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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午時分——
坎透村所在的大山山腳下——
“終于下山了啊…”正牽著葡萄的阿町望著身前一馬平川的平原感慨道。
今日清晨,緒方他們準備下山時,坎透村的村民們指了條只有他們村子的人才知道的下山捷徑。
這條下山捷徑不僅好走得多,下到山腳所需的時間也更少。緒方他們僅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便離開了坎透村所在的大山,重新踏足于平原之上。
緒方抬手捋了捋身旁蘿卜的鬃毛,然后扭頭朝身旁的林子平問道:
“林先生,你真的打算要接著留在蝦夷地,不考慮跟我們一起回日本嗎?”
“嗯。”林子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嗯,我接下來打算接著北上,繼續進一步研究、測繪蝦夷地的地形。”
昨夜,在結束了與玄直的談話,回到了他們借住的玄直的診所后,緒方便將他們接下來打算回日本的計劃告知給了林子平。
林子平雖然性子古怪,但也是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的人。
他沒有去追問緒方和玄直都談了些什么,也沒有追問緒方為何突然要回日本,只輕輕地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早在昨夜,緒方就有問過一次林子平要不要跟著他們一起回日本,但卻被表示“要接著留在蝦夷地做研究”的林子平給一口回絕了。
“這樣啊…”見自己的再次邀請被回絕,緒方面露遺憾之色,“看來我們真的要分道揚鑣了呢。”
“我要接著北上,而你們兩個要南下。”林子平莞爾,“名副其實的分道揚鑣啊。”
“林先生,接下來你要自己獨自一人旅行了,可要注意安全啊。”一旁的阿町由衷地提醒道。
“哈哈哈。”林子平哈哈大笑,“放心吧。我在緒方君這個年紀時,就已經獨自一人四處游學了,在‘獨自旅行’這方面,我可是很有經驗的。”
——可問題是你前陣子不是才被當成間諜而被紅月要塞的人抓進監牢過嗎…
緒方在心中這般暗自吐槽著,為了照顧林子平的面子,緒方沒有將這句吐槽講出。
“話又說回來——你們記得回去的路嗎?”林子平這時發問道。
緒方點點頭:“在離開紅月要塞、前來這坎透村時,我一直有記圖、繪圖,所以回日本是不成問題的。”
跟著林子平離開紅月要塞、北上尋找坎透村時,緒方一直都有繪圖、記路,再加上緒方也一直是個方向感與記性都很強的人,仍記得自己來時走過哪些路,所以原路折返回日本這種事,對緒方來說不是什么難事。
“那就好。”林子平點了點頭后,又追問了一個新的問題,“那等你們回到松前藩后,有坐船回日本的渠道嗎?”
“這個…倒是沒有。”阿町抓了抓鬢角的頭發,接話道,“等回到松前藩后,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有沒有辦法混上一條回日本的船了。”
“既然如此…在臨走之前,我再幫你們最后一個忙吧。”
“你們知道專門幫人在日本本土與蝦夷地這兩地之間偷渡的偷渡船嗎?”
緒方和阿町都面帶茫然地搖了搖頭——這玩意,他們倆倒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以正當手段乘船回日本或是去蝦夷地,都是很麻煩的。”
“而且你們也知道——也總有一些人不方便以正當手段在日本本土與蝦夷地這兩地之間乘船往來。”
“所以‘偷渡船’便應運而生了。”
“等到了松前藩的松前城后,你們去找一家名叫‘定江屋’的雜貨鋪。”
“那家雜貨鋪明面上是普通的賣雜貨的店,但實質上他們主要販賣的‘產品’是協助人偷渡。”
“等到了定江屋后,你就跟柜臺的人說‘一片蘆葦要渡海’。”
“這是他們的暗號,只要報出這暗號,他們就會著手幫你安排偷渡的事宜。”
“順便一提——我此次前來蝦夷地,所乘的就是定江屋的偷渡船。”
“定江屋…‘一片蘆葦要渡海’…”緒方反復咀嚼著這個店名和這句話,將它們牢記于心,“謝謝你,林先生。這對我們太有用了。”
緒方由衷地向林子平道謝著。
“不用謝,只是不值一提的小忙而已。”
說罷,林子平頓了頓,隨后換上帶著幾分憾色的神情,輕聲感慨道:
“雖然和你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能與大名鼎鼎的、我一直尊敬著的劊子手一刀齋一起旅行的這段日子,對我來說也算是人生中一段十分難得且寶貴的經歷了。”
“我能幫你們做的,都做了。”
“接下來,就只能祝你們武運昌隆了。”
“嗯。”緒方用力地點了點頭,“也祝你能早日完成對蝦夷地的研究。”
“啊,對了。”林子平這時突然道,“緒方君。在離別之前,你可以幫我個小忙嗎?”
