,從箱子里拿出了一尊猴子來。
此時沈岳也蹲在一旁,一邊選一邊道:“猴子好啊…猴子機靈,要是瑞凌和你一樣機靈就好!”
已經察覺到氣氛不對,所以沈岳的每一句話,陳嘯庭都要細細品味,但目前他還沒品出什么來。
只見沈岳從箱子里拿出了一個蛇雕,然后道:“但要說聰明,蛇…也很聰明,你說是不是?”
雖然不明就里,但陳嘯庭還是答道:“是!”
可隨即沈岳又道:“但你若說蛇聰明,那又怎會有蛇吞象的故事?”
陳嘯庭沒有回答,這下他是真的可以確定,自己岳父是有話要跟自己說了。
此時沈岳卻嘆道:“所以做人,特別是聰明的人,就一定要知道自己能力和胃口,否則也會和蛇一樣被撐死!”
大廳內很安靜,陳嘯庭沒說話,沈岳也在等他思考。
“好了,東西就挑這些吧,就是隨便跟你瞎扯了一段!”沈岳站起身道,說完又走向了方才的座位前。
陳嘯庭也跟著站起身來,他不知沈岳為何要敲打自己,所以他的眼神中滿是詢問。
沈岳將手里的蛇雕放在一旁,然后將茶杯端了起來道:“這次你抓獲欽犯立下了大功,盧云思的意思是,要調你去鎮撫司任職…”
說道這里,沈岳才緩緩道:“此事你怎么看?”
調自己去鎮撫司任職?也就是去當京官?聽到這些陳嘯庭心中一片火熱。
畢竟是去京城當官,陳嘯庭又怎會不愿意呢?是個人乍一聽也會想去見識京城繁華。
但陳嘯庭終究不是常人,在他心中激動的同時,心里還想著方才沈岳的那番話。
蛇吞象…不就是告誡自己,胃口不要太大嗎?
從雍西一個偏遠地方百戶,直接調進鎮撫司去,這跨度也算是一步登天。
難道岳父警告的自己就是指這個?陳嘯庭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現在問自己怎么看,陳嘯庭短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決斷。
但他猛然一想,讓自己去鎮撫司的是盧云 思,誰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于是陳嘯庭就有了答案,只見他躬身答道:“岳父大人,小婿位卑,很多事情看不真切,還請岳父大人指點!”
沈岳笑了笑后,才正色道:“鎮撫司那種地方,即便是去了,如何站穩腳跟也是個問題!”
只聽了這話,陳嘯庭便明白了沈岳的意思,他現在還不該去京城。
于是他當即道:“岳父大人,那我就不去了,先在雍西把腳跟站穩再說!”
沈岳點了點頭道,才接著說道:“鎮撫司是個大染缸,更是個大磨盤,去了這里稍不小心就會把自己害死,你現在道行還不夠!”
“有時候能做事,卻不一定能處事,你明白吧!”
陳嘯庭便答道:“岳父大人教訓得是!”
鎮撫司里的派系斗爭,比雍西這邊還要嚴酷,他陳嘯庭去了就是個死,更何況還是盧云思舉薦他去,肯定沒安好心。
此時,仿佛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沈岳明言道:“反倒是這次,借著皇差這件事,為父倒是可以重返京城!”
聽到這話,陳嘯庭第一個反應就是,沈岳是占了自己的功勞。
但這想法才一閃過,陳嘯庭自己也覺得非常可笑,他如今的一切都拜沈岳提攜,自己有什么資格怪人家?
實際上,沈岳若是真能借此重返京城,就相當于他陳嘯庭朝中也有了人,日后自然也有進京的機會。
更何況,他陳嘯庭的功勞為什么就不能是沈岳的?他不也是占了章橙劉東這些下屬的功勞。
所以,這里面沒什么不合理的,在什么位置的人做什么事情,就跟蛇能吃老鼠而不能吃大象一個道理。
想明白這些,陳嘯庭才定神道:“那小婿就恭喜岳父大人,高升京城了!”
直到聽到這話,沈岳心里才松了口氣,暗道自己沒看錯人。
其實無論陳嘯庭如何選擇,這次事情的結果都是注定的,進京城的只能是沈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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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陳嘯庭就是這些規矩的產物,又如何反抗得了這些,立再大的功勞也不行。
因為這已經不是陳嘯庭能決定的,甚至不是沈岳能決定,這是錦衣衛內部兩大派系斗爭而決定的。
而此番沈岳進京,只需要掛一兩年千戶的職,就會自動升任為指揮僉事,這些都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很少有過各地的百戶,能直接調入鎮撫司去,更何況是雍西這樣偏遠的地方。
百戶和千戶所有自己規矩,鎮撫司則有鎮撫司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