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戶所里待得久了,蔡洪也摸清了這里的派系斗爭。
既然他在周文柱手下當差,自然就要站到周文柱這一邊來,那么劉世安一系的人就是對手。
今天看到岳夢豪極其不爽,那么作為對手的蔡洪,心里自然高興得不行。
這一點陳嘯庭看得明白,所以他很是配合問道:“岳總旗不高興?為何?”
蔡洪便答道:“還能為什么,姓岳的當然是見了陳大人你高升,心里不舒服唄!”
陳嘯庭不由笑了笑,然后道:“這話你可別讓他聽到了!”
蔡洪不以為意到:“讓他聽到又如何,他還能咬我一口不曾?”
在這兩年多時間里,蔡洪被岳夢豪擺了幾道,此時自然對其憤憤不平。
但這時,只聽陳嘯庭道:“他來了!”
實際上,方才蔡洪說話聲音不小,剛好就被進來的岳夢豪聽見了。
雖然蔡洪嘴里說不怕岳夢豪,但人家在京城有勢力,蔡洪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忌憚。
看著岳夢豪黑著臉走進來,蔡洪閃到了陳嘯庭身側,看著岳夢豪緩緩走來。
但這時,出乎陳嘯庭預料的事情出現了,只見岳夢豪躬身道:“卑職見過百戶大人!”
陳嘯庭臉上也浮起笑意,然后道:“岳總旗不必多禮!”
一個百戶一個總旗,陳嘯庭故意拿來刺激岳夢豪,但對方卻沒過激的反應。
這反讓陳嘯庭對他更為忌憚,能忍的人才更可怕,更何況岳夢豪背后的勢力也不小。
就在這時,千戶所內的總旗級以上的都陸續趕來,而大佬總是最后出場的。
當所有人都等候在千戶大堂后,一身紫衣麒麟紋官服的沈岳,才帶著劉世安周文柱和劉思勤進來。
因為主管千戶所大多數事項,再加上劉世安的資歷夠老,所以此時他在一年前已經升了副千戶。
而周文柱因為主管打擊白蓮教之事,最近兩年多并未有大的突破,所以還在百戶位置上。
但有趣的是,雖然劉世安升了副千戶,但他提刑百戶的位置卻沒有人補上。
所以,劉世安和周文柱只是穿的官服變了,在權責上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說穿了,整個雍西千戶所都被沈岳打成了一塊鐵板,無論劉世安周文柱怎么爭斗,最終還是要為沈岳辦差。
當沈岳到場時,在場所有人都躬身迎候,等著三位大佬走了進去。
當沈岳落座后后,便聽他道:“讓陳嘯庭進來吧!”
周文柱作為傳話的,又從大堂里走了出來,然后道:“陳嘯庭,千戶大人命你進去!”
與周文柱對視后,陳嘯庭便跟在其身后,小心跨進了千戶大堂的門檻。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陳嘯庭的身上,那身銀灰色官服看得人是羨慕加嫉妒。
而走在陳嘯庭前方的周文柱,心里的想法也很復雜。
當初他做百戶時,陳嘯庭還只是一個剛進衙門當差的校尉,如今六年時間過去,人家都當百戶了他還是百戶。
雖然是提刑百戶,但周文柱現在的官服和陳嘯庭一模一樣,可想而知他的心理陰影有多大。
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對周文柱也是好事,因為在這個千戶所內,陳嘯庭與他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抬頭看向已經是副千戶的劉世安,周文柱心中的冒起冷笑,他并不覺得自己就輸了。
在自己位置上站定后,周文柱轉過身來,便見陳嘯庭已經在向沈岳行禮。
“參見千戶大人!”陳嘯庭朗聲道。
雖然下面的是他女婿,但沈岳也是公事公辦的樣子道:“今天叫你過來,是正式將鎮撫司的任命文書,以及相應的腰牌佩刀官印交付于你!”
然后沈岳一招手,旁邊早已準備好的兩名校尉,便各自捧著東西來到陳嘯庭面前。
看著眼前這些東西,這時候陳嘯庭真激動了,所以他努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他首先拿起的,是那把有著黑木刀鞘,古樸無華的繡春刀。
來到這個世界,他最初給自己立下的宏愿就是,能夠一天配上繡春刀。
對陳嘯庭來講,繡春刀不僅是百戶地位的象征,更是一種信念。
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剛到百戶所當差,被王有田派去泰西坐堂時父親陳大用求人的一幕。
當時當時王有田并不買賬,陳大用帶著全部家當給他下跪都不成,當時陳嘯庭就立志要當百戶。
捧著手里的繡春刀,現在這一愿望實現了,他終于在這世界上有了立足的資本。
緩緩將佩刀掛在腰上,陳嘯庭又一一將官印腰牌,以及相應的文書接到手中。
這一幕也都被外面的總旗們看在眼里,今天他們見證了,什么叫做年少得志。
每一個人,都希望那個捧著官印的人是自己。這種心思最強烈的,就是站在總旗們最前方的岳夢豪。
雖然方才他掩 蓋得很好,但并不意味著他心理好手,越是壓抑自己心里也越是憋屈。
千戶大堂的一道門檻,將他和陳嘯庭徹底分割成兩個世界。
但和周文柱一樣,岳夢豪也不覺得自己對陳嘯庭就輸了,畢竟未來的日子還很長。
就算陳嘯庭是沈岳的女婿又怎樣?他岳夢豪背后也有不遜色的勢力,未來有機會他還是要和姓陳的掰掰手腕。
此時,陳嘯庭已經完成授官的全部過程,而沈岳也正式任命他為廣德百戶所百戶。
然后議程結束,所有人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為了避嫌,陳嘯庭并未直接追上沈岳步伐,雖然追上去也沒人敢亂嚼舌頭。
于是當所有人都離開后,大堂內便只剩下陳嘯庭,還有同樣杵在這里的周文柱。
原本蔡洪是想進來給陳嘯庭道賀的,但見到上司明顯和陳嘯庭有話談,所以他便知趣的離開了。
左右無人,只聽周文柱道:“嘯庭,祝賀你高升啊!”
陳嘯庭躬身對周文柱道:“卑職僥幸,大人可別拿我打趣!”
陳嘯庭這幅態度,才讓周文柱滿意了不少,他就怕年輕人初登高位飄了。
陳嘯庭當然不會飄,至少在周文柱這里不會。雖然周文柱還是百戶,那也是比他高半級的提刑百戶。
更何況,如今千戶所還差一名副千戶,傻子都知道是給周文柱留著的,陳嘯庭可不敢在周文柱這里狂。
陳嘯庭的態度讓周文柱很滿意,然后他笑著提點了幾句后,便施施然離開了。
所以,表面上這次談話很簡略,但兩人暗中互相卻有了一次試探,好在一切如故。
周文柱走后,陳嘯庭也邁步往大堂外走去。
感受著掛在腰際的繡春刀,此時他的心里不由想到:繡春刀自己已經拿到了,那接下來該定個什么目標?
飛魚服繡春刀…要不,接下來弄件飛魚服穿穿?
想到這里,陳嘯庭笑出了聲來,然后哼著小調兒往前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