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里走去,陳嘯庭仍是想不明白,這個時候周文柱找自己做什么。
問這傳話的差役也問不出什么,讓陳嘯庭的心也懸了起來,他這是做賊心虛。
王有田的死是他一手策劃,如今也成了他最重大的秘密,比殺陳本良的后果更要命。
當陳嘯庭見到周文柱時,還是在西廳書房之內,周文柱拿著筆在寫東西。
“屬下陳嘯庭,參見百戶大人!”陳嘯庭右手按刀,單膝跪地道。
周文柱抬起頭來,看了陳嘯庭一眼后道:“起來吧!”
陳嘯庭這才小心起身,一副聆聽訓示的樣子。
一邊寫著文書,周文柱同時道:“聽說你從謝平那里,要到了銀子?”
這時陳嘯庭可不敢撒謊,老老實實道:“回稟大人…”
陳嘯庭將事情經過詳細介紹了一遍,只說了自己如何逼迫謝平,后面殺人之事則半分未提。
聽完之后,周文柱不由放下筆來,然后道:“你可真是膽大包天,私自盜用衙門封條,誰給你的膽子?”
唯有這一點說不過去,對此陳嘯庭也很傷腦筋,但這種事也可大可小,就看周文柱怎么處理。
權衡利弊之后,陳嘯庭索性跪地道:“大人,屬下知罪,還請大人責罰!”
周文柱冷笑一聲,卻沒有對此表態,而是繼續拿起筆書寫起來。
他本意是要磨陳嘯庭這把刀,如今的結果看來,這把刀還是經得起磨的。
年輕人辦事存在瑕疵,雖然可以寬容,但敢長的教訓還是要的。
陳嘯庭心里很沒底,他可不想自己才收拾了王有田,上面又得罪了周文柱。
大概跪了有五分鐘后,周文柱則再度開口道:“王有田身死的事,你怎么看?”
陳嘯庭一個趔趄,差點兒就就沒穩住身子,顯得有些狼狽。
這時候周文柱問王有田的死因,讓陳嘯庭心頭如同被撕了個口子,生怕自己的秘密被發現了。
“嗯?”周文柱有些皺眉,陳嘯庭的失態引起了他的注意。
額頭隱有冷汗冒出,陳嘯庭立馬便道:“大人,腳麻了…”
也算是個合理的解釋,周文柱并未有更多懷疑,便道:“起來回話!”
“謝大人!”陳嘯庭裝作艱難起身的樣子,把戲給做全了。
錦衣衛消息渠道廣泛,雖然陳嘯庭自覺做事極端隱秘,但也不敢保證絕對沒有疏漏的。
但他這些承受能力較強,雖然此時心里沒底,但臉上還是平靜無波瀾。
只聽他開口道:“大人,依屬下愚見…王小旗之死,怕是白蓮教人的報復!”
“前些日子咱們搗毀了他們的泰西分舵,還將其天王抓了…這仇可結大了!”
“加之在府衙審問高士杰時,咱又殺了不少白蓮教的逆匪,這里面難免有漏網之魚,所以…”
只聽周文柱打斷道:“所以,你是說白蓮教的漏網之魚,攜仇報復才殺了王有田?”
陳嘯庭點了點頭,補充道:“不只是報復咱們錦衣衛,前幾天此人還殺了幾個官宦子弟,看樣子對士人也懷恨在心!”
陳嘯庭說這么多就是為了帶節奏,讓周文柱傾向于是白蓮教的仇殺,而非是牽涉其他因果。
陳嘯庭的話有理有據,這也是周文柱一直以來的思路,兩人可謂不謀而合。
這也讓周文柱由衷欣賞陳嘯庭,年紀輕輕便有這番見識,絕對是難能可貴的。
如今陳嘯庭斗過了謝平,也證明了他在另一方面的能力,讓周文柱對他的評價也更全面。
正是因為如此,周文柱才不得不感嘆,千戶大人在識人方面確要比他高明。
可惜是千戶要重用的人,否則周文柱真想將陳嘯庭調入自己直屬小旗,那樣他就省心多了。
眼中滿是惋惜,周文柱同時道:“不錯,最近這些日子,你就跟著張震山一起做事,協助他將賊人緝拿!”
