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治二十一年五月十六,天清氣朗,暑期已經溫度上升。
猛虎幫香堂的大火,讓這里化為了一片白地,也讓這個幫派徹底雨打風吹去。
此時,在官威赫赫的府衙內,兩位文官正對坐在書房內,面前擺著一張布有棋子的棋盤。
啪…錢守德執白棋落子后,抬頭看向了對面的劉陽輝。
劉陽輝是如今的廣德府同知,李長山調離后,錢守德接了知府的位置,才讓他接了同知的位置。
而如今的廣德府,通判的位置還空著,所以書房內只有他二人。
此時,錢守德出言提醒道:“劉大人,該你落子了!”
劉陽輝三十多歲正值壯年,為官歷來注重開拓進取,但此時面對棋局卻無從落子。
良久后,便聽劉陽輝道:“大人高明,下官不及也!”
這就算是認輸了。
但是,劉陽輝的棋藝是不是真的比不上自己,錢守德并不完全肯定,畢竟他才是一府之張,為下屬的自然會畏手畏腳。
“大人棋藝超群,府城內怕是難覓對手了!”劉陽輝笑著說道,并不以自己輸了為恥。
但棋藝終究是小道,只聽錢守德說道:“只要按照規矩來,棋盤上下棋本官還能走幾手…”
“只是有些人上場就把棋盤掀了,讓你連落子的機會都沒有,本官棋藝再好也無計可施!”
劉陽輝是何等聰明之人,立馬就聯想到府城內近兩日的大事,然后他便讀懂了錢守德的意思。
“咱們倆下棋就可以了,大人為何要找旁人下棋?”劉陽輝笑著問道。
當日付大成來府衙,劉陽輝本人也在場,當日也為付大成提議感到震驚。
而付大成絕不會想到,被他寄予厚望的錢守德錢知府,卻是連他的名字都沒記住。
“大人,您為何與這下九流的人往來,而且還答應幫他?”劉陽輝此時問道。
錢守德則道:“閑來無事,總得找點兒樂子,更何況還能惡心錦衣衛!”
換句話說,當日錢守德答應付大成的種種條件,全都是蒙騙他的。
劉陽輝不由笑道:“那大人可真是…把人騙得好苦!”
但這時,錢守德卻正色道:“也不盡然,若是此人真有本事,能給錦衣衛那邊搞些麻煩,本官也不介意在幫他一把!”
“畢竟,若是能讓錦衣衛吃虧,也是難得的痛快事!”
其實不止如此,若是他錢守德能讓錦衣衛吃虧,對自己在官場仕林中的名聲,也是有很大好處的。
不然的話,錢守德又怎會去干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安安心心當自己知府豈不舒心。
而此時,錢守德臉色變冷道:“但是那姓陳的,手段確實太狠了些,殺人也就罷了…還把人家房子都燒了!”
正是陳嘯庭這般酷烈手段,才在錢守德剛把手伸出去的時候,便將其手指頭斬掉。
就在這邊兩人正聊著時,府衙的大門外,此時來了一隊人馬過來。
這隊人馬是由張成發帶隊,隨行而來的還有謝高升和石春,以及近三十名校尉差役。
看到有錦衣衛出現,值守在衙門口的衙役班頭,立馬就派人進去通稟了情況。
“三位大人,不知所來何事?”班頭上前問話道。
他也沒想著錦衣衛會答他,但張成發卻開口道:“我們是來抓人的,你們的同知劉陽輝在里面吧?”
是來抓人的,而且要抓的居然是同知劉陽輝,這消息可謂是振聾發聵。
班頭正想要問話,卻被張成發呵斥道:“還不趕緊把路讓開?”
錦衣衛總旗發怒,莫說是他一個小小班頭,便是捕頭也得膽戰心驚,于是這人老老實實就散到了一邊。
于是,張成發便帶著人,大搖大擺的踏進了府衙內。
也幸好北城是官署區,此時府衙外也沒外人,否則方才一幕被人看見,府衙面子上也會很難看。
府衙內,吏員們皆前前后后忙碌著,此時闖入的張成發等人,也打亂了這里忙碌的氣氛。
本就是來鬧事的,只聽張成發下令道:“給我搜,一定把人找出來!”
于是乎,眾校尉差役立馬分散開來,進入各個值房搜索著。
就在這時,收到消息的錢守德二人,也在衙役們的護持下走了出開。
“住手,官署重地,豈容你們胡來了?”錢守德呵斥道。
錢守德畢竟是一方父母,所以基本的面子還是要給他,于是張成發一揮手,手下這些人便停了下來。
可還沒等錢守德高興,便聽張成發說道:“知府大人,我們陳大人叫在下過來抓人,攪擾了府衙清凈還請大人的海涵!”
陳嘯庭讓過來抓人,而且還是在當前銘感時期,傻子都知道這是他在報復。
“抓人?抓什么人?你們憑什么抓人了?”錢守德連續逼問道。
但這可嚇不到張成發,只見他抬起手來,指著劉陽輝便道:“在下要抓的,就是這位劉同知!”
此言一出,房間內眾人皆是大驚,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錦衣衛要抓的會是同知劉陽輝。
對府衙眾人驚訝視而不見,只聽陳嘯庭接著道:“根據我們收到的消息,劉同知收受賄賂,而且暗地里還誹謗朝廷,實乃大逆不道…所以要將其緝拿!”
劉陽輝氣得發抖,頓時大怒道:“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收受賄賂,這是做官都面不了的事,如今都成了潛規則,一般不拿此事來定罪。
而真正讓劉陽輝感到憤怒的是,這些人居然說他誹謗朝廷,這簡直就是栽贓陷害。
張成發此時則道:“是不是胡言,劉大人和我們走一趟就是了,我們也是講證據的!”
難道這就是陳嘯庭的報復?錢守德心中暗道,他是真沒想到對方如此直接且惡毒。
一出手,就要把劉陽輝給抓了,這已經不是在府衙的臉,而是直接要砍他錢守德的手。
原本還想給人家上眼藥,哪知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讓人家打上門來。
“劉大人,跟我們走一趟吧!”張成發笑著道。
說完,張成發一揮手,便有校尉差役涌上前去,要將劉陽輝給捉拿。
畢竟是自己的地盤,如果任憑錦衣衛抓人,那他錢守德可就真的半分面子都沒有了。
隨即,錢守德呵斥道:“你們放肆,朝廷命官,豈容你們胡來!”
可這話,劉陽輝聽著都感到心涼,因為這沒什么用。
其實劉陽輝知道,把自己救下來的唯一可能,就是錢守德主動給陳嘯庭認錯,但偏偏錢守德不可能這么去做。
或者說,在面皮的作用下,錢守德不會這么做,至少當場不會。
所以劉陽輝知道,錦衣衛大獄一行,他是去定了!
沒有理會錢守德的呵斥,張成發語氣嚴厲道:“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