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城北陸府。
陸家后宅書房內,此時燈火通明,陸家父子二人正對坐暢談。
客座位置,陸慶軒一臉憤然,恨恨道:“父親,那可是百多名士子,他錦衣衛的人真敢動手?”
書桌后,陸正權此時也滿是憤概,同時他也有一縷疑惑在心中。
周文柱都忍了這么些天,為何偏偏今天來了次爆發,用如此酷烈的手段將士子們驅散。
陸正權在思考,只聽陸慶軒接著道:“父親,據回來的士子們說,錦衣衛不但毆打了士子們,還抓了十幾人進大獄!”
陸正權正要繼續說,卻聽陸正權道:“行了,這些為父都知道!”
兒子還是這么沒城府,這讓陸正權很是失望,就這樣即使日后中了皇榜,在官場上也難得混出名堂。
現在陸正權只想靜靜,好好想想后面的事情,以及眼前的事。
可惜陸慶軒不夠識趣,理解不了自己老爹的心思。
只聽他接著問道:“父親,方才士子來咱們府上,為何您卻避而不見”
陸正權此時已近暴怒,他這兒子未免也太廢柴了些,這問題還需要問嗎?
現在見了那些士子,人家若提出主持公道的話,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不管答應還是拒絕,一旦處于必須表態的地步,就把自己逼到了絕路上。
就在陸正權要和兒子解釋這些,此時陸家書房的門被打開了,然后便是大批兵卒涌了進來。
陸慶軒嚇得愣在原地,陸正權雖然驚懼但也注意到,涌進書房的是錦衣衛的校尉差役。
錦衣衛找上門來,陸正權在震驚的同時,一想也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他是此次事件的主謀。
趙英此時走在前面,只見他來到陸慶軒面前,一手將對方推開后,才目光灼灼盯著陸正權。
別看陸慶軒方才還叫囂不已,被趙英推到一旁后連屁都不敢放,只能躲到父親的身后。
趙英盯著陸正權看,可還沒等他動口,卻聽陸正權道:“讓你們大人出來說話,有些事情你說了不算!”
這話恰好被門外的陳嘯庭聽見,他原本打算讓趙英進去逼迫一番,然后他再出場來威嚇。
但現在陸正權如此淡定,陳嘯庭便知趙英鎮不住對方,于是他便閃身出現在書房門口。
“陸大人,你找我!”陳嘯庭笑著道。
對陳嘯庭陸正權十分忌憚,不管以前還是今天,他都知道對方在百戶所是一員干將。
今日這關絕對不好過,所以陸正權調整氣息后,便沉聲道:“陳大人如此大動干戈上門,怕是要找陸某吧!”
陳嘯庭笑了笑,便道:“陸大人,方才我大略數了數,你府上下有二十八口人…對吧?”
這話聽著殺氣騰騰,陸正權冷聲便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多余的廢話不需要說,陳嘯庭沉聲道:“得罪了百戶所,總是要付出點兒代價的!”
代價是什么?難道是全府上下的命令?
即使是陸慶軒,此時也聽出了陳嘯庭話里的殺機,整個人變得顫抖起來。
錦衣衛擺明了要對自己家動手,這讓陸正權心急如焚。
只見他兀然起身,憤然道:“陳大人,慫恿士子們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和我家人沒有半點兒關系,還請大人饒過他們!”
陸正權終于害怕了,這對陳嘯庭來說是一次階段性勝利。
在陸慶軒戰戰兢兢的目光下,陳嘯庭來到了陸正權面前,一把拍到他肩膀道:“陸大人,幫陳某一個忙…保證你全家無事!”
幫陳嘯庭一個忙,自己能幫什么忙?這忙自己能幫嗎?
陸正權沒有答話,陳嘯庭便接著道:“你陸家能有今天不容易,你可不能一念之差,毀了祖輩數戴基業!”
“而且,貴公子還如此年輕,未來還有大好的前程,你舍得讓他為陸家陪葬?”
這些話,一句句都扎到了陸正權心坎里,這些恰恰是他最在乎的。
陸慶軒此時悲呼道:“爹,您可不能眼睜睜看著…咱們家敗落啊!”
聽到兒子的話,陸正權發現自己除了和錦衣衛做交易,已經沒有了別的路。
于是,陸正權顫顫巍巍道:“幫什么忙?”
陳嘯庭滿意一笑,然后從懷里拿出了一份文書,然后對他道:“很簡單,只要你在這文書上蓋好官印即可!”
說完,陳嘯庭還將文書遞給了陸正權,后者拿到后便攤開看了起來。
這份文書的內容很簡單,這是一份革除功名的文書,上面羅列了九個人的名字。
這九個人,自然就是被陳嘯庭抓了的五人,他現在來找陸正權,就是讓其剝奪這些人讀書人身份。
只有剝奪了這些人讀書人的身份,才能下一步從重處罰,方才能讓那位黃公公滿意。
看完之后,陸正權便放下了這份文書,然后道:“這印我不能蓋!”
陳嘯庭還沒說話,趙英可就炸了毛,只見他上前喝問道:“老東西敢耍我們,活膩了吧!”
陳嘯庭抬起一只手將趙英攔住,然后才問陸正權道:“為什么不能改了?”
有給自己解釋的機會,陸正權當即道:“現在我已得罪了你們百戶所,若簽了這份文書,我怕在仕林也沒有立足之地了!”
原來陸正權擔心的這,陳嘯庭便笑道:“不能在仕林立足,總好過不能在人世立足吧!”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沒法當官總好過全家去死。
畢竟陳嘯庭需要陸正權,于是他勸解道:“陸大人,只要你把官印蓋上,陳某馬上帶人就走,絕不會在府上多待一刻!”
陸正權現在正在煎熬,一旦蓋上官印他就會成仕林口誅筆伐的對象。
而這時,陳嘯庭又道:“府衙里的幾位大官不出來,偏偏讓你這來替他們背黑鍋,你愿意嗎?”
“再者說了,這段時間你上下串聯,做的事已經夠多了,何必還要繼續為人賣命?”
這些話,同樣引發了陸正權的情感共鳴,他對府衙里面那幫人可謂失望透頂,甚至還比不上士紳們上心。
此時,陳嘯庭最后勸解道:“文書上的十五人,家里條件都不大好,蓋了印也不會影響什么!”
在這種高壓談話下,陸正權最后還是沒堅持住,頹然道:“慶軒,你去把官印拿過來!”
陸慶軒此時已戰戰兢兢,書房內幾十名校尉差役殺氣騰騰看著,可不是他能承受住的。
陸慶軒小從書架上捧出一個匣子,放在了陸正權左手桌子上,顯然這就是陸正權的教諭官印了。
小心翼翼打開木匣,從里面取出了官印后,陸正權盯著文書看了好一會兒,才握住官印往文書上蓋去。
也就是在落印的那一刻,還在錦衣衛大獄中的士子們,此時已經轉化成了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