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孩子,與先前幾乎是判若兩人,剛帶過來的時候,又黑又臟,經過了這一番梳洗之后,司馬昭才發現這個孩子眉清目秀,白白凈凈,清秀之中帶著一種俊朗,而且司馬昭驀然發現,這個孩子竟然和小時候的自己有幾分相似之處。
四年前,司馬昭初見司馬攸的時候,他也只是一個一歲多一點的孩童,那個時候,司馬昭還真是仔細打量過他,沒有發現任何一點與自己有相似的地方,反倒是和曹亮有幾分神似,所以本著先入為主的心態,司馬昭武斷地認為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種,肯定是曹亮的孽種,王元姬帶這個孩子回來,簡直就是讓自己蒙受了奇恥大辱。
而這四年來,司馬昭就始終沒有再見他們母子一面,如果不是賈充獻策要把司馬攸過繼給司馬師,司馬昭照樣不會去見他們一面。
但現在把司馬攸梳洗了一遍,司馬昭赫然發現,司馬攸長大了一些,竟然和先前變得大不相同了,而且關鍵的是,他竟然和自己有些相似之處,他心里頓時地咯登了一下,難道說,這么多年來,他一直錯怪王元姬了?
但這又怎么可能呢,曹亮是那個不吃腥的貓嗎,司馬府之中的女人,落到他手中的,那個不遭殃,王元姬落到了他手里,又怎么可能有會保住清白?
就在他愣神之際,賈充打外面進來了,興沖沖地對司馬昭道:“二公子,喜事啊,大將軍已經答應了,擇日到宗廟行個過繼之禮即可。”
司馬昭有些心不在焉,輕唔了一聲。
賈充看到司馬昭情緒有些變化,有些詫異地道:“二公子,你這是——”
司馬昭這才回過神來,指著司馬攸對賈充道:“公閭,你看看,這個孩子與我可相像否?”
賈充早就瞧見這屋里多了一個孩子,想必就是司馬攸了,只不過他急著向司馬昭復命,沒有仔細去看,聽司馬昭這么一說,賈充特意地端詳了一下,點點頭,道:“二公子這么一說,在下多看了幾眼,確實與二公子頗有些相像之處,尤其是這神態,與二公子真有幾分神似啊。”
司馬昭道:“那你說,這個孩子有可能沒可能是我的?”
“他是少夫人生的,當然…”賈充話說了一半,攸然地住了口,王元姬是司馬昭的夫人不假,但她失陷于敵營兩年之久,突然地帶了個孩子回來,任誰也會懷疑這個孩子的來歷,司馬昭先前不也是一再地否認這個孩子是自己的嗎,現在他怎么突然說這種話呢?
賈充小心翼翼地道:“二公子想知道這個孩子是不是親生的,在下倒是有一個法子,只不過恐傷及二公子的千金之軀。”
司馬昭饒有興致地道:“什么法子,可靠嗎?”
賈充道:“此為滴血驗親法,取一碗清水來,二公子和小公子各滴一滴鮮血與清中,若相融,則為親生,若不相融,則非親生,民間多有驗者,十有九準。”
司馬昭大喜,道:“有這辦法,為何你不早說?來人,速取一碗清水來。”司馬昭多次沙場征戰,又何惜一滴血,根本就不是什么事,如果真有法子證明這個孩子是不是他親生的,也算讓他徹底地踏實了。
很快地,下人就端了一碗清水進來,放在了幾案之上,賈充命人將司馬攸拖過來,司馬攸這時倒是停止了哭鬧,不過看著賈充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來,不由流露出驚恐的神色來。
賈充安慰他道:“小公子,莫怕,只流一點血而已。”說著,在司馬攸的手指上劃了一道,滴了一滴鮮血在碗中。
然后,賈充對司馬昭道:“二公子,現在只需你的一滴血了。”
司馬昭接過匕首,輕輕地在右手中指上劃了一下,滴了一血在碗中。
兩點殷紅的鮮血在清水中緩緩地靠攏,最后融合在了一起。
賈充興奮地道:“相融了,相融了,二公子,小公子真是你親生的!”
司馬昭看到司馬攸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之后,便有些懷疑這個孩子是自己的了,但他卻不敢完全相信,畢竟先前不也是和曹亮有幾分相似嗎?
現在通過滴血驗親,兩滴血確實融到了一起,不是說只有至親骨肉的血脈是相通的,兩滴血相融,無疑就是鐵證如山,這個孩子真是自己的。
司馬昭激動地心潮澎湃,這幾年來,為了這個“野種”,司馬昭早已是焦頭爛額,真覺得自己的后脊梁骨都給人戳折了,為了這事,他羞于啟齒,在人前根本就抬不起頭來。
現在通過滴血驗親,司馬昭終于可以把頭頂上綠油油的帽子給摘掉了,終于可以揚眉吐氣了。
司馬昭一把將司馬攸摟在了懷里,激動地涕泗橫流:“兒啊,你真是我的親兒啊!”
司馬攸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先前這個人對自己還兇神惡煞似的,現在怎么突然又摟又抱地,司馬攸大叫道:“我要娘親,我要娘親。”
司馬昭這才想起來,連忙吩咐下人到那個小院去,把王元姬請回來,他還特意地叮囑用轎子去抬,如今真相水落石出,司馬昭突然間覺得自己虧欠了她很多。
如果當初能用這個滴血驗親的法子,又何苦讓他們母子白白受四年罪,又何苦讓他焦慮了這么些年,哎,只怪當初自己被豬油蒙了心,一看到長相與曹亮有幾分相似便火冒三丈,根本就沒想到這個孩子可能是自己的,又怎么可能會想到去滴血認親呢?
現在司馬昭真是追悔莫及,想想當初他和王元姬伉儷情深,舉案齊眉,是何等的恩愛,可就是因為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讓他心懷芥蒂,反目成仇,沒想到真是大錯特錯了。
現在司馬昭萬分慚愧,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王元姬了,只能是以后多多補償于她,以彌補這些年她所受的苦難。
下人們很快地就返回來,神色慌張地跪在了司馬昭的面前,吞吞吐吐地道:“二公子,夫人她…懸梁自盡了!”