“小忙?請說吧。”
“我不記得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這事。”林子平抬手摸了摸他那因留著月代頭而光光的頭皮,“我計劃著寫一部新書。”
“這部新書的內容,主要就是介紹‘充實海防’對作為一個海國的日本來說,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
“這部書大部分的內容我都已經編寫好了,等到順利完成此次對蝦夷地的地形勘察、回到日本后,我就將這部書出版。”
“但我不知要起什么書名比較好。”
“我一直不是一個擅長起名字的人。”
“關于書名,緒方君你能提點建議給我嗎?”
“書名的建議嗎…”緒方沉思了片刻,然后露出苦笑,“我也不是一個很擅長起名的人啊…”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起個能言簡意賅地概括本書內容的書名。”林子平道。
“你那本書是介紹充實海防的重要性的話…那就不能起什么太花哨的名字呢。畢竟是內容很嚴肅的書籍…”緒方再次沉思了起來,“那么…《海國兵談》怎么樣?”
“《海國兵談》?”林子平挑了挑眉。
“完美符合你的要求。”緒方用玩笑的口吻說道,“言簡意賅地概括了你那本書的內容,并且名字也不花哨。”
“…的確是個相當不錯的名字呢。”林子平沉思了一會后,咧嘴笑道,“緒方君,感謝你的建議!”
“我之后會優先考慮將你的這個名字定為我那本書的書名的!”
說到這,林子平換上開玩笑的語氣。
“之后若是決定采用你的這個書名的話,我會考慮著在書里面加上一句對你的感謝的——‘感謝緒方逸勢為本書的誕生所作出的貢獻’。”
“我建議你別那么做。”緒方也換上了開玩笑的口吻,“你如果在那本書里面加上這句話的話,不僅是你的書要沒了,你整個人也要沒了。”
緒方和阿町騎上蘿卜與葡萄,朝著南方絕塵而去。
林子平站在原地,目送著二人的離開。
待二人的身影就快要從他的視野范圍內消失后,林子平面露若有所思之色:“《海國兵談》嗎…”
林子平緩緩掏出了隨身攜帶的紙、筆。
為了方便隨時寫作,林子平的這支筆的筆毛浸滿了墨水,等到要用時,沾點水就能開始書寫。
林子平將毛筆的筆尖在舌頭上涂了涂,用口水潤濕了筆尖的墨后,將紙張鋪開,在紙上寫下了大大的“海國兵談”這4個大字。
望著自己剛剛所寫的這4個大字,林子平輕輕地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滿意之色。
隨后,林子平收起了紙筆,背好了自己的行囊,向北而去,向與緒方和阿町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個向北,一個往南。
他們都踏上了各自的征程。
“終于要回日本了嗎…”與緒方并肩同行的阿町感慨道,“漫長的‘找尋玄正、玄真之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啊…”
說到這,阿町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偏過頭,朝緒方問道:
“對了,阿逸。你昨夜向我討要紙和筆時,不是說要留給玄直一樣東西嗎?你留什么給他了啊?”
“一件…對日后的他來說,可能用得上的東西。”緒方輕嘆了口氣,“在臨走前,我悄悄地委托坎透村的村長幫我把那玩意交給玄直了,也不知他現在看到我留給他的那玩意沒有…”
坎透村,玄直的家——
“平千代,這個給你。”
“村長,這個是?”玄直面帶疑惑地看著村長遞給他的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
“是那個名叫真島吾郎的和人,在臨走之前托我交給你的。”村長說,“似乎是一封信。不過放心吧,里面的內容我沒有看。”
“謝謝…”玄直緩緩接過這封信。
“平千代…”在將這封信交給玄直后,村長用復雜的目光看著他,“你現在…還會變回平千代嗎?”