百戶大人親自的指派任務,還讓他卻協助張震山,這可是難得的禮遇。
要知道,只有小旗官一級的人,才有資格去協助總旗官的。
陳嘯庭抱拳行禮道:“謝大人栽培,屬下定不負大人重托!”
誰知周文柱卻道:“陳嘯庭,千戶大人很看重你,不要讓他失望!”
這句話,無疑更讓陳嘯庭感到震撼,自己不應該已經被遺忘了嗎?
緊接著他心中便是狂喜!
若周文柱是因為沈岳的態度,才容忍他在西寧街和三才會胡鬧的話,那么一切就更能說得通了。
深呼吸后,陳嘯庭緩緩道:“屬下不會讓千戶大人失望,也不會讓百戶大人失望!”
開玩笑,就算是有沈岳看重,但現在他還在周文柱手里當差,該拍的馬匹一點兒都不能少。
周文柱擺了擺手,然后才道:“行了,你可以出去了!”
今日收獲頗豐,陳嘯庭也是滿心歡喜,向周文柱行禮后便退了出去。
等他離開之后,周文柱才喃喃道:“這小子有古怪,剛剛就像被踩住了尾巴似的!”
不得不說,周文柱能做的這個位置上來,其本身的洞察力真不是蓋的。
僅僅透過陳嘯庭一點點失常舉動,便判斷陳嘯庭有問題。
但他也不予去深究,畢竟誰還沒個秘密,現在要緊的是調查白蓮教殺手。
周文柱剛剛書寫的文書,就是想沈岳詳細稟報情況的,事情該怎么辦他還得請示上級。
離開周文柱的大堂后,陳嘯庭心里才真的松了口氣。
看來以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再行此險招了…陳嘯庭心中如是想到。
只要有人稍稍聯想,王有田死了對誰有利,那么矛頭很容易就會引到陳嘯庭這邊來,這不是沒有可能。
既然是叫協助張震山,于是陳嘯庭也不走遠,直接左轉便是張震山的大堂。
“讓我協助也是好事,我就能更容易引導調查的方向,自能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的!”陳嘯庭喃喃道。
進入大堂,便見張震山一人獨坐高案之后,扶額正在愁思。
“參見大人!”陳嘯庭單膝跪地道。
張震山抬起頭來,滿是疲倦問道:“你來做什么?”
陳嘯庭答道:“百戶大人讓我來協助大人,緝拿白蓮教逆賊!”
張震山眼中精芒一閃,此時他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百戶大人派一個校尉來協助自己。
盯了陳嘯庭好一會兒,發現對方不似在開玩笑后,張震山才接受了這事實。
但這給他的沖擊更大,周百戶是有多看重陳嘯庭,才會給他這么個機會!
“小子,最近你是意氣風發,但有句話叫樹大招風,你可得警覺了!”張震山緩緩道。
按照百戶所里的規矩,一個新校尉想要往上爬,在成為校尉后第一步就是調入百戶直屬小旗,但此時還是一個校尉。
可很多人干一輩子,都無法完成這個過程,就如陳大用一般,一輩子都只是個普通校尉。
就算調入直屬小旗中,還得干的好才有升任小旗的資格,就如劉玉才這般。
現在陳嘯庭跨過了這兩步,享有了小旗官才有的協助總旗官做事的資格,其實也很讓張震山驚訝。
但張震山不知道,陳嘯庭這輩子都不可能入周文柱的直屬小旗,因他已經被千戶看上了。
面對張震山的忠告,陳嘯庭很是鄭重道:“謝大人提點,屬下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