玄直的身體內寄宿著兩個人——這在坎透村里,一直都不是什么秘密。
玄直在剛來到坎透村時,因為人格初次分裂,他頻繁地在玄直、平千代這2個身份中來回切換。
一開始,許多村民都嫌棄精神不正常的玄直而提議將玄直趕出村子。
然而,某次突如其來的事件,卻成了村民們改變對玄直的看法的契機——村里的一個小女孩在玩耍下不慎摔下了山坡,受傷極重。
村里沒有醫生,就在大家都一籌莫展之際,是那時精神仍不穩定的玄直挺身而出,將這個小姑娘救了回來。
自此之后,村民們開始對玄直改觀,并最終慢慢接納了他。
而玄直的主人格,也漸漸穩定變成了“平千代”。
現在,所有的村民們都一邊向外人保守著玄直的這個秘密、保護著玄直,一邊將玄直視如自己人般相處。
坎透村的村長是與玄直關系最好的人之一,所以早在昨夜,村長便已經發現了——這人現在已經不是他更熟悉的平千代了。
“…村長。”玄直他那張憔悴、無光的臉上,緩緩綻放出一張大大的笑臉,“我不知道我何時會變回平千代。畢竟我沒有辦法控制這種‘身份’的轉換。”
“有可能待會就變了回去。”
“也有可能要過上許久才能變回去。”
“但是——不論我有沒有變回平千代,我都有著平千代一切的記憶,以及對你們的所有感情。”
“我一直都會是那個平千代。”
“…這樣啊…”村長慢慢露出帶著欣慰、喜意的淺笑,“那么我們一直叫你平千代,可以嗎?”
“當然可以。”玄直不假思索地說。
“今天我兒子獵了頭很肥碩的鹿。”村長說,“你之前治好了我妻子的腰病,我一直沒來得及向你好好道謝呢。今晚來我家吃鹿肉鍋吧。”
“好。我一定會去的。”
做完了該做的所有事,說完了所有想說的話,村長帶著心滿意足的神情離開了玄直的家。
待村長離開后,玄直將緒方委托村長交給他的信展開。
信上面,僅有用工整的字跡所寫的3句話。
第一句話是:
這是你師弟玄仁現在所住的地方 第二句話,便是玄仁現在所定居的地方,也就是位于葫蘆屋大本營山腳下的那座村子的地址。
至于第三句話:
愿這張紙能幫到日后想見親人的你 望著這張紙上所寫的這2句簡單的話,玄直像是被施了什么魔法似的,定在了原地。
“嗚…嗚…嗚…”
原本寂靜無聲的屋子,緩緩出現了抽泣的聲音。
此時此刻——
蝦夷地,某座深山的山谷之中——
霧氣彌漫,宛如仙境——這便是這座山谷的模樣。
倘若是對溫泉毫不了解的人,可能真的會以為這座山谷是什么仙境吧。
但實質上——這些“仙霧”只不過是溫泉所蒸騰出的霧氣而已。
在這山谷的最深處,有著一眼足以容納30人浸泡在其中的天然大溫泉。
“仙霧”便自這眼天然溫泉中飄出。
山谷中有眼天然溫泉、大量霧氣蒸騰而出:這本來應是美如畫卷的一幕。
但現在正于這眼溫泉中浸泡的人,卻“玷污”了這美麗的一幕。
此時此刻,就在這眼天然溫泉中,一個身材極其肥碩的壯漢浸泡在其中。
這個壯漢的模樣不可謂不丑。
黝黑的皮膚、肥碩的身材,這名壯漢的肚子大得如同孕婦一般,因過于肥碩,他的下巴足足有3層。
長至肩膀的卷曲長發,毛發極其旺盛,胸口的胸毛、下巴與兩頰的胡須濃郁到都看見毛發底下的肌膚。
眼睛也好、耳朵也罷,五官中的任何一部分拎出來都普普通通,但組合起來卻產生了奇怪的化學反應,令整張臉看上去都奇丑無比。
一言以蔽之——這個丑漢丑到讓人都不敢對他的臉多看,生怕眼睛被污染。
這個丑漢就這么大大咧咧地倚靠在溫泉的一角,閉著雙目,享受著這天然溫泉。
就是因為有這么個丑漢出現在這,讓原本美如畫的美景慘遭玷污。就如同一大團污泥掉在了美麗的綢緞上一樣。
“蟻通大人!蟻通大人!”
就在這丑漢默默地享受著這溫泉時,一名長相的丑陋程度可以與他一較高下的年輕人,咋咋呼呼地快步奔到了這個丑漢的身側,然后俯身朝這丑漢說了些什么。
待這名年輕人的私語聲落下后,這個丑漢原本緊閉的雙目猛地睜開,眼中綻放出帶著驚喜之色的光芒:
“真的是他們來了嗎?”
年輕人用力地點了點頭。
“快把他們都請進來!”
丑漢一邊高聲嚷嚷著,一邊猛地從溫泉中站起身。
“來人啊!快點把換洗衣物都給我拿來!”
丑漢的話音剛落下,幾名剛剛一直守衛在不遠處侍衛立即捧著一套丑漢的干凈衣物,奔到溫泉池子旁。
在侍衛的幫助下,丑漢迅速地將自己這肥碩的身子塞進衣服之中,然后快步朝這眼天然溫泉的西南方走去。
在天然溫泉的西南方,有著一個巨大的山洞。
剛踏入這山洞,丑漢便看到了正端坐在山洞中央的一伙人。
這伙人中的為首之人,是個外貌極俊美的美男子。
這名美男子在看到蟻通后,緩緩展露出溫和的笑意:“蟻通大人,好久不見了。”
“哈哈哈哈!”被稱為“蟻通”的丑漢張開雙臂,擺出似乎要擁人入懷的姿勢,哈哈大笑著,“宮部先生!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呢!”
宮部…也就是這名美男子,其外貌與蟻通產生了極大的反差。
如果說蟻通是丑到讓人不忍直視的話,那宮部便是俊美得讓人難以別開視線。
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膚。唯一的缺點,大概便是他留著在這個時代并不流行的發型:沒有剃頭,僅將滿頭長發在腦后梳了個高馬尾。
倘若他留著在這個時代最流行、最潮流的月代頭,走在大街上定能成為各年齡段的女性殺手。
在蟻通出現后,宮部便主動迎了上去,然后風度翩翩地行了記標準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鞠躬禮。
而蟻通也十分別扭地換了一禮。
“宮部大人!”蟻通像是迫不及待地朝宮部問道,“你們怎么突然來了?木下先生呢?木下先生有來嗎?”
“木下大人并未前來。”宮部微微一笑,“我等是受木下大人之命,前來給蟻通大人問好、送禮的。”
“問好、送禮?”蟻通面露疑惑。
“木下大人他對此前與蟻通大人的友好合作,可謂是念念不忘。”宮部面含笑意,緩緩說道,“木下大人他不止一次在公眾場合及私底下跟我們說過:蟻通大人是他所碰到過的最棒的合作伙伴之一。”
“雖然因種種原因,我等離開了蝦夷地,沒有辦法再與您合作,木下大人也仍舊沒有忘記您。”
“木下大人知道到了每年的這個時候,您都會乘船來到蝦夷地享受溫泉。”
“所以特地差使我等來給您這位老朋友送上久違的問候,并送上禮物。”
說罷,宮部朝身后的一眾部下們使了個眼色。
收到了宮部的這眼色后,原本排成緊密方陣的部下們立即有條不紊地快速動了起來——4人抬上來了兩個大箱子。
這4人在將這大箱子端上來后,將箱子打了開來。
原本因光線黯淡而有些灰暗的洞穴,立即變得敞亮了些——這2個大箱子中,裝的都是滿滿的黃金。
蟻通做了那么久的海賊,對錢這種東西可謂是敏感至極。
他僅一眼便迅速算出了這2個大箱子中共有多少錢——3000兩金。
蟻通笑得兩只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喂!”蟻通朝身后的部下高聲喊道,“今夜準備最豪華的膳食!款待客人!”
蝦夷地,某地——
“嗷嗷——!”
一條野狗放聲嚎叫著,然后朝身前的一個黑袍人撲去。
這條野狗極瘦,在撲向那個黑袍人時,不斷有口水從他的口中滴落——它想必是餓極了吧。
它的四爪交替著快速抓地,如陣疾風。
然而,就在它距離那個黑袍人僅剩數步的距離,就在它差一點就能撲中這個黑袍人時,這個黑袍人身上的黑袍猛得一抖。
3根手里劍從黑袍中飛出——1只射空了,另外2只分別命中了這只野狗的頭部與頸部。
“嗚嗚…”野狗嗚咽一聲,摔落在地。
“哼哼哼!”黑袍底下發出得意的聲音,“如何?女忍射出的手里劍好吃嗎?!”
咕咕咕…
黑袍人的這句頗有氣勢的話剛一落下,一陣“咕咕”聲十分突兀地響了起來。
“嗚…好餓啊…”
噗通。
黑袍人餓得